如果說岑今朝及時反應抬手殺人,這一點應該是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的,那麽池初直接將對麵的殺手捅個對穿這種事……


    別說是陸將軍等人,還有直麵池初的那些殺手們了。


    就連之前經過多方提醒,早該理應有所準備的寧河坤,此時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腳步不受控製的向後退去。


    岑今朝的動作似乎也有些停頓,隨後他鬆了口氣。


    “那就好。”


    他隻是輕輕的說了這三個字。


    也正是在此時,之前一些關於池初的疑點也都有了解釋的餘地,他的人發現不了池初出宮,其實是有原因的。


    岑今朝心底第一刻出現的想法並非是忌憚……而是安心。


    他想,對方明顯是有自保能力的,這樣自己也不用那麽擔心她是否會受傷了。


    在眾人愣神的轉息之間,池初手上也沒有閑著。


    她不太喜歡那些大開大合的招式,甚至說白了,池初基本沒有什麽路數可言,那些殺手的身體就像是不受自己控製一樣,一次次撞到她抬起來的劍刃之上。


    動作隨意,就像是一場精心安排好的木偶戲。


    場上眾人的動作,都早在她的預料之中那樣。


    這一幕有些詭異。


    和太子來的幾人都免不了有些束手束腳。


    本來岑今朝的武功就是他們中最高的那一個,他們對付對方已經足夠困難,但誰能想到六公主會突然發難,而且實力極強!


    眾人心中都出現了幾分退意。


    寧河坤的心中也後知後覺的湧起了一陣懊悔。


    之前明明是有人提醒過他的,可他卻完全沒有在意,甚至壓根沒將池初當做一迴事!


    “寧池初……”


    寧河坤低聲開口,咬牙切齒的念出了池初的名字。


    戰場中喧鬧至極,這聲本就是囈語一樣的三個字本應不激起任何人的反應。


    然而,對麵的池初卻仿佛像是聽到了什麽一樣,迴過了頭,隔著很遠的位置看著他,眼神中隱約帶著溫軟至極的笑意。


    “是你不讓我走的。”


    他看到池初的嘴張了張,似乎是說出了這麽幾個字。


    寧河坤:“……”


    他心裏不甘的情緒在此刻達到了最頂峰。


    是的,是他讓池初留下來的。


    就算之前沒有聽唐清苑的話,去主動除掉池初,但是今天的事情,若不是他想要讓池初留下牽製岑今朝,事情怎麽也不會發展成現在這種局麵!


    寧河坤幾乎要將自己的牙咬碎,拳頭也狠狠地捏緊了。


    “撤退!”


    過了大約半分鍾的時間,他才冷聲喝道。


    此時殺手們已經死的死傷的傷,在地下倒了一片。


    十七八個人再加上他們幾個,對付岑今朝他們三個人,卻完全的落敗了。


    隻有四五個還在苟延殘喘的堅持著。


    寧河坤無心繼續,發完命令之後,就直接揚起馬鞭離開了。


    他到還算是有恃無恐,這種擺明了是自己的做的事情,隻要沒有第三方看到,他都不怕岑今朝彈劾他。


    池初沒有阻攔,嘴角卻輕輕揚起了一點。


    戰鬥來得快,去得也快。


    除了最開始岑今朝輕微受了點傷之外,後續倒是沒再有什麽問題。


    雖然周圍的人都已經離開,可岑今朝還是下意識的站在池初身前,姿態更傾向於保護,隻不過他的眼神還在默默的搜尋著什麽。


    “大人,殿下,您們二位沒事吧?”十一快步過來,語氣略顯焦急,“那劍刃上麵有毒!”


    “嗯?”


    池初眸光一轉,目光下意識的看向了岑今朝被劃開的衣襟。


    “……”


    岑今朝沉默,胸口的位置上隨之隱約傳來了疼痛。


    但他卻沒有立刻迴應。


    “大人,您受傷了?”


    十一也注意到了岑今朝的情況,他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內襯裏拿出藥來:“屬下這裏有藥,毒血必須盡快處理。”


    十一拿出東西,忙碌的準備起來,隻不過忙到一半,他終於察覺到似乎有哪裏不對。


    往日岑今朝總是會麵無表情的讓他快點上藥,他向來不是很在意這些事情,一切以效率為重,但是今日的岑今朝……


    動作緩慢不說,眼神還時不時的往一個地方看。


    那個方向,正是公主所在的位置。


    十一:“……”


    他在那一瞬間福至心靈,看向池初,一板一眼的開口:


    “不過……屬下還需要去附近探查一下有沒有太子留下的陷阱,上藥和處理毒血的事情,可能還得勞煩公主您來幫忙。”


    池初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那我來吧。”


    “嗯。勞煩公主您了。”


    十一點了點頭,裝作沒有看到自家主子驟然放鬆下來的身子。


    上藥這種事,池初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一迴生二迴熟,她也習慣了。


    岑今朝在她手下相當聽話,讓抬手就抬手,讓脫衣就脫衣,一點都沒有當朝權臣的架子。


    他胸口的傷口並不嚴重,位置大概是在肋骨附近,僅僅隻是劃破了皮肉,比起上次的上來說也隻是小巫見大巫。


    隻不過傷口附近的血液隱約發黑,大概是真的中了毒。


    這傷口並不難處理,隻需要將毒血擠出,然後按照上次那樣包紮好就行。


    不過不管是包紮還是擠出毒血,這過程中都免不了有肢體接觸,感受到少女綿軟的小手在他身上輕輕動著,岑今朝在池初看不到的地方吐出一口濁氣。


    這誰又能說不是一場折磨呢?


    池初似乎是有心分擔他的痛苦,一邊包紮還一邊溫聲和他聊天:“岑相大人,剛剛從你衣襟裏麵掉出來一個東西……我看你好像在找。”


    岑今朝::“……”


    他身體微微一僵。


    “我已經撿起來了,不過我看著有些眼熟……好像是……”


    小姑娘有些好奇的開口問,不過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岑今朝近乎於粗暴的打斷了。


    “我有點疼。”


    他這話來的突兀,話語裏麵的內容也不像是他會說出來的。


    畢竟池初上次給他上藥的時候,他一言不發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樣,但是這次……明明還沒有上次嚴重,卻已經在這裏叫疼。


    轉移話題的目的不要太明顯。


    “啊,抱歉。”池初順從的被轉移走了話題,還放輕了手上的動作,她有些為難的開口:“但是不重的話,很可能擠不幹淨毒血。”


    “無事,你小心些別沾到毒血就好。”


    岑今朝淡聲道。


    不過若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的耳根處已經開始微微泛紅。


    等傷口毒血處理好,池初讓岑今朝脫下整個上衣,這樣比較方便包紮傷口。


    岑今朝停頓了一下,最後還是完全將自己黑色的裏衣完全解開。


    露出了顏色健康的皮膚,他身材極好,完全是那種寬肩窄臀的代表,肌肉分布均勻,身上還有些傷疤,當然最吸引人的不是這些傷疤,而是他背上的圖騰。


    是的,岑今朝的後背蝴蝶骨,一直蔓延到手臂大臂的位置上,都有一圈黑色的刺青圖騰。


    那圖騰像是畫著某種野獸,纏繞在青年的軀體上,對比分明,給人一種近乎於妖異的美感。


    池初愣了一下,手上繼續纏繞起紗布來,就像是沒有看到那圖騰一樣。


    她沒有問,岑今朝卻主動開口說了。


    “這是我族的圖騰,我並非是寧朝人。”


    “嗯……我記得岑相你是上一代老岑相的兒子?”池初手上的動作一停。


    關於反派的事情,她還沒有問過啵啵,隻知道對方似乎是皇家有仇,至於是什麽仇,她不太清楚。


    “是,不過是義子。”


    岑今朝淡淡的垂眸。


    那位老岑相並非是什麽好人,他收養義子其實是為了培養死士和幕僚, 用來鞏固自己的地位的,同時他還喜歡收養長相好看的……


    以後用作為“人際交往”的工具。


    隻不過老岑相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收養來的義子背叛。


    準確的說對方是釜底抽薪,來了一出謀反,直接取代了他的位置,以他兒子的身份成為了新的岑相。


    岑今朝上位的曆程並不光彩。


    畢竟按照現在的道義來說,不管老岑相收養他們的目的是什麽,但總歸是將他們養大了,這種反手上位的做法,其實有點不道德。


    但是對於岑今朝來說,道德什麽的,也沒有那麽重要了。


    他說著輕輕閉了下眼。


    “我來自於一個小族群,名為西樾,在十幾年前,被康帝滅族了。”


    他說的簡單明了,但是就這幾個字裏麵,包含的卻是無盡的痛苦和鮮血。


    “我是我們族群中唯一活下來的人。”


    “被滅族的原因並非是我們和寧朝有鬥爭……成王敗寇,若是那樣我也就認了。可惜當初被滅族的原因,僅僅隻是因為我們那邊盛產寧朝當時流行的綠盈石,因為他們不願以交易的方式獲取,所以……他們就為了那些石頭,殺光了我們族群上下三千人。”


    男人的聲音從始至終都異常的平靜,平靜到就像是在說一句和自己無關的事情。


    “你……”


    池初猶豫著開口。


    岑今朝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在這個時候表明自己的身份,其實也算是孤注一擲的試探。


    這是絕對的秘密,理應不該讓任何人知道的才對,可是麵對池初,他卻有些顯得無從隱瞞。


    畢竟他的目的從始至終,都是殺掉康帝,為族人報仇。


    但可笑的是,他卻喜歡上了康帝的女兒。


    岑今朝自嘲的笑了一聲,不管池初能不能接受他的身份,不管他們兩個最後會走到何種方向,至少此時這麽坦白出來……


    他也不曾後悔。


    男人心中雖然如此想著,但是身體的反應卻相當誠實。


    脊背上的肌肉完全繃緊,一副期待卻也緊張的樣子。


    “你當時,是怎麽逃離出來的?這些傷口也是在那個時候留下來的嗎……疼麽?”


    池初伸手摸了摸他背上的一個看上去就很有年頭的傷疤,輕聲詢問起來。


    少女的聲音溫和到讓岑今朝不敢置信,他甚至做好了池初質問他,遠離他畏懼他的打算,卻沒有想到她隻是輕輕地問了一句——


    疼麽?


    當然是疼的吧,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他早就忘記當初的疼痛了。


    “不疼。當時我正好不在族群中,隻是迴去的時候遇到了過來殺人的官兵……他們砍了我一刀,那時我還是小孩,裝死就躲過了一劫。”


    岑今朝迴答道,說的非常簡單,但是卻難以掩蓋其中的兇險。


    “所以你的目的是為了報仇?”


    池初歪頭問道。


    這個時候她已經基本包紮好了傷口,背後圖騰也被紗布遮掩住了一部分。


    “對。”岑今朝沉默了一下,迴答道。


    在認識池初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的明天,也從未想過今後要怎麽辦,他的唯一目的隻有報仇。


    就像是他的名字那樣,隻為今朝。


    隻不過現在……他卻更貪心了,想要忍不住擁有更多了。


    他甚至開始思考,報仇結束之後,他要帶著池初去什麽地方……當然他也想過池初或許不願意跟著他走,那他可能會聽話的遠離,或者是遠遠看的看著對方。


    “哦。”池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她表示很能理解,換誰被滅了族,都會想要報仇吧?


    不過說來……她記得上個世界的晏風好像也是如此,反派都這麽慘的嗎?


    總感覺有點問題啊。


    這念頭在她心中一閃而逝。


    “你就沒有什麽其他想要問的嗎?”


    岑今朝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池初的後半句話,他略略皺眉,開口詢問。


    池初的反應超過他所預料的太多, 但也正是因此,他才覺得有些不真實。


    “確實是有的。”小姑娘想了想,突然看他,“我其實之前在看書的時候,看到過西樾這個族群,聽說你們那裏都是一夫一妻製度,而且對於信物的交換非常看重。”


    “……是這樣沒錯。”


    岑今朝不明所以的點頭。


    “但是……粽葉也算是信物嗎?為什麽你要隨身帶著呀?你若是喜歡我可以送你其他的東西。”


    小姑娘的嗓音軟綿綿的,是真的在好奇。


    但是她的話,卻讓岑今朝腦子裏麵仿佛一下子炸開了。


    不需要低頭,岑今朝知道自己耳根已經開始發熱。


    他張了張嘴,然後吸了一口氣。


    “你看錯了,那不是粽葉,那隻是長得像粽葉的葉子而已。”


    岑相大人一本正經的撒謊。


    “可是……”小姑娘有些猶豫的開口。


    “可是那個上麵,還有我之前不小心劃錯的指甲痕跡呀,這應該是我送給你的那個粽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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