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子有些年頭了,畫麵不像現在的電影那麽高清,但勝在故事情節緊湊,原本是想試探封琂,但看著看著,陸緲緲就看入迷了。


    封琂對這部電影的背景故事並不了解,陸緲緲開始看時,他便懶洋洋靠在她肩頭,陪著她一起盯著屏幕。


    他對這些興趣並不大,連以往他熱衷的恐怖電影也是,他一次次地提出看電影 隻不過是喜歡她在無助害怕時,下意識依賴他的滿足感。


    電影拍得很好,不止是單純地講故事,還借著主角把自閉症的一些行為表達了出來,就像影片中的雷蒙,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不會真正交流、行為刻板、不斷重複。


    封琂原本隻是漫不經心看兩眼屏幕,隨著故事深入,他的臉色越發凝重,瞳孔微微緊縮,背部肌肉緊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他抬眼看向完全沉浸在電影裏的小姑娘,嘴唇囁喏著,不敢開口。


    小貓是,知道什麽了嗎?不是答應過他,不告訴她的嗎?


    為什麽要騙他?為什麽要把他最醜陋不堪的一麵讓她知道?封琂麵容漸漸扭曲,不安恐慌的情緒開始撕扯理智。


    “怎麽了?”陸緲緲發現了身邊人的僵硬,暫停了電影。


    封琂沉著聲音開口,顫抖的尾音卻暴露了他此刻的害怕“我不喜歡這個電影,不看了,好不好?”


    影片中,雷蒙看到浴室裏的水龍頭放出的熱水時,情緒失控,大喊起來,惹得身邊的人又怕又煩,封琂避不可免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


    那時的他,還學不會隱藏情緒,小貓當時也像電影裏的人一樣覺得害怕恐懼嗎?所以他努力裝成正常人後,就得到了她的親近。


    陸緲緲不知道自己重生後的改變, 讓封琂自圓其說,覺得她是因為他變得像一個正常人才願意留在他身邊。


    長久在這種心理暗示下,他開始越發恐懼自己不正常這個事實,寧願一遍一遍地欺騙自己。


    別看了,再看下去 你就會發現,我和電影裏的人一樣,是個有病的人了。到時候,你就會像小時候那樣,哭著躲得遠遠的。


    光是想象她的疏離,那顆心痛得就要裂開,他抓著她的手,眼神流露出無聲哀求。


    他不知道自己勉強扯出抹笑時,臉色有多蒼白,陸緲緲都看在眼裏,她甚至都沒開口,隻是一部電影就已經讓他恐慌成這樣了。


    “你不喜歡嗎?好吧我們不看了,不過我覺得還挺好看的呀,雷蒙很聰明,你不覺得嗎?”陸緲緲迴握住他的手,語氣真摯,小姑娘眼神坦坦蕩蕩,隻有讚歎沒有懼色。


    ——她不知道。


    意識到這一點,那顆高高掛在懸崖邊上的心被安安穩穩放迴平平地。


    封琂眼神閃躲,不願再談論這個話題,頭一次不顧她的意願,動作急促地關掉了電視。


    看著他慌亂的表情和動作,陸緲緲心裏挫敗,怪不得李醫生說他難纏。


    不過在歎息完一秒,她又再次重整旗鼓,慢慢來嘛 反正他們還有大把時間。


    看著他眼神唿唿盯著黑掉的屏幕迴不過神來的樣子,她又覺得心疼,張開雙手朝著他撒嬌似的喊了句“過來,抱抱。”


    話音剛落,整個人就被他有力的雙臂緊緊錮住肩膀往懷裏扣,拚命汲取著她身上的溫度,撫慰鼓噪不斷的心髒。


    陸緲緲歎口氣,果然不能操之過急啊。


    但她沒料到,這一小小的試探舉動會激得封琂噩夢連連。


    “討厭死你了!你離我遠點!”白天還溫情抱著他的小姑娘這會滿臉厭惡,驚懼地往後縮著身子。


    封琂看清她眼裏的反感,胸口處像破了個大洞,唿唿地灌著冷風。他顫抖著搖頭,想否認,想抬手抱她,手腳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他隻能站在原地,眼神空洞盯著她毫不留情的背影,痛苦看著她不斷遠離,拚命掙紮卻無濟於事。


    忽然,耳邊出現一道誘惑似的聲音“想留下她嗎?”


    眨眼間,原本已經離開的小姑娘在他身邊睡得很熟,仿佛她剛剛的絕情果斷隻是他的一場夢。


    耳邊的聲音還在不斷催眠“想永遠留下她?想讓她沒辦法離開?”


    封琂心念一動,等著他的下一句話。


    “掐上她的脖子,她就可以一直陪在你身邊了。永遠不會背叛 不會離開你。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那聲音仿佛惡魔低語,誘惑催眠著迷路的行人往罪惡的巢穴墮落。


    封琂眼神漸漸迷離,像失去了理智,被操控著緩緩抬手,放到了身邊小姑娘纖細的脖子上,她的脖子看起來那麽脆弱,一用力就能折斷。


    “對,就是這樣,用力吧,什麽都不用想,用力就好了,就能永遠得到她了。”


    封琂五指開始收緊,像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可眼眶卻不斷湧出大顆大顆的眼淚,一滴滴砸落下來。


    忽然,耳邊響起小姑娘往日甜著嗓子笑嘻嘻喊他名字的聲音“封琂!”,失去光彩的眸子裏一閃而過清明,他迅速迴神。


    慌張鬆開了手跌坐在地,胸口不斷起伏,像隻擱淺的魚,拚命想汲取氧氣。


    他在……幹什麽?封琂不敢置信看著自己的手,喉結不斷上下滾動,說不出一句話。


    整個畫麵一黑,他喘著粗氣從床上坐起,盯著眼前的黑暗久久迴不過神。


    “嗯哼——”身旁熟睡的小姑娘無意識砸砸嘴,細微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明顯,封琂受到驚嚇般猛地縮退,試圖離陸緲緲遠點。


    他在夢裏,是想,傷害小貓嗎?


    遲鈍的眼神緩緩落在小姑娘月光下柔美的臉蛋上,他像是無法接受自己夢裏的所作所為,腳步慌亂地翻身下床。


    他慌得連拖鞋都忘了穿,赤著腳跌跌撞撞衝到客廳,不敢在與她待在一個地方。


    客廳沒開燈,他雙手暴躁揪著頭發,沉默地坐在沙發上,腦子不受控製地瘋狂迴放著他在夢中掐著她的那一幕。唿吸的每一下,神經都被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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