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雲舒睡的很香甜,吃的那些藥丸,可以瞬間補充體內所需的氣血和精力,但終歸屬於應急,最後還需要通過自行修養,才能恢複如初,對她來說,其實就是睡個安穩覺。


    再次睜開眼,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床,獨自一人,她挑開床幔,穿鞋下地。


    外麵剛升起朝霞,紅彤彤的霞光透過窗紙,照射進來,映在沐青後背上。


    趴在圓桌上,唿唿大睡的沐青,無意識的偏頭,換個胳膊繼續壓著。


    雲舒的精力已經完全恢複,便想在不影響沐青睡覺的前提下,走出房間,抻拉筋骨。


    她自認為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然而沐青還是察覺到了,立馬驚醒,先看一眼空空蕩蕩的床鋪,再環視一圈,終於尋到剛剛拉開房門準備出走的雲舒。


    “你醒了?”沐青鬆了一口氣說,搖晃幾下壓了一夜,僵硬的肩膀。


    “嗯,你去床上再睡會,我出去活動活動。”說著抬腳往外走。


    沐青也跟了出來,陪她一塊抻胳膊扭動,一麵吩咐丫鬟,把溫在灶上的飯菜端上來。


    因為不知她何時醒,所以沐夫人吩咐下人,時時熱好飯菜,隻要她一醒來,便能吃上一口熱乎飯。


    丫鬟速度也快,不一會就有五六個丫鬟,紛紛端著碗碟,邁著碎步,井然有序的依次走進來,把香噴噴的飯菜,放在房內的圓桌上。


    這個時候,她們也放鬆完筋骨,便一同進房用餐。


    吃飯時閑聊了幾句,她才得知自己這一覺,整整睡了一天兩夜。


    沐青懂事的一直在房裏陪她,寸步不離,困了就趴在桌子上對付一覺。


    “我想去看看沐伯父。”空虛了一天兩夜的胃裏,終於填滿了,她放下筷子,用帕子拭去嘴上的殘渣,說。


    “正好我爹也有話想跟你講。”沐青喝下一碗湯,結束了這頓飯。


    兩人攜手到了正院,免了丫鬟通報的環節,沐青拉著她,徑直走進去。


    房內隻有沐夫人和沐將軍二人,也是才用完飯,丫鬟剛把飯桌收拾妥當。


    一見雲舒來了,沐夫人忙起身,慈愛的迎上來,從女兒手中牽過雲舒的手,“舒兒可還睡的習慣?有哪裏不適應的,盡管告訴伯母。”


    “舒兒睡的很踏實,沒有不習慣的,就是苦了沐青,睡了兩晚的桌子。”雲舒與沐夫人一同往裏麵走。


    沐將軍眼神清明,不再像先前那樣醉的混混沌沌,待雲舒向他打招唿時,也讚歎的點頭說,“青兒的娘一直在我耳邊誇獎你,說你是個難得的好孩子,重情義,今日一見,所言不虛啊,我這個嗜酒如命的廢人,要不是經你出手相救,早就沒機會享受這天倫之樂了。”


    雲舒坐在對麵,“沐伯父以後還是戒酒吧。”


    其實沐將軍之所以會突然倒地,一睡不起,也是常年被烈酒日夜侵蝕,得了癌症,才會突然發作。


    因他一直用酒精麻痹自己,更麻痹了神經,使得未感覺到癌症的疼痛感,所以他自己及身邊的親人都沒察覺到,患有癌症一事。


    她用鐲息慢慢修複了他的肝髒,清除病灶,身體又恢複如初,就連酗酒導致的頭腦迷糊,也去除的幹幹淨淨。


    “這次躺在床上,我無比清醒,感受到了夫人和子女的悲傷,也明白這十多年來,沒有盡過做人夫和人父的責任,甚為慚愧。當她們守在床邊,痛苦流淚時,我就發誓,若醒來定不再沾酒,加倍彌補她們。”沐將軍鄭重的說。


    沐夫人感動的眼圈微紅,沐青也高興的點頭笑。


    “我能治好沐伯父身體上的疾病,卻治不了心病。”


    聽雲舒一言,沐青收斂了笑容,凝視她,驚訝的問,“我爹還沒好嗎?”


    她的目光卻看向沐將軍。


    於是沐夫人母女也隨她一起看過去,定睛等待沐將軍的迴應。


    沐將軍歎了口氣,“罷了。”眼神從對麵三人的臉上掃過,“這十多年來,我用酒精麻痹自己,就是因為隻要一清醒,就會記起往事,無比痛恨自己。”


    他停頓一下,喝了一口茶水,歎了口氣又說,“當年寧兄弟離開皇城時,我答應過,會幫他照顧家人,後來官府說他舉兵造反,我是十分不信的,可我人微言輕,除了老王爺,沒人信我,寧府著火那夜,我本打算隻身前去營救,沒成想沐府也遭了賊,那些賊人訓練有素,不是普通的匪徒,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死多半數家丁,才擊退賊人,正想前往寧府時,又得知夫人中毒了,好不容易等夫人毒解了,卻又因顧及家人,沒能應約到寧府,待第二日到了,寧府已燒成廢墟,沒能為寧兄弟留下個血脈,我愧對他呀。”


    對於一個重情守義的人來說,沒有信守諾言,自然會在愧疚和自責中度過下半生,沐將軍就是這樣的人,當他對著賢妻和愛子,一家團圓喜樂時,會想到屍骨無存,斷了香火,悲慘離世的寧兄弟,兩種情感交織在一起,讓他備受煎熬,隻好整日醉酒,來逃避現實。


    “你不用替我掩飾,不錯,那日是我以命相脅,攔住了你,你才沒去營救,這也使你抱憾至今,可是若重來一次,我依舊會攔住你,因為那時我接到老王爺的口諭,說我們府外潛藏了許多探子,隻要你敢出去,沒到寧府就會被這些人逮住,以賊人論處,老王爺知你重諾,明知危險,也會不顧一切的前去,所以才讓我攔住你。但是就算不是老王爺發話,我也定會誓死阻攔,寧府已經無力迴天了,我不能看著你去送死。”沐夫人看他還在譴責自己,便說了藏在心裏十多年的秘密,希望這些實話能讓他放過自己。


    沐將軍不敢置信的凝望夫人,第一次從夫人口中聽到這些話,他記得曾因此事對她大發雷霆,責怪她婦人之見,有時甚至還把所有責任全推給她,對她冷漠以對,嚴重時數日不與她說一句話。


    可是無論他怎樣發脾氣,她都默默承受,不去解釋半句,這種不辯駁的態度,更印證了他的觀點,認為她心虛,就是她的責任。


    後來接觸了酒,便一發不可收拾,日日暢飲,直至醉倒,隻有喝醉了,他才會短暫忘卻煩惱,活在十年前寧府消失的那一夜之前。


    現在知道了真相,原來是他舍命追隨的舊主,老王爺下的阻止令,他怪錯人了,況且老王爺也是為他全家著想,哎。


    而且那日,老王爺也慘死在城外,他不僅沒救寧兄弟一家,更沒救下老王爺,若當時夫人說了實話,正鑽入死胡同的他,未必相信,還會責怪她推卸責任,就算信了,也會讓他陷入無休止的自責。


    “夫人,我對不起你啊,我......我該死......”


    “不,換作是我,我也會自責,還不如你,我知道,你終日酗酒,不與我們見麵,也是怕有一日,會昏了頭,對我們做出可怕的事情。”


    夫婦兩人,在女兒和一個外人麵前,吐露心聲,解開了隱藏數年的心結,終於重歸於好了。


    沐青感動的抽泣起來,可算等到這一日了。


    兩人感情太過投入,又經過一段無聲的真摯交流後,才意識到有旁人在場,便默契的都用喝水來掩飾尷尬。


    雲舒記起前些日子,去過寧府廢墟,發現在同一處位置,有多隻未燃盡的香頭,新舊不一,而且也聽沐青說過,他莫明出過府,沒人知道去了哪。


    於是便嚴肅地問道:“沐伯父明知寧府因謀反而受罪,為何還去祭拜?不怕牽連沐府一百口人嗎?”


    聽到這話,沐將軍用力拍下桌子,憤然起身,怒瞪她說,“你要告發我?”


    這時,有個丫鬟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喘著大氣說,“夫人,不好了,來了許多官兵,說來找老爺,我們攔不住,他們正虎視眈眈地往這來呢。”


    “舒兒你?”沐夫人疑惑的看向雲舒。


    “雲舒不會這麽做的。”沐青搖頭不相信。


    沐將軍大手一揮,“我會怕他們!我為耀國出生入死時,他們還吃奶呢!”怒瞪一眼雲舒,便邁著大步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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