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還是留?這是個問題!


    這個問題橫亙在顧紀棠心中,遲遲難以決斷。


    腦子這時候還不斷提供各種出逃路線,以及帶著母親姨母離開北燕後,遊曆各地見識不同風景民俗的嗨皮場景……


    逃吧!


    顧紀棠一個翻身從床上坐起。


    逃得遠遠的,遠離京城,遠離北燕!遠離和皇位有關的一切!


    找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做個逍遙快活的小富婆不好麽?顧家已經搭進去了幾十條大好兒郎性命,真要死絕才算嗎?


    想到此,顧紀棠下定了決心。


    次日一早,擔心了一夜的薑氏早早端坐在桌前等著顧紀棠來和她一起用早膳,可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影。


    使人去問才知顧紀棠一大早就出門去了。


    薑氏心中不安,直覺顧紀棠的異常應該和妝奩匣子中的信有關,但那信被顧紀棠拿走,自己連個邊角都沒摸上,此時除了著急,再無其它辦法。幸虧顧紀棠身邊帶了人,否則薑氏能生出更多不好的想法來。


    顧紀棠直到入夜才迴來。既然決定要走,那很多事情就要準備起來了。


    薑氏生等了顧紀棠一天,不等顧紀棠踏入二門,已經使人傳了話來。叫她過內院一趟。


    顧紀棠忙活一日,身子疲乏得很了,但聽薑氏叫她,也知母親心中擔心,腳下不停,往內院邁去。


    看著顧紀棠完完整整踏進屋來,薑氏的心才放下來。聞到顧紀棠身上濃濃酒氣又不禁擔心起來。


    這是……借酒消愁去了?那破信中到底寫了什麽東西?將寶貝女兒折磨成這個樣子!


    薑氏瞬間將擔心了一日一夜的氣撒在了還沒到手的那封信上。


    顧紀棠在外麵喝了酒,薑氏傳了解酒湯來。拉著顧紀棠的手坐下。想要開口詢問,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手被薑氏攥著,身邊傳來薑氏淡淡的熏香味。顧紀棠的心一下子沉靜下來。


    “娘,我今日喝花酒去了。”


    顧紀棠眼梢發紅,看著就知喝了不少。


    燈火跳躍,曖昧的暖黃色抹上顧紀棠那張顏若桃李的臉,帶著醉意的雙眼將溢出的燭色噙住。


    轉眄流精之間,幾乎要將人心神攫走。看得薑氏一陣心驚肉跳。


    她日日夜夜與女兒在一起,竟不曾發覺,顧紀棠容貌已經豔盛至此,哪怕一身男裝,也掩不住那一身風流。


    這身份……還能藏得幾日?


    薑氏擔憂,而後又生出一股濃濃的悔意。


    她的紀棠若是女兒裝扮,又該是何等的風姿。


    顧紀棠見母親半晌不說話,隻是看著她發呆,又重複一遍。


    “娘,我今日一整日都在春風度。”


    薑氏這才聽清楚顧紀棠的話。心道果然,她素來不同意顧紀棠去那種醃臢地,即使知道顧紀棠是為了掩蓋身份。


    平日裏顧紀棠要去也是偷偷摸摸地去,今日卻說了出來。


    果然是憂愁得狠了,這都借酒消愁去了。


    薑氏心疼女兒,看向顧紀棠的眼神更溫柔了。


    顧紀棠瞅著薑氏的眼神就知道薑氏想岔了。便揮手示意讓陶嬤嬤帶人出去,隻留自己和薑氏說話。


    “母親,我今日去春風度,並不是借酒澆愁。”


    不愧是薑氏養了十五年的孩子,顧紀棠一眼就猜出薑氏的想法。


    “不隻今日,明日我也要去春風度。”


    不等薑氏說話,顧紀棠繼續道。


    薑氏一愣,隨即默默想著自己最近是不是對顧紀棠太仁慈了。


    輕輕歎口氣,顧紀棠道。


    “母親,這侯府……快撐不住了。”


    顧紀棠平淡開口。


    薑氏心中一顫。


    “棠兒……”


    “母親,我沒有怪你,這十五年,我過得快活得很。”


    薑氏拉著顧紀棠的手不由地收緊,想要對女兒說出自己的歉意,但顧紀棠並不給薑氏這個機會。她是真的覺得快活。


    “我不用學女紅,不用縮在後宅院子裏學規矩,不用從十二歲起就憂心婚嫁,我可以去學堂,逛大街,和魏巍齊衡奕大口喝酒大聲唱歌……”


    顧紀棠反手握住薑氏的手,認真看她。


    “娘,這十五年我真的過得很快活。”


    薑氏心中稍稍安慰,顧紀棠是她看著長大的,女兒是真的開心還是裝作開心,她還是看得出來的。


    不過薑氏心中芥蒂並未盡去。女兒是當作男孩長大才會如此想,若是從小就當侯府千金來教養,此時也定是名滿京城家家求取的貴女。說到底,還是自己虧欠了女兒。


    “娘,如果我想離開這裏,你會跟我走嗎?”


    “走?去哪裏……”


    薑氏的思緒被顧紀棠拉了迴來。


    “離開京城,離開北燕!離這裏遠遠地!帶上姨母,咱們一起走!”


    顧紀棠緊緊握住薑氏的手,雙眼迸出灼人神色。


    “是不是與妝奩匣中的信有關?”


    薑氏一下子就猜到了女兒反常的原因。


    顧紀棠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


    “娘,祖父和爹已經盡了忠了。當年他們手握重兵,如今人丁凋零的虞昌侯府更做不到……”


    “那信中到底寫了……”


    薑氏剛要開口就被顧紀棠打斷。


    “娘,那信我已經銷毀了,不要再問了。記住!那封信從來就沒存在過!”


    顧紀棠神色不變,聲線卻隱隱不平起來。


    薑氏鮮少見顧紀棠如此樣子。在顧紀棠沉沉的目光中不由點頭答應,不再提那信的事。


    放過那要命的信,顧紀棠再續前言。


    “娘,我們走吧。這天下廣大,我們困在侯府太久了。趁你和姨母還年輕,咱們好好去遊曆一番。嚐嚐西蜀的美食,看看南晉的水有多軟……”


    “說什麽傻話,你都這麽大了,我還年輕什麽。”


    薑氏嗔怪道,打斷顧紀棠的展望。


    顧紀棠:……


    不虧是我顧紀棠的娘,這種情況下抓的重點還是那麽別出心裁。


    被薑氏一打岔,顧紀棠醞釀好的說辭也不知從何接起了。


    “你想做什麽就做吧,娘跟著你就是了。”


    薑氏摸摸顧紀棠的臉,這次反倒是她先開口了,臉上十分平靜,似乎不知自己這句話一出口,意味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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