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紀棠在家中休養了好幾日才迴到衛所。


    若不是礙於皇命,薑氏恨不得索性讓顧紀棠辭了衛所的差事。


    即便顧紀棠說自己是因為訓練不慎受了傷,薑氏還是心疼得眼淚直掉。


    女兒本該在後宅無憂無慮的長大才是,卻隱瞞身份支撐著偌大的侯府,不知每日要怎樣地擔驚受怕。


    如今還要每日跟一群大男人操練,這如何不讓薑氏心疼擔憂。


    但顧紀棠卻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比起十五六歲依從父母之命嫁一個不認識的人渾渾噩噩度一生。她倒是很慶幸現在的處境。


    孤獨一輩子而已,比起被這世代洪流裹挾著過一生,要好太多了。


    顧紀棠再一次來到了演武場,上次出場不到半個時辰就被揍迴了家。這次顧紀棠決定,在自己沒力量反抗或是逃跑之前,還是蟄伏的好。


    說難聽些,就是慫一點。再明白些,就是猥瑣發育。


    演武場上還是上次那些人,三三兩兩交好的湊在一起。有眼尖的人已經發現了顧紀棠。衝旁邊的人使了使眼色。


    這種眼色傳遞信息的方式原始又迅速。很快所有的人都注意到顧紀棠迴到了演武場。


    顧紀棠環視一周,發現大家躲躲閃閃打量自己的目光,不由心中一陣打鼓。


    這是要幹嘛?打算群毆自己?可她也沒招惹他們啊!


    正當顧紀棠用戒備的眼神環顧周圍時。一個人直直往顧紀棠走來。


    來人是梁冀的嫡兄,梁毅。


    這些日子安和伯梁言俢每日都跑來顧府。想代梁冀賠禮認錯。可次次被薑氏拒之門外。


    顧紀棠是她的眼珠子,傷了顧紀棠就是要她的命。她怎會就這樣輕輕揭過。


    雖然顧紀棠說是自己不小心,但薑氏為顧紀棠抹藥的時候可看得真真的。碗口大的拳頭印在白皙單薄的背上。


    顧紀棠不清楚,可薑氏卻知道,這是要命的打法!


    因此對於安和伯的登門道歉,薑氏罕有地撕破了臉。


    她不接受安和伯的道歉,她要安和伯府為此付出代價!


    至於她有沒有這個能力,看此時的梁毅就知道了。


    梁毅走來時步履匆匆,似乎等了顧紀棠很久。事實上他確實每日都在等待顧紀棠迴到演武場。


    多一日等待對安和伯府就多一分煎熬。


    “顧侯爺。”


    這是顧紀棠踏入演武場聽到的第一句正式問候。


    顧紀棠認得此人。


    “你是梁冀的哥哥。”


    提起梁冀,梁毅臉上露出深刻的恨意。但很快被臉上的焦慮掩去。


    “是,在下是安和伯府梁毅。”


    顧紀棠看此人神情態度不像要找他報仇的樣子。但也沒有徹底放鬆警惕。


    “你找我幹嘛?”


    顧紀棠的語氣有些生硬。但梁毅卻不敢挑禮。他安和伯府有錯在先,顧紀棠怎樣都不為過,更何況眼下他有求於顧紀棠。


    “顧侯爺,日前是我庶弟的不對,您可否高抬貴手,放他一馬。”


    梁毅說得誠懇,看向顧紀棠的目光充滿殷切期盼。看到這個樣子,大度之人應該都原諒他才對。


    但顧紀棠很是奇怪地看著梁毅。


    “我為什麽要放他一馬?”


    梁毅一噎。這才隱隱覺得眼前這個白白淨淨的少年似乎並不好糊弄。但府中的情況隻能讓他咬牙放低姿態。


    “顧侯爺,梁冀因為打傷了您,已經被陸校尉送進了理刑司。他如今受了二十軍棍,也算是受到了懲罰。今後也再無緣金吾衛。”


    別說金吾衛,就連梁言俢日後想給梁冀捐個官兒也不行了。以下犯上,殘害同袍,金吾衛進了檔了,誰會收這種人。


    對於梁冀這樣一個庶子,日後的路幾乎已經絕了,除非他現在科考,再或者經商。


    但科考之路可比蒙祖蔭進金吾衛來得艱難百倍,以梁冀的腦子和心性,恐怕考到死都考不上。


    而經商更是為正經官宦世家看不起。梁冀那麽心大的一個人,怎會放下身段做經商。


    可以說梁冀已經沒有未來可言了。而梁毅要表達的正是這個意思。


    看看梁冀現在多慘啊,差不多行了。


    但顧紀棠卻不理會梁毅要表達的隱晦意願。


    “所以呢?”


    “所……所以?”


    梁毅沒想到聽了梁冀受到懲罰顧紀棠還這般無動於衷的樣子。


    他還是不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心性怎如此涼薄。若不是他,梁冀也不會受到這樣重的懲罰。


    梁毅並非心疼梁冀的遭遇,他高興梁冀有此下場還來不及。


    若不是如今安和伯府因為梁冀而受牽連,他是萬萬不會來到顧紀棠麵前求和的。


    但梁毅到底比梁冀強些。知道眼下絕不是惹怒顧紀棠的時候。


    “梁冀已經受到了懲罰,侯爺也好端端站在這裏。


    虞昌侯府和安和伯府都是勳貴,本該守望相助,共同為朝廷捋力。還望侯爺高抬貴手,放安和伯府一馬。”


    顧紀棠終於明白了眼前這家夥目的是什麽了。他想讓自己放過安和伯府,可自己什麽都沒幹啊!


    略一思索,顧紀棠知道了答案。


    是母親!


    這幾日她一直被薑氏按在床上,哪裏都不許去,自然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殊不知安和伯府在短短幾日之內,快要被薑氏一手逼上絕路。


    薑氏先是身穿一品誥命朝服,拜見了皇後娘娘。


    不說梁冀打了顧紀棠,隻哭訴顧紀棠德不配位,有人直言是他祖父和父親死了才輪到他。


    隻求皇後娘娘跟皇上說說,捋了顧紀棠的侯爵之位,這樣她們娘倆過日子也安心,不擔心遭人嫉恨。


    皇後和皇帝夫妻一體,當然知道皇帝對老侯爺的君臣情誼。


    在了解了事情經過之後,當即安撫了薑氏一番,下懿旨申斥了安和伯府。


    在見了皇帝之後,又告了一通狀。皇帝對梁冀的言論很是不悅。而梁冀重傷顧紀棠的做法更是讓皇帝惱火。


    顧紀棠是他下口諭塞進金吾衛的,還沒鍛煉成才呢,就被給打迴去了,這算誰的責任?


    這是在打朕的臉麵!


    啟泰帝生氣之下,又下旨申斥一番,說安和伯混淆嫡庶,教子無方。


    一天之內,安和伯府接連收到帝後兩人申斥,這待遇也是沒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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