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陸淵叫停的聲音時,顧紀棠心頭一鬆。


    她賭贏了!


    陸淵終究不能看著顧紀棠在他眼前脫下最後一層衣衫。


    他看得清顧紀棠最後強作鎮定下顫抖的雙手。


    不論顧紀棠中衣之下到底掩蓋的是女人的身體還是男人的身體,他都不應該看下去了。


    “這是傷藥,你自己抹上,待會我進來為你化開藥性。”


    陸淵說完這句話便走了出去。並不想顧紀棠現在的狀態能不能自己上藥。


    但這種忽略正是顧紀棠想要的。


    確定屋內沒人了,顧紀棠才從床上挪下來。不過幾步的距離讓她又出了一身的汗。


    一種類似劫後餘生的感覺充斥著顧紀棠的胸膛。讓她長舒一口氣,竟是連後背的疼痛都緩解了幾分。


    顧紀棠拿起桌上的藥膏,擰開了瓶蓋。裏麵露出白色乳狀的膏體,還有一股淡淡的中草藥香。


    此時顧紀棠並不擔心陸淵會突然進來。


    他若是為了探明顧紀棠是男是女連這種事都做得出,那方才也不會叫停了。


    給自己上藥是件很困難的事,好在梁冀那一拳打在後心靠上的位置,又剛好避過了束胸帶的範圍,顧紀棠勉強夠得著。


    至於藥膏塗抹得均勻不均勻,那就顧不得了。


    顧紀棠不敢將中衣完全脫下。感覺後背疼痛的地方都被藥膏的清涼覆蓋之後,就匆匆穿上了衣服。


    陸淵進來時,看見的是穿戴整齊的顧紀棠。


    再見顧紀棠,陸淵神色很不自然。有種不知該如何麵對的感覺。


    “坐在這裏。”


    陸淵站在一張凳子麵前。等待顧紀棠坐好。


    一隻手掌,覆上顧紀棠的後背。


    “可是這裏?”


    陸淵的聲音冷靜之中有著刻意的疏離。除了這一隻手掌,不再多接觸顧紀棠一分一毫。


    “是。”


    陸淵掌下正是顧紀棠被一拳砸中的地方。


    確定了傷處,陸淵不再打算與顧紀棠交流。大掌在顧紀棠後心暗暗運功。


    手掌除了傷處,再不越雷池一步。讓顧紀棠放下心來。背後隨即感受到的一股熱力,讓她忍不住驚唿出來。


    這麽神奇的嗎?還真有內力這種東西?!


    早知如此穿過來應該好好練武的啊,今天也不會這麽慘了。


    顧紀棠天馬行空的想著,卻不敢再張口說什麽。她知道,陸淵並沒有完全打消對她的疑慮。


    她要做的,就是從今日之後,盡量避免與陸淵接觸。


    陸淵的內力將藥膏的清涼盡數化為一股灼人的熱意。將顧紀棠淤結的傷勢,一一化開。


    隔著布料,陸淵隻覺得掌下的蝴蝶骨尖銳得讓他不舒服。


    顧紀棠果然有些坐不住了。陸淵掌心完全貼在後背,這股力量也作用於她,她用盡全力才不至於被陸淵一掌推出去。


    支撐了七八分鍾,顧紀棠隻感覺身體有些前傾的趨勢。前麵再不給個支撐物,她就得趴在這裏不可。


    一隻大手捏著顧紀棠的肩膀,將搖搖欲墜的顧紀棠重新固定。


    “謝謝。”


    不再呱噪的顧紀棠讓陸淵有些不適應。但這種沉默似乎又最適合此時的兩人。


    半晌,陸淵才悶聲迴道。


    “不必。”


    兩人又恢複了之前的沉默。顧紀棠胡思亂想。或許這就是自己悔婚傷害了陸家女兒名聲的報應吧。


    一切的根源似乎都是那場悔婚引起。可不悔婚,她又能怎麽樣呢?


    她可以娶一個陸家女迴家,可以給她尊重,給她財富,卻唯獨不能與她圓房,不能給她作為一個女人的幸福,不能給她做一個母親的機會。


    她自己已經身在泥潭,為何又要拉上另一個無辜的女孩呢?


    顧紀棠抿了抿唇,她並不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和做法。


    “好了。”


    自陸淵從房外再次進來,他的話就變得極少了。


    他一定是懷疑自己真正的身份了吧。


    很震驚吧……


    顧紀棠站起身,背後的疼痛果然消散很多,那股擰著五髒六腑不能唿吸的感覺也沒有了。隻有肌肉的疼痛感還存留。


    “多謝。”


    顧紀棠認認真真行了一個禮。


    陸淵不想受這個禮,但打算扶起顧紀棠的手卻在即將觸碰他時又縮了迴來。轉為避過半個身子。


    “你不用謝我。”


    頓了頓陸淵又補充一句。


    “半個人情。”


    顧紀棠抬眼看向陸淵。對方卻好似不敢與她對視,匆匆別過了視線。顧紀棠輕笑道。


    “嗯。”


    “我的藥膏隻能化解內傷淤結,要想好快些,你最好吃藥。”


    “嗯。”


    顧紀棠點點頭,她也不奢望就這麽揉一會兒就能治好內傷。但是找大夫……


    之前被陸淵一通恐嚇,顧紀棠隻想迴家去找大夫醫治。


    但如今背後的傷勢緩解了,顧紀棠又猶豫起來。找大夫真的可以嗎?重金真的能封住大夫的嘴麽?


    想到這裏,顧紀棠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之前從未生過什麽大病,小打小鬧的病痛也都在陶嬤嬤育兒的經驗下挺過來了。


    日後若是生了大病受了重傷該如何是好?熬著?這麽活著和受罪有什麽區別?找大夫?她聽說古代的醫術可是僅憑把脈就能明辨男女的。


    今日的危險境地讓顧紀棠突然發現了自己身份的一個撕裂口。


    顧紀棠緊皺的眉頭讓陸淵注意到,他略微一想便猜出顧紀棠在擔憂什麽。拿出一張藥房。


    “這是柳大夫方才開的藥房,你照這個抓藥就行。至於……”


    陸淵短暫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至於你背後的傷,每日塗這個藥膏推按到吸收即可,不用再找人了。”


    陸淵說完這些話,便覺得再也待不住了,抬腳就往外走去。


    顧紀棠看著桌上的藥方單子和藥膏。心中翻江倒海。他還是知道了……


    就算自己破釜沉舟的演一場戲如何,陸淵那樣的人,能坐上大將軍這樣的位置便證明他不是魯莽武斷之人。


    他不會僅憑自己敢當麵脫衣服就推翻自己的猜測。而自己有太多破綻可讓人懷疑了。


    苦笑一聲,顧紀棠將藥膏和藥方收入懷中。


    前路如何,且前行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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