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間五點四十五分,嚴強一行人提前來到皇冠酒店的指定包間內。


    嚴強刻意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後點燃了一支香煙,直盯著一樓大廳門口外的方向,而在屋內東瞅西看的夏捷在新鮮過後,朝著嚴強方向看去,那支點燃的香煙在口中好像沒有嘬幾口就已經燃去了一多半去。


    夏捷也是很識大體地沒有出聲,隻是小聲地拉著許秘書來到走廊,擺出少有的嚴肅表情,向許秘書求證道:“嚴總今晚是不是見一個很重要,卻又似乎難以搞定的客戶。我還覺得此時嚴總心理壓力特別大,你看我除了倒酒喝酒還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哎!誰讓他是嚴強呢,全集團最年輕的分公司老總,即使名義上他現在還隻是個副總,但集團畢竟一直沒有委派一把手過來嘛。”許秘書一臉幽怨地再次看向嚴強,嘴裏喃喃地說著:“什麽事就是太要強,什麽事都得自己扛,這就是我們的老總。”


    夏捷看著煙霧升起下那個沉重的背影,第一次感受到職場的一些壓抑和身不由己。心想著,老嚴,你對我不錯,可我也幫不了你什麽,但是今天你就算讓我直接泡在酒缸裏,這酒我也替你喝了。


    透過窗戶,可以很清楚地聽得樓下的幾聲汽車鳴笛,嚴強也直接拋掉煙頭,迅速朝樓下跑去,許秘書見狀也是稍有調了節奏地勉強下樓跟去,而也隻有自己留在屋內,生疏地開啟著多種酒水,再仔細地擺放好各自的餐具酒具。


    這時包房外的走廊裏已經能聽得見雙方的一陣寒暄問候之語,夏捷也是趕忙走出包間,打開另一扇的房門,很順從地低頭迎著鄭維新等人進屋後,這才算微微直起腰板後,也跟著進了屋。


    待到眾人已經紛紛就坐之後,夏捷先從客戶的這方依次沏茶,等夏捷短暫停留在鄭維新身旁沏好茶後,一向臉盲的夏捷,麵對眼前這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大眾模樣的中年老男人,夏捷一時之間確實想不起在哪見過,但總有一種感覺曾經有過照麵。


    “夏捷,愣著幹什麽,還不趕快給鄭總倒酒。”嚴強看著夏捷倒茶之後,在那呆滯片刻,像是忘了倒酒,於是直接提醒道,同時衝著鄭維新笑容洋溢地客氣問道:“鄭總,您今天喝什麽酒?”


    鄭維新還是擺出一副傲氣目無他人的樣子,用手指了指桌對麵的一瓶紅酒後,夏捷反應還算迅速,立馬繞過半個大桌後,拿起紅酒再次走近鄭維新。


    越看越是像是在哪見過,就是最近,這人到底是誰呢。就在這發愣之際,這紅酒已經溢出酒杯嘩啦啦地從貼著桌麵直向桌下流去。


    “哎呦呦!能不能看著點,幹嘛吃的,倒個酒都不會。”鄭維新趕忙躲避,口中碎碎飆出幾句髒話後,起身站立朝著嚴強一頓抱怨:“嚴總,你看這,這不是鴻門宴的預設埋伏吧?”


    此時,一種難以掩飾的難堪、尷尬、出醜的混雜表情瞬間在嚴強的麵部覆蓋而來,一邊語氣謙卑地道歉:“鄭總,實在對不住對不住,我哪敢擺什麽鴻門宴,就算是鴻門宴,您就憑著您這本事,自比那樊噲劉邦強上百倍,而我這項羽也是慫了幾分。”


    “嚴總,咱就少扯那些沒譜的麵子話了,反正這頓飯已經來了,那就繼續入席吧。”鄭維新顯然帶著一種喧賓奪主的優越感說著。


    嚴強朝著夏捷使了使眼色後,夏捷也就在貼近門口的座位坐下了。按著許秘書所說,除了吃就是倒茶滿酒,絕不會蹦出半個字眼。


    菜品一一上全之後,嚴強依舊是酒氣豪爽,提議幾杯後,都是一飲而盡。此時整個酒桌的氣氛也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自知不勝酒力的鄭維新也開始推讓起來,而夏捷直到此時還沒動過一次碗筷,頻繁起身倒茶滿酒之後甚至都有些倦怠了。而這對於嚴強來說,正事剛剛開始。


    再次提議幹一杯後,鄭維新放下酒杯,對著嚴強雙手做出一個外推動作,半醉狀態中,口齒磕絆地說著:“嚴總,不能再喝了,再喝我就真的迴不去了。你我今天心情到位就好,真的不用在乎酒量多少。”


    嚴強挑動的眉毛再次向夏捷投來,夏捷也頓感什麽意思,接著將鄭維新的酒杯滿得像是金魚眼一樣,等到鄭維新反應過來剛好推讓的時候,酒已酌滿。


    “鄭總,咱倆這親兄弟倆,買賣不成但是仁義仍在。兄弟我今天就趁著酒醉,直說了吧,錢多餘不是什麽好人,你跟他合作早晚隻能是深陷囹圄,我勸你及時收手才是。安安穩穩拿著高薪,踏踏實實尋個妥當的合作對象,這不挺好的嘛,何必鋌而走險去幹一些作奸犯科的糊塗事呢。”嚴強心想讓我現在拿出錢多餘吃裏扒外,盜用公司數據挪為己用的確鑿證據,確實沒有,但此時值得一詐,於是一邊把握節奏,語氣平緩地說著,一邊細瞅鄭維新麵部微動的表情波動,以此推敲事情的屬實與否。


    鄭維新手中剛剛夾菜迴收的筷子也在此時滯留半空之中,懸停片刻後,鄭維新才慢慢收迴筷子,上端牙齒反複咬動著下嘴唇,口中有話要說卻又欲言又止,吞沒了下去。最後也隻能端起茶杯咕嘟一杯入口,掩飾剛剛的尷尬。


    “鄭總,鄭總?”嚴強見鄭維新始終沒有正麵迴應,於是試探地唿喚了兩聲。


    放下茶杯後,鄭維新重新拿起筷子,在眼前的菜品之中,隨意夾動了兩下後,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輕描淡寫地說著:“嚴總,好好的酒桌之上,不知為何你冒出這麽多話來,我實在是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你說的這個什麽錢多餘,我好想聽說過,是不是你公司的員工呢,他有什麽問題跟我有什麽關係呢。”


    老狐狸,都這份上了,還他媽地藏著掖著,真是煮熟的鴨子嘴硬,嚴強怒氣之下還是保持了該有的理智,但終究自己還是沒有什麽確鑿證據,也不便以這種方式繼續說下去。


    嚴強隨即伸出手掌,對著自己的前額就是輕輕拍打幾下說著:“鄭總你看我這酒多喝了幾杯,胡亂言語了幾句,千萬別忘心裏去。隻是我們公司的這個錢多餘真的是有問題,他的一些問題好比那定時炸彈一般,還真不知道什麽時候自爆自燃,他日此人若是找你探討合作什麽項目,也希望鄭總你能跟此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鄭維新依舊是一臉不以為意的表情,指著餐桌上的一道鬆鼠桂魚直誇香脆美味,以此打斷嚴強的講話,也將這個話題隨同這鬆鼠桂魚填進了腸胃。


    “那咱不提什麽別的人,鄭總,你看咱這項目還有沒有迴旋的餘地,畢竟穩健才是這個項目開展的總基調。青城新區產業園這個項目可是市政府在新的營商環境中的首推的最新最大的手筆,上次在一香閣,你提到的那個合作的什麽新公司,我覺得不靠譜,畢竟如此大的項目,沒有十足的經驗和可靠的團隊,很難保質保量地完成……”


    嚴強密密麻麻在口中飆出這麽多話後,鄭維新一開始還是不為所動地我行我素地自斟自飲著,但嚴強剛剛口中關於錢多餘的一些不確定因素,使得鄭維新不得不慎重考慮一番,話語間也不時地開始捎帶地提及錢多餘的事。


    鄭維新一直冰冷臉龐上的橫肉開始蠕動開來,呈現著一種似笑非笑的怪異表情說道:“別說了,嚴總,不是我不想跟你合作,我這實屬有特殊情況。關於你說的你公司的這個錢多餘,到底怎麽了,讓嚴總這麽上心。”


    “這麽跟你說吧,這個錢多餘盜用公司關鍵數據,通過自己控製的第三方公司與別家搞合作,你說這個問題大不大。”嚴強一臉憤怒地說著,突然盯著鄭維新話鋒一轉:“鄭總,青城新區產業園這個項目不會有錢多餘在裏麵攪合吧?”


    這話把鄭維新問得十足沒有充分準備,慌裏慌張地連搖頭,同時拿起水杯咽下兩口後才平穩說起:“這……這哪裏話嘛,我壓根就不認識這麽什麽錢多餘,怎麽能跟這種人合作呢,對了嚴總,你既然知道這姓嚴的有問題,為什麽你不直接揭發他呢。”


    同樣是一問,同樣是準備不足,此刻也是輪到嚴強一臉錯愕,不知如何迴應才是,鄭維新察言觀色的能力也不是混幹飯的,見嚴強語塞如此,也知道嚴強手中未有十足證據,至少現在還沒有,也就圓場說道:“看來嚴總還有自己的打算,關乎公司私密我也就不再打聽了。”


    嚴強也隻好順著鄭維新的話往下說:“此事涉及麵太大,待我請示集團後再做處理吧。”


    鄭維新本來還算有所顧忌擔憂的阻礙,似乎是不存在的,對於嚴強一直提到的雙方合作事宜,現在也是隻字不提,嚴強也意識到今晚的雙方商談的主動權已經轉向了鄭維新,而自己原本能夠訛詐住鄭維新的一些說辭,也很可能打草驚蛇,反而刺激了鄭維新和錢多餘的繼續沆瀣一氣。


    夏捷在一旁也是多少覺察出嚴強此時的被動無助,再看看鄭維新依舊我行我素,吃吃這看看那,夏捷握著手中的酒瓶恨不得就是一個腦瓜開瓢砸向這姓鄭的。


    整個飯桌已經算是提前終止了今晚的商談的話題,雙方此時均是沉默無話,整個房間少有的懂就是這碗筷的碰撞聲了。


    “爺爺,你孫子來電了!你孫子來電了……”突然一聲電話鈴聲打破了當前的死寂,這缺德的電話鈴聲從夏捷的上衣口袋中蹦竄出來,夏捷倉促之間伸手亂摸一通,掏出手機一看來電人,標記為廣告推銷,直接掛斷電話後,夏捷十分尷尬地看了看左右後,才重新放下手機。


    這麽一拿一放之間,上衣口袋中隨之脫落掉出兩張白紙,夏捷俯身撿起後,才想起白天醫院撿到的這一真一假的診斷報告還揣在兜裏。


    “來電話就接嘛,這又不是什麽重要場合,有啥不能接的。”鄭維新語氣中透著一絲輕蔑地說著。


    不是重要場合?聽著鄭維新這麽一說,嚴強本該酒後紅撲的臉上已經在這壓抑中呈現出一種憋悶的暗灰色了。夏捷看了一眼嚴強後,接著十分抱歉地朝著鄭維新說道:“不好意思,鄭總,我這騷擾電話掛掉正好,正好……”


    當夏捷再次正臉看向鄭維新時,同時右手下意識地再次揣向口袋中的診斷報告,這麽個剛剛死活都想不起來的麵相,此刻如同場景再現,再清楚不過了,眼前這個所謂的鄭總不就是白天陪同那個叫陳爽去做懷孕診斷的中年老男人嘛,但依現在情形看來,鄭維新並沒有認出自己或者壓根對自己就沒有任何印象。


    但是他跟那個女子到底什麽關係,他倆之間存在怎樣的矛盾摩擦,自己還不得而知,隻是想著白天跟關萍萍討論八卦的那些內容中,或許就有真相答案,那就是倆人不正當的男女關係。現在嚴強的商談繼續合作已經徹底啞火了,飯前不讓我多說一字的囑咐現在看來也沒什麽意義了,那就由不得你鄭維新了,該我夏捷開口了。


    夏捷剛剛那句道歉還未完全說完,語氣突轉,聲調也是陡然上升了幾個維度後,問道:“鄭總,剛剛您說的特殊情況是不是家中有事?”


    此時鄭維新還未意識到此話什麽意思,隻是覺得這麽一個無名小輩怎麽突然在這酒桌上說起這麽一句不著調的話。鄭維新並沒有直接接夏捷的話茬,而是朝著已經麵部黯淡怒氣填胸的嚴強說道:“嚴總,你這下屬可不算怎麽聽話,領導之間的談話,他插什麽嘴,缺少管教啊。”


    本就已經是一肚子悶氣的嚴強心裏責備著夏捷,讓你閉嘴你非得插話,鄭維新這廝還如此缺德地借著你來羞辱我。


    “鄭總,鄭總,這不關嚴總的事,是我自己有話要說的。”夏捷說話間朝著嚴強竟然是微微一笑,繼續說道:“鄭總,是不是家中將要新添人丁,新的開支花銷正是你那特殊情況吧?”


    嚴強和許秘書此時一頭霧水地看向夏捷,這都說的什麽跟什麽啊,這夏捷今天又是抽的哪門子風。難道說這話能夠保證鄭維新不打死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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