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沈念走了,白鶴竹才睜開眼。


    眼底悲哀的情緒翻滾。


    他又要被丟下了。


    手緊緊地抓著被單,他說不出的難受。


    比昨晚發燒還難受。


    比往日棍子打他,柳條抽他還要難受。


    在這裏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喪偶或者被休棄的哥兒會被送到青樓。


    被休棄的就會被認定為是品行不端,喪偶的就會被認為是命中帶煞,一般家裏是不願意把好不容易嫁出去的哥兒再接迴去的,更沒有人願意娶他們,最終的結果隻能被送進青樓。


    到青樓裏會被怎麽樣不言而喻。


    讓他去做那種事還不如直接打死他。


    白鶴竹撐著無力的胳膊坐起來,餘光瞄到椅子上的那碗溫水。


    悲哀的情緒緩和了一些,他的妻主說了,她會迴來的。


    他不敢信,也不該信。


    可他還是想去相信她。


    相信那個會一夜沒睡照顧生病的他的她。


    把剩下的熱水喝掉,白鶴竹覺得胃裏暖了起來,連帶著身子都沒那麽冷了。


    -


    沈念在街上逛了一圈,倒是看見了一些活,都是一些苦力,每日賺個幾文錢。


    這些活來錢太慢。


    她需要很多的錢給白鶴竹治病。


    一聲馬的嘶鳴聲打街上的寧靜,百姓們紛紛退迴自己的家裏,開在街上的店鋪也立馬關門,兩側的小商販都收了攤子,躲進巷子裏。


    一瞬間,街上隻剩下零星幾個人。


    怎麽迴事?什麽事讓他們怕成這樣?


    而且她記得這個小世界裏是不準在街上縱馬的,什麽人敢無視國法?


    她朝著馬上那人看去,是一個三十左右歲的男人。


    他高高在上的坐在馬上,像看著螻蟻一樣瞥著地上的人。


    沈念看他的眼神就覺得煩。


    她剛想離開這裏,就聽到旁邊傳來小孩的哭聲。


    就在那人的馬下。


    小孩旁邊是一個老嫗,她哆嗦著捂住小孩的嘴,不讓他哭出聲,隨即跪了下來。


    “安王贖罪,小孩子身體不舒服,擾了安王寧靜,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老嫗說著就要給那男人磕頭。


    老嫗頭發花白,彎著脊背,突出的肩胛骨讓沈念看了就不舒服。


    她大步上前,握住老嫗的肩膀,攔下她要磕頭的動作。


    “孩子哭又不是什麽大事,為什麽磕頭。”


    她淡淡道。


    隨即將目光投向那男人。


    沈念扶起老嫗:“帶著孩子離開這兒。”


    老嫗感激的看了沈念一眼,哆嗦著帶著孩子離開了。


    沈念倒是要看看這安王有什麽本事,能讓大家怕成這樣。


    孩子不敢哭,商販不敢做生意。


    比她還無理?那她可不同意。


    安王看了沈念一會兒。


    沈念穿著的衣裳雖然不錯,但也隻是在平民裏不錯。


    和他王室比,還差得遠。


    他本以為是什麽達官顯貴,沒想到隻是一個賤民。


    安王冷笑:“他吵到我了,就該死。”


    沈念挑挑眉:“哦?還有這樣的道理?”


    安王的手握在劍柄上,手指輕點。


    “你放了他,那就隻能你替他死。”


    剛說完這句話,他便拔劍揮向沈念,沈念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隻用兩根手指就夾住了他的劍,然後微微用力,把他的劍捏斷。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沈念就用那斷掉的劍穿透了他的喉嚨。


    在死之前,他都還帶著那不可思議的表情,然後直直地栽倒在地上。


    馬兒受驚跑開,街上一時間塵土紛飛。


    還沒等沈念把身上的灰打掃了,就有一堆衙役圍上來。


    但是他們沒對沈念做什麽。


    一是因為他們根本打不過,二是因為沈念殺了那個安王確實是做了一件好事。


    那安王仗著自己是王室,總是肆無忌憚的欺壓百姓,買東西不給錢不說,若是誰讓他不順心,他便直接殺了那人。


    就連女帝對他也沒辦法。


    其實在以前,還是男人的地位較高的。


    但是連續兩個朝代都是女帝,女人的地位越來越提升。


    也很少有人再瞧不起女人,甚至很大一部分女人比男人要強得多。


    但那安王就是前前朝的擁護者。


    他年紀不大,但瞧不起女人和哥兒。


    牝雞司晨,惟家之索。母雞在清晨打鳴,這個家庭就要破敗。


    在他看來女性掌權,顛倒陰陽,會導致家破國亡。


    但偏偏女帝又拿他沒辦法。


    一是因為他的地位確實高,二是他在朝中有不少朋黨。


    牽一發而動全身。


    若是真起了戰爭,苦的隻能是百姓。


    女帝的一再忍讓在他看來是怕他,就更加肆無忌憚,無法無天。


    誰都沒想到,在這麽平常的一天,他會被人用自己的劍戳穿了喉嚨。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但又開始為沈念擔心。


    這女人以後怕是日子會不好過。


    會被處死也不一定。


    沈念不知道大家在想什麽,她隻是單純的看不慣這人欺負百姓。


    什麽安王安王八的,恃強淩弱欺負弱小就是不行。


    衙役們幾乎可以稱得上尊敬,把沈念請到了衙門裏。


    知縣也沒辦法,這個事兒實在是太大了,他隻能上報。


    他的上頭也沒辦法,隻能再往上報。


    就這麽一層一層報上去,就花了兩個時辰。


    沈念就在衙門裏喝著茶,嗑著瓜子。


    衙役裏有女人,借著看管沈念的名義,聽沈念又說了一遍過程。


    她不敢表現的太雀躍,隻能偷偷給沈念豎了拇指。


    沈念得意的揚揚眉。


    殺這種敗類對她來說輕而易舉,但她還是喜歡別人誇她。


    誰會不喜歡誇誇呢。


    -


    白鶴竹躺在床上,一上午沒有進食,他終於傳來了饑餓感。


    他很少餓,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吃飽是什麽感覺。


    昨晚算他很久以來的第一次吃飽,搞得他現在倒是有些餓了。


    白鶴竹舔舔嘴唇。


    昨晚的米湯真好喝啊。


    他朝著門口看去,門口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兒聲音。


    沈念沒迴來,沒有推開門朝他溫柔又調侃的笑。


    她說她會迴來,那他就再等等她。


    若是她真的騙他…


    那他逃走就是了。


    逃到一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自己摘野菜吃也好,撿垃圾吃也罷,都比被賣了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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