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帳房走出,陸落毫不猶豫將手腕上的鐲子取下來。


    她想隨手丟在地上,摔個粉碎,又怕惹惱那個瘋子,牽連她的鋪子、夥計和家人。


    陸落忍著委屈,將玉鐲取下來之後,藏在了袖底。


    「是誰要見我?」陸落整頓心緒,問夏廷玉。


    她的怒氣隱沒,不露痕跡。


    夏廷玉道:「是一位太太,瞧著挺富貴的,說有要緊事見您,我就沒問何事。」


    夏廷玉不願意瞎打聽,見對方衣著華貴,以為是談買賣的,就給予了尊重,直接來請陸落。


    陸落頷首。


    東邊的小廂房銀紅色的簾幕,安安靜靜低垂著,陸落走近,撩簾而入。


    屋子裏開了後窗,雖然是下雨天,光線還算明亮,能清清楚楚看見人影。


    有位身材娉婷的中年女子,正在垂首看一塊布,頗為認真。


    陸落不認識這位太太,她蹙眉想了想,仍是沒有半點熟悉。


    她沒有跟這位太太打過交道。


    「您是......」陸落放重了腳步,拖長了聲調,詢問道。


    聞者抬頭,沖陸落溫婉而笑。


    這位太太先瞧見了陸落的銀髮,不過她不吃驚,眸光裏的異色很淺,很快就被笑容沖淡了。


    「陸姑娘,奴姓華,叫華月。不請自來,冒昧了,給陸姑娘陪個不是。」華月笑道。


    她說話婉轉輕柔,似唱慣了曲兒的。饒是妙音被歲月磨得有點嘶了,調子裏仍有幾分柔媚入骨,十分動人。


    華月不年輕了,四十歲上下,穿了身大紅色銀絲牡丹褙子。水白色紗裙;青絲濃密,堆了高高的雲鬟,鬢角插著一隻鑲嵌紅寶石的並蒂海棠修翅玉鸞的步搖,搖曳著瀲灩的金光。


    不惑之年的華月,大紅大金的顏色堆砌了滿身,艷而不俗。風情烈烈。


    她灼烈的風情,並沒有被眼角細微的紋路遮掩,反而越發濃烈醇厚,似壇歷經了歲月的酒。


    陸落靜靜打量她,心想:「她應該是出身風塵。」


    正想著,華月已經表明了身份,說明了來意。


    「......奴自己開了間月華樓。在杭州也有了些名氣,姑娘養在深閨,可能不知道。」華月道。


    陸落愣了下。


    她不是文人墨客,不涉足歡場,可她湊巧知道月華樓。


    月華樓是杭州的青樓。這是陸芙告訴她的。


    陸落笑了笑:「有位華清姑娘,曲兒唱得好,如天籟般,可是月華樓的?」


    陸芙愛玩。前幾年名妓華清姑娘譽滿江南,陸茂和他的同窗們去捧場。陸芙打扮成學子,偷偷跟著去了。


    迴來之後,陸芙大肆褒獎華清的唱功,說似天籟般。魂都要被勾去了,難怪那麽有名了。


    華月、華清......


    陸落突然明白了,華清姑娘應該是華月的女兒,所以跟了她姓。


    「正是。」華月笑道。


    華月不意外,哪怕是深閨婦人們,也應該聽說過月華樓。


    月華樓是江南最有名望的青樓之一。


    陸落也就知道月華為何如此氣質不同了。


    青樓雖然也是煙花之地,卻是風雅之所,不像行院、章台,平康等,青樓的女子多半賣藝不賣身。


    相對於後世來說,青樓更像是某個演藝經紀公司,名妓相對於歌星。


    歌星也分一線二線等,她們吟詩誦詞、彈琴唱曲,不僅文采斐然,更是唱功精湛,表演純熟。


    陸落更傾向於將她們評價為「歌唱家」。


    當然,不管是哪個年代,色藝雙絕的女人,有時逃不掉兩種服務的並售,這也是她們的身不由己。


    在身份等級森嚴的年代,藝妓們哪怕不賣身,也是最下等的人,以後很難有個好的前途。


    這跟後世的歌星們,又沒有可比性了。


    陸落一時間想得有點遠了。


    因為華月、月華樓,讓陸落下意識以為,那是眼前這個女人自己開的青樓。


    一個如此弱勢的女人,能有這麽大的事業,陸落從心裏敬佩。


    「......奴此次來千絲齋,有兩件事。」華月繼續道,「奴見過千絲齋的布,比杭州布匹行的都好百倍,不管是顏色還是質地,都是極佳的,奴想買些迴去,以後每個月都要進幾匹。


    第二嘛,奴聽聞陸姑娘術法高超,能算命改運,奴有個姑娘,想請陸姑娘給算算卦,看她何時能紅起來......」


    陸落抬眸,詫異看了眼華月。


    要人算命?


    不過,陸落曾經也給兩位明星算過,隻是很不巧,她們命裏沒什麽大紅大紫的運勢。


    陸落直言不諱,她們仍是求陸落幫忙,想要改命。


    陸落也試圖替她們改過,直到陸落死了,她們也沒紅起來。


    對此,陸落就有點牴觸了。她寧願看風水,也不願意改這種命。


    像鍾琻那個孩子,他是八字太輕了,總能遇到鬼,不改性命不保;而名妓們,不改也不會死......


    「最近幾年,杭州每年的花魁,都出自月華樓,您怎麽還要捧新的人?」陸落笑問華月。


    江南多詩會,每年端午、中秋,都是文人墨客的盛筵。


    依靠詩詞而生的青樓,也會在這個時候舉行選拔,將諸位名妓選出了,再選花魁。


    陸落曾經聽說過,月華樓的華清姑娘,一連占了四年的花魁。


    在華清姑娘之前,月華樓還有位叫劉濛的姑娘,也占了好幾年的花魁。


    「華清她嫁人了。」華月嘆了口氣,對陸落道,「如今,月華樓再也沒有花魁,故而奴想重新培養一個。」


    劉濛今年三十了,雖然還在月華樓,卻是訓導姑姑,隻見幾位念舊的老恩客,不接新客了;華清是華月撿來的女兒,養了她一場,三年前她要嫁人,華月一文贖身錢也沒要,送了她四個厲害點的丫鬟,讓她走了。


    如今,月華樓再也沒有花魁,甚至沒有特別出名的歌伎,聲譽一落千丈。


    聲譽沒了,生意也就沒了,華月很著急。


    若是再不挽迴,隻怕會落得更遠,淪為三流了。


    青樓是個殘忍的地方,一旦從一流落下來,姑娘們的下場會更慘。


    當年劉濛和華清大紅,也是有位術士指點過的,隻是再也找不到那人。


    華月偶然聽人說起了千絲齋,就說到了布料好、術法好。


    那是陸落派人宣傳的。


    華月仔細打聽,隻是所言不假,就親自到了湖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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