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川被服務員遞了一杯酒,他端在掌內,看著站得比自己靠前半步的遲馳的腦袋,手掌壓在這人肩頭將人輕輕往旁邊一拽,淡然道:“今天敬上來的酒你包了,跟好別亂走。”“陸總,你是想讓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都知道我是你陸時川的新晉男情人嗎?”遲馳有些失笑,打理好的發型讓他露出了飽滿光潔的額頭,合身的西裝襯得他身姿分外挺拔,被陸時川一拽,西裝肩頭皺起些許。陸時川迴視他,聲音不大不小:“嗯,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最好都再知道一遍,你是越川的人,是我陸時川的人。”最後這五個字尾音似乎還在震顫,在陸時川有些寡淡冷漠的聲線中,溫吞的被念了出來,連帶著空氣中都莫名泛起一股旖旎的氣息。遲馳明明心裏覺得這句話槽點太多,例如過於高調又過於裝腔作勢,可聽著陸時川親口說出來,半邊身子還是忍不住麻了下,他勾唇一笑輕輕帶過,側身站在陸時川身邊,用幾乎隻有他們兩個人的聲音輕道:“陸總,你要是這麽說我可要有點多想了。”“對我這麽好你圖什麽。”遲馳歎出一口氣,手掌輕輕貼向陸時川的臉,他也不躲,被溫暖的掌心貼了個正著。陸時川斜了他個冷眼,像是在直白地說“別在大廳廣眾麵前來這套。”估計更直白更粗魯些,遲馳看著他的眼神,悶哼笑笑,胸腔震動,眼底蓄著笑意,耐人尋味地點點頭:“遵命,陸總。”不過片刻,陸時川用手背拍了拍遲馳,目光似是隨意掠過,卻準確的在一處停留。“蔡邦平。”遲馳聞言,抬眼看過去,隻見蔡邦平身邊圍著不少業內知名的幾個老總,和一些提得上姓名的演員、導演、製作人,蕭宇成也在其中,正滿麵春風地敬著酒。遲馳笑道:“你不去敬一個?”“我為什麽要給他敬酒,右半邊腦袋的草燒起來用左半邊腦袋的水澆正好的東西。”陸時川不太在意,視線撩過遲馳兩下,又低頭看了看腕表。在江市,有些東西光是有錢是換不來的,雖然遲馳對陸時川的發家史並不算太清楚,但大概也還算知道一點。陸時川是大學的時候創的業,後來畢業後一年才和合夥人獨立開來,出來開設了越川傳媒。越川能夠在大浪淘沙的娛樂圈裏立穩腳跟,並且有著一席之地,不是沒有原因的,陸時川能夠迅速被眾多人認可和尊重,其背後也有一些道理。像蔡邦平這種江市的老牌企業,成為權貴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在江市的影響力不是說一句兩句錢多就能說得清楚的,而陸時川這種後起的新貴,按照道理來說他給蔡邦平敬上一杯酒也不足為過,甚至是理所當然。像蔡邦平這種人,不上來挑釁就是忌憚陸時川身上的某樣東西或者是他身邊的某個人。雖說遲馳大學期間不在江市,但是也知道一點。陸時川大學是在本地讀的江城大學,江市裏算是有權有勢的人裏,也有個差不多年紀的,在江城大學讀書,叫裴晝。裴晝住的地方和遲馳他們當年不是一個區,隔得有些遠,基本是跨過條江的那種程度,以至於裴晝初高中都是在那片轄區上的學,他們當時團體劃分的很明顯,就像是遲馳在這個圈子裏的好友隻有霍邱山一個,兩個人大多數時候都是報團出現,緊密到很難讓誰插足,更不用提不是這塊區域的。他和裴晝不算很熟,不過他記得霍邱山這兩年和裴晝來往還算密切。當年場上客套的時候,遲馳和裴晝好友確實是加了一個,不過時過境遷,估計裴晝早就已經把他的好友給刪了。裴晝家世顯赫,母親那方是從商的,江市這些年最大的網絡媒體公司就在裴晝母親手裏拿著,父親那邊是三代都是部隊高級幹部,裴晝配高幹子弟這四個字可以說是綽綽有餘。如果有裴晝給人充作好友、合作夥伴,管他是什麽新貴舊貴,乞丐都能喝上他蔡邦平的一杯酒。陸時川今夜在等人,很明顯。站在他身邊,遲馳已經目睹陸時川看了第三次手表。又過了一刻鍾不到,宴會廳外才傳來些許動靜,幾乎可以說是躁動。遲馳晚飯沒有吃多少,來了之後喝了不少酒,眼下胃有些難受,連帶著表情都變得有些淡,一副沒有太多精力的樣子,事實上他也確實沒多少精力了。誰來了他都不關心。有錢有權的和他遲馳沒關係,沒錢沒權的更不用提,遲馳伸手摁了摁鼻梁,提步跟上已經往前走去的陸時川,他腦袋有些發漲,連著眼前都有些模糊混沌,於是懶懶開口,語調裏還帶著點若有若無的埋怨:“陸時川,你慢點……”遲馳話到嘴邊,抬眼後,霍邱山的臉就出現在了他麵前,兩個人之間隔著幾步距離,大眼瞪小眼般盯著對方瞧。遲馳心中一激靈,連帶著那股淡淡的酒意都嚇了個幹淨。和霍邱山同行的還有裴晝。第21章 再親一次21“你什麽時候和他關係這麽好了?”霍邱山拉著遲馳在一旁嘀咕著,兩個頭湊在一塊,時不時抬頭看陸時川一眼,看上去有些不懷好意。遲馳本來頭就有些漲,他一念叨,頭就開始有點疼了,他微微瞥向正在和裴晝交談的陸時川,心思突然飄遠了片刻,他聲音沉悶地嗯上一聲,淡淡答著:“本來也不算特別差吧,上司和下屬關係。”霍邱山滿臉寫著不信,不可置信地說:“那你剛剛用那種語氣跟他講話,你現在用那種三分慵懶六分低沉一分撒嬌的聲音跟我說一句霍邱山你好帥,我就信。”“滾開。”遲馳一巴掌拍開霍邱山的臉,毫不留情地罵出口。不給他再度開口的機會,遲馳緊接著續上問他:“我還沒問你,你來這幹嘛?”霍邱山努努嘴,朝著陸時川和裴晝那個方向,“我下午和裴晝一塊兒打桌球,他說要順路過來看看,我尋思你也在我就跟來了,誰知道他是來看陸時川的。”遲馳挑了個順眼的位置坐下,手撐著臉懶洋洋地說道:“他們倆是大學同學。”“這話說的,小遲遲你和那個知名富豪榜上那個誰來著,不也是一個大學的,你怎麽和他不是朋友?”霍邱山毫不客氣地嘲笑他,被遲馳冷靜的眼刀生生逼迴了笑聲,他略顯憋屈地灌下一口酒,又輕輕哼了一聲。遲馳目光一直在陸時川身上,他看著陸時川比裴晝要矮上一些,差不多到裴晝額頭下方的位置,他忽然道:“霍邱山,裴晝有多高?”霍邱山對別人的身高不太關心,更別提是男人的身高,他莫名其妙地看了遲馳一眼,照著自己的印象和自己的身高演推,含含糊糊報了個大概:“和你差不多高?一米九左右?”“你問這個幹嘛?”遲馳收迴視線,將臉埋在掌心裏,聲音漠然:“關你屁事。”“小遲遲你要是這樣我可就傷心了。”遲馳又是一聲哼:“有這勁怎麽不去哭長城。”遲馳剛剛腦海裏閃過不少,他在想怪不得自己隻需要輕輕挑起陸時川的下巴,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堵上那張常常口出惡言的嘴,於是又浮想聯翩地想起接吻時的觸感。他歎了口氣,聽見陸時川的聲音越來越近。直到聲音在耳邊停歇,遲馳才鬆開手掌,對上兩個人的視線,他微仰著頭看著裴晝,兩條腿隨意交疊擺放著。意想不到的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竟然是裴晝先開的口。“遲馳,好久不見。我記得你大二那年暑假迴國之後,我們好像就沒見過了?”裴晝西裝外套下的襯衫扣子敞開了兩顆,裝扮隨意又灑脫,他衝著遲馳揚揚下巴,表情、語氣、神態,好似一切都沒變,好似遲馳還是那個遲馳。遲馳隨意吹了吹遮在眼前的一縷頭發,笑聲有些低低的:“是啊,誰能想到畢業迴國之後和朋友見麵比之前在國外見還難?”裴晝衝著他輕輕一笑:“過段時間你空下來,要不要一塊打球,我也常聽邱山提起你,他說你桌球打得最好。”這人提到“最”這個字時,加重了音量,像是特意強調。“不算最好。”遲馳撐腿起身,“其實我不喜歡打桌球。”遲馳眼帶笑意地婉拒,目光又輕輕落在旁邊一言不發的陸時川身上。對周圍情緒湧動向來不太敏感的霍邱山,莫名察覺出有些不對勁,他跟著連忙起身,手裏還握著杯酒,笑臉吟吟又假惺惺地走到陸時川身邊。霍邱山微笑:“陸總,咱們倆好久沒見了吧,高中畢業之後似乎沒再見過,想不到陸總現在也算是人中龍鳳了,我敬你一個?”陸時川目光下移,在酒水上看了一眼,又抬眼冷漠地看看霍邱山,麵無表情地說道:“見過兩次。”“隻不過你喝多了,忙著扮演犬類動物。”他說話戛然而止,看著霍邱山麵如菜色的扭曲表情,冷靜收迴視線。霍邱山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就炸,整個人氣得不輕,撂下酒杯後找了個借口溜走去廁所了。遲馳在原地看戲,有些想笑,礙於兄弟的麵子又不敢直接笑出聲。等霍邱山走了,他才輕輕嗤出聲。“陸總真是嘴巴不饒人。”遲馳笑得微微彎著眼。裴晝看向霍邱山遠去的方向,整理了下手腕上的表帶,對著陸時川道:“時川,我先走了。”陸時川點點頭,告別後一扭頭便瞧見遲馳那雙半調笑半詢問的眼睛,他臉上表情是笑眯眯的,可話從嘴裏吐出來時的腔調卻和笑不搭邊,聽上去拖了調,有些慵懶、漫不經心。“陸總的人緣倒還真不賴啊。”還未來得及迴懟,陸時川便被一聲短促的笑聲吸引了注意,蔡邦平端著酒朝他走來,臉上的笑意看不出幾分真心,多得都是虛偽。方才還有些愛答不理,眼下見到裴晝,便像隻聞到肉香的狗一樣尋味而來了。遲馳眼底冷了半分,臉上還掛著禮貌的笑容。一杯酒被遞到陸時川麵前。“早就聽說陸總年輕有為,白手起家還能把越川做到現在這個地位,除了手腕,果然人脈上也不可小覷。陸總,我敬您一杯?”蔡邦平身後圍著不少人,站在最旁邊的蕭宇成正死死盯著陸時川。陸時川今夜的酒都是他遲馳一個人擋的,正當遲馳打算接過酒杯的時候,陸時川卻漠著臉接過酒杯,將裏麵的酒水一飲而盡,還展示了下透明的酒杯。“謝蔡總抬舉。”陸時川這句話說得太輕飄飄,提不上有幾分尊重,讓人聽了反而牙癢癢。陸時川又看向韋導,從服務器的托盤中取下一杯新的:“也謝韋導給我的人一條出路。”陸時川一仰頭,又喝了一杯。蔡邦平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遲馳,眼底充滿著不屑、戲謔、沾沾自喜和挑釁。活像隻公雞。遲馳心中評價道。陸時川喝完兩杯,又有數不清的人上來敬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方才陸時川看出來他不舒服,來敬酒的人統統都迴絕了,還帶著遲馳提前退了場。陳亞煜被提前吩咐過,在停車場候人,他不知道是哪裏長出來的狗鼻子,當即便聞出陸時川喝了酒。不知為何,遲馳被陳亞煜無聲地剜了一眼。遲馳的胃才好受些許,沒心思探究陳亞煜究竟是什麽心情做的這個動作,隻是效仿著陸時川一樣,將頭輕輕靠在車窗上,盯著窗外閃動飛快的霓虹燈光圈出神,充當放空大腦、清理思緒。我的人?陸時川故意在裴晝到場後在蔡邦平麵前說這三個字,其背後用意不言而喻。遲馳甚至覺得,裴晝今天是被陸時川特地請來給他助威鋪路的。遲馳低頭無聲笑笑,希望是他想多了。陸時川一路上都沒有吭聲,直到兩個人無言地走到樓上房間,清脆的腳步聲在靜謐的別墅裏尤為清晰,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清。正當遲馳打算迴房間洗漱睡覺時,身後突然出來輕輕地一聲“咚”遲馳詫異迴頭,發現陸時川用力地靠在了牆上,眉頭緊緊鎖著。他的臉很紅。“陸時川,怎麽了?”遲馳上前兩步,可陸時川沒應,隻是用微乎其微的聲音輕輕嗯了下,仿佛隻是在迴複前麵那聲名字。遲馳正欲再開口,忽覺手背有些癢。陸時川依舊緊閉著眼,可食指卻輕輕撓過遲馳的手背,頭輕輕低了下去,緊接著是一聲含混不清的語句。“什麽?”遲馳低頭側耳去聽,卻冷不防地被陸時川炙熱的唿吸灼了個正著。“你湊太近了。”陸時川的唿吸聲比他說話的聲音重上不少,半眯著眼,像是一隻貓在打量自己的什麽好東西,神態懶洋洋的、冷峻的,卻又是毫無防備的。遲馳心猛地敲動了下。陸時川竟然是個一杯倒,喝醉了。遲馳有些覺得好笑,無奈地托住陸時川的肩膀往房間裏走,“喝這麽點就醉了。”這人喝醉沒有半點醉了的跡象,隻是眼神有些懶洋洋的,不似平時那般尖銳,陸時川的身體重心在遲馳靠近後便壓了大半在他身上,兩個人一塊兒走,幾乎是緊緊貼著,等遲馳將他慢慢放在房間大床上,這人的皮鞋卻突然勾住了他的小腿。陸時川躺在床上,頂著光,神態不太清晰,他胸口的襯衫被他解開了兩顆,露出鎖骨來,勉強還能看見前兩天遲馳親出來的印記。遲馳垂眼低低看了他一眼,心裏卻在考量陸時川明天早上醒來後還會不會記得這些。思考過程在陸時川直勾勾的眼神下沒有持續多久,陸時川想要接吻的信號很明確。遲馳俯身彎腰下來,抬頭輕輕吻住陸時川的嘴唇,溫柔地頂開人的齒關,席卷著口腔內殘餘的紅酒香,他手指穿過陸時川的指縫,將人徹徹底底籠罩在懷抱之下。一個吻持續良久,遲馳有些情動,緩緩鬆開,伸出手指替陸時川撥了撥頭發。又聽見陸時川微微皺著眉,露出那副遲馳已經算是很習慣的表情,嘴唇微張,視線失焦,他抬手扯了扯自己的領帶,呢喃著:“再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