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寧朔問。


    “我是說,按照你的方法把任務完成吧。”一夕說,“我來這裏隻是借機和你說說話。”


    她便笑了笑,“我知道你心中記恨我,我向你道歉,真的。山海寧朔,我從沒有打算要傷害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當時我確實以為你在威脅我,並沒有認真想,我原該知道,你和乘白對我絕對沒有惡意的。”


    去暗林不算什麽,事情發展成那樣也不是你的錯,你惡毒的地方是故意把我往失控的怪物那方向描述,那幾乎是要置我於死地。寧朔這樣想。現在這時候他已經猜到他們這樣做是為了自保,但這種事情不是能夠輕易放下的。


    所以他對一夕說什麽根本不想理會,隻想知道一夕突然接近自己的原因。不會昨天真的被她注意到了吧,自己離的那麽遠。他問:“你要和我說的就是這些?”


    “不是,”一夕微紅了臉,少有的有些扭捏。“我是聽說,我聽說,你和七香老師住在一起,在冬假。其實我一直聽人說,七香老師對你最好,與別人都不同的。”


    她到底要說什麽?為什麽要說濯七香?


    “我和令脂都住在七香老師家。”


    “是啊,令脂,哈,你知道昨天令脂喝醉了酒對你的評價嗎?她說你這個人冷若寒冰,讓人不敢靠近的,但一旦有人接近足夠了,你就願意真心待他,讓人心安。她這話不錯的。所以我為令脂感到高興,誰不想找個願意為自己付出一切,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的朋友呢,尤其我們這些注定要離開家的女孩子。但像你這樣的人世上真的太少,我以前不懂的,以為自己什麽都有。到頭來,恐怕隻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寧朔更加皺了眉頭,甚至有些反感。他確實是個願意為了在意的人犧牲一切的人,但他在意的人隻有濯七香和乘白,與令脂有什麽關係?他們冬假說了幾句話,她又怎麽會了解自己?


    他稍微想了下,便明白這些話是濯七香對令脂說的,卻更加惱怒了,所以令脂才突然這麽熱情嗎?為什麽濯七香總想把自己和什麽什麽人綁定在一起?


    而一夕呢,一夕也有些怪。她向來是最自信從容的一個,今天怎麽這麽話多?一夕有些憂鬱的看著遠處叢林中的春花,在這晨光春影中倒是有種出塵的美麗,寧朔心中卻已經有了不耐煩。隻是他對自己與人說話的能力太不自信,不敢貿然問什麽。


    “你這樣的人,又怎麽會孤零零呢。”他斟酌著說,“你那麽多家人,那麽多朋友。”


    “家人,朋友。”一夕隻是重複著寧朔的話。轉頭問:“我們是朋友嗎?”


    “不是吧。”


    一夕苦笑,寧朔說:“但我們也不是敵人。我和你們黑衣盟的人,都不是敵人。過去的就過去了。”


    一夕說:“我以為你會把我和他們分別開來呢。”


    她這樣說,寧朔心中一動,卻突然想明白了什麽。近來他遇到一夕總覺得怪怪的,覺得關於她的某種非常本質的東西改變了,自己卻又無法分辨。就比如剛才一夕說要和他一組,他第一反應是“我被發現了嗎?”第二反應卻是“為什麽我想到的是這個?”然後又是對第二個反應的不解,便是各種連續的問題,混沌又讓人困惑。這時他突然明白了問題的所在,如果是以前,一夕在這樣的場合當著這麽多人和自己示好,他心情至少會有波動的,而不是理智而冷靜的一個反問。


    他從什麽時候起把一夕看做黑衣盟中的普通一員了呢?——暗林之後,他固然厭惡憤怒一夕欺騙自己,但那種感情是濃烈的,大概也不完全是恨意。即便開學後,寧朔第一次遇到一夕時依舊忍不住在人群中看她,還驚訝於她瘦了好多。但現在,那種感情完完全全的消失了,甚至找不到一點點的痕跡。


    發生了什麽,難道隻是時間作用?寧朔愈發困惑。


    他想不明白,但對一夕的不在乎卻那麽的鮮明。他現在想的是,如果她想要利用自己,就要順著她說,不要讓她看出來的好。以前他會怎樣表現?


    他說:“你自然和他們不同的。”


    “那我記得你的話哦,山海寧朔。”一夕微微低頭看他,帶著微笑。“即便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如果有事情需要你幫忙,我相信你也不會袖手旁觀的。你外表冷漠,實則是個最俠義的人,隻可惜我以前一直有些怕你——有時候我真後悔自己找錯了朋友。如果我沒有加入黑衣盟,說不定和你還有乘白就是最好的朋友,那樣又是怎樣呢。那麽,下次七香老師來的時候我也可以和你們一起去見她嗎,像個家人一樣。我好久沒有見到她了。”


    她滿臉向往的樣子,寧朔說:“下次七香老師來我們一起去見她就是了。”心中卻想,原來就這些事情啊,原來她想攀上濯七香。這倒沒什麽,讓濯七香看看她最好,也許還能從她這裏打探到什麽消息。


    一夕微笑的看著寧朔,她得到了她想要的迴答,便要去引開那隻孔雀,但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說:“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和你說這些,但那次在暗林並不是你的過錯。每個人心中都有禁忌和底線,而你又是那種為了別人不顧自己的人。我隻希望你不要過分擔憂什麽。”


    “謝謝你。”寧朔說,心中卻忍不住冷笑,想,這些話現在還有意義嗎,在陸天焉奇被半公開的開除了之後?


    兩人終於開始了作業,他們按照老師的方法做配合,寧朔把白羽孔雀引到一邊的水塘,一夕趁機找出了那個注定不能孵化要被當做另外孩子的養料的白孔雀蛋。已經快到了下課的時間,一夕說說笑笑的和寧朔往迴走,卻忽然眼神一厲,又很快掩飾過去了。寧朔也注意到了什麽,迴頭,看到叢林深處有雙眼睛正盯著自己。


    那是雙女子的眼睛,而她對寧朔發現她並沒有任何的反應,也隻是那麽看著寧朔。一夕站住說:“寧朔你怎麽了?哈,難道你又看到怪物了?”


    她說著,樹後的人自己走了出來。她身材高挑,長長的頭發梳著單馬尾,相貌英氣逼人,臉上神色倨傲而又冷淡,帶著一柄秋水般的寶劍。一夕麵帶驚訝,問:“師姐來這裏找我做什麽?”


    “誰找你。”那人冷冷的說,看著寧朔。


    寧朔心想,自己好久沒和女生說過這麽多話了,今天是什麽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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