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夷在相羊頗有乖張冷酷的名聲,但寧朔更在意的是他和乘白親眼所見的往事,當初在人魚古礦偷聽黑衣盟,讓四年級學生反複爭論的那個女生,便是她。他還記得其中一個男生說的話:“春夷雖然很優秀,但誰能告訴我她每天都在想什麽,或者她將來想要做什麽,她來相羊書院之前有過什麽往事,甚至於,她為什麽突然想要加入黑衣盟?誰能告訴我?”


    他這話一點不假,後來她加了黑衣盟,但隻一個月後便退出了。相羊書院好多年都沒有主動退出黑衣盟的人了,更不用說隻待了一個月。而且人們果然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加入黑衣盟,至於為什麽退出就更沒人說得清,這讓她更加“聲名遠播”了。寧朔此時卻有了不同的看法,他迅速把春夷的信息關聯在了一起,越發對她好奇。


    倒是個行事果決,不在意別人看法的人,不愧她那不笑者的名聲。寧朔這樣想著,仔細去分辨,卻看她雙眼含了淚水,手也微微顫抖著。他初時有些不解,想了一下才明白似乎也沒什麽深意,她分明是在怕疼。


    好在她一板一眼的縫合了傷口,沒有因為怕疼而做錯什麽,又用各種藥膏塗抹在傷口上,不少於十種。有一種淡紅色的寧朔認識,是防止留下疤痕的。她抹完藥膏,用繃帶綁好傷口,又從某個書桌裏拿出一個書包,打開來,裏麵是和之前穿的一模一樣的衣服。這樣換上,把舊衣服裝在書包中,離開了。


    寧朔迴去時,乘白正百無聊賴的躺在樓道中,簡直如同一具屍體。寧朔說:“你也不怕涼。”一邊披上外衣,問:“走之前沒跟你說明白,你沒有著急吧。”


    “我倒不是在意這個,”乘白懶懶的坐起來說,“你就是告訴了我又能如何,我又不能像你這樣在雨夜去追一個奇怪的女人——不對,即便我體術趕得上,也是看不到的。剛才我想了想,人生真是好無趣呢。”


    “算了,”寧朔笑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發現了一個巨大龐大無比驚人的信息。”


    “真的嗎,是什麽你先說來聽聽——怎麽,你說真的?——和我們有關嗎?和咒貼有關?我光女姐姐的木條蘇,真的假的?”


    寧朔說:“先這樣說,你可了解人魚湖的北岸?”


    兩人迴到宴會上,宴會已經是完全不同的氛圍。跳舞已經結束了,人們聚在一起意興闌珊,大多是因為這暴雨才留在這裏。老師都走了,有些學生包括黑衣盟的人也已經離開了,白樺巫叢也是。青地令脂見到他們,一副早有預料的冷笑神色,但隻說:“我們好幾個不知道怎麽迴去呢。你那麽大門能檔幾個人?”


    “大概四五個人吧,”寧朔看她,“你們幾個人?”


    “我們院子裏就有三個,班上——”


    “你們院子裏的就夠了。”寧朔說,和乘白說了一聲,但乘白剛才聽了人魚湖北岸的事情正是激動,又是拍手又是沉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幾個女生都有些微醉,看乘白樣子好笑,和他開著玩笑,乘白也不理會。


    寧朔先去門廳那裏等著,一會兒看見她們走過來,一共三個女生,驚訝的看著寧朔帶來的大門,又哄得笑作一團。


    寧朔左右的看,卻沒看到告火紫陌,問:“紫陌呢?”


    令脂楞了一下說:“叫她了,她說一會兒再走。”


    “她不是你一宿舍的嗎?”寧朔冷著臉說。去碧頁廳,告火紫陌還一個人滿臉疲憊的坐著,旁邊僅剩下一盆無趣似的水仙花陪著她。


    “你等什麽呢,送你們一起迴宿舍。”寧朔有些生氣的說。


    紫陌驚訝的看著寧朔,有些不理解他的話。寧朔便拉著她的衣服,兩人到了門廳,那些女生都不笑了,令脂更是滿臉尷尬。紫陌終於明白了過來,說:“和你們說了,我一會兒再走,我要去千書塔還書。”


    “和我們一起走吧。”令脂說,“書明天不一樣還,裏麵隻剩下幾個喝了酒在那兒吹牛的男生,也沒什麽好呆的。”


    大概是因為她說的話不好反駁,紫陌一時不知要說什麽,通紅了臉。寧朔說:“先送你去千書塔就是了,反正很近。”紫陌臉更加紅了,笑道:“你送她們吧,我自己去就好。”說著也不顧風雨,直接便衝了出去,很快就淋濕了全身,又消失在了夜色中。


    剩下眾人多帶著訕笑,也沒人開玩笑了,青地令脂似乎有些傷心,自己撇著嘴,寧朔臉色更是冷淡。一眾人迴去,再也沒人說一句話。


    ······


    第二天早晨天格外的明亮,遠處的青蛙聒噪的叫著,四處都是鳥鳴,似乎在一起謳歌世界的幸存。寧朔到了陽台,看到滿地的樹枝樹葉,世界就像從裏到外被清洗了一遍,昨天的戰鬥,風雨,怪人,一切都不在了。


    叢林草場上到處都是水窪,清晨的寒意能夠穿透衣服似的,但馴獸課上好多人都精神困倦,無精打采。昨天宴會結束後很多男生迴到宿舍繼續歡慶,鬧到了淩晨兩三點鍾。聽說女生那邊鬧得更加厲害。


    主父念京比平時和善一些,大概是昨天和學生喝了不少酒的緣故。等大家勉強站齊整了說:“之前說過的,一個小的考核,便是找一個不能被孵化的白羽孔雀蛋。我知道大家狀態不太好,但這正是白羽孔雀下蛋的時節,又是暴雨之後,可謂最好的機會。大家先分組,兩人一組,來和我說。”


    他這樣說著,人們一陣抱怨,便開始分隊,念京卻把乘白叫過去說:“昨天老師們還說,自從寧朔來這裏你們兩個就形影不離,我才想到你老是和寧朔一個隊,到現在也不知道你在叢林中找藥材是什麽水平。今天你換個人組隊。”


    又對寧朔說:“至於你,我知道你做這樣的事情輕而易舉,但我從沒見你過按照我教你們的方法完成任務。白羽孔雀是最容易受驚的動物,而且有毒,這次你做誘餌,和同學配合著來。”


    他說著,女穀一夕走過來說:“老師,我和寧朔一組吧。”


    她這話讓人有些意外,一邊黑衣盟的人都沒有預料,不知為何神情有些慌亂。寧朔第一反應卻是:“她昨天發現了我?”


    寧朔和黑衣盟的人鬧得那麽兇,再沒有人不知道的。念京也有些吃驚,但他看寧朔並沒有表示反對,便說:“這也好,都是同學,何必鬧得說不了話。那乘白呢?”乘白連忙說:“我我我不用,我是說,我和那個,千邑一組就是了。誒,千邑在哪?”青地令脂走過來說:“我們一組吧。”


    大家散開了,一夕和寧朔也不說話,一前一後向著叢林深處走,直到看到一隻白孔雀在不遠處無聊的開著屏才停了下來。相羊書院最多的就是叢林,早就看不到別人。一夕也不去布置,倚著一棵大樹有些憂鬱的看著遠方。清晨的光穿透樹林在她臉上明滅著,跳動著,像是一團火。


    “你要做誘餌嗎?讓它們離開巢穴,這種生物還是很難對付的。”寧朔說。


    “為什麽非得讓它們離開自己的巢穴,為什麽人們都那麽心甘情願的離開自己的家呢?”一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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