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被掩住,四周隨即陷入完全的黑暗。兩人都順著石道下滑,有兩三米才停了下來。


    乘白扯著寧朔的衣服想要放出燈蟲,燈蟲卻不想出來了。寧朔四處的打探,這裏顯然不是一個正式的通道,四處的塵土,山石不平整的壁,上麵畫著一些條文,看不出有什麽意義。一些他不認識的工具隨意放著,都繡成了黑色。


    角落處有一個巨大的蜘蛛巢穴,幾十隻密密麻麻的蜘蛛不斷地騷動著,對這意外的入侵者警覺的爬上爬下,但也沒有主動進攻。


    “我們就先走吧,往另一邊。”乘白終於放棄了燈蟲。他雖然看不到,但還記得方位,給寧朔指著。


    “這是哪裏?”


    “古礦場。”


    寧朔自然想到了古礦場,也知道乘白為什麽沒事先告訴他——他並不是個擅長演戲的。他好奇的是去哪裏。


    乘白卻不說,兩人走了一兩百米,乘白說了聲“小心”,讓他放慢了步伐,這樣又走了一裏路左右,轉了兩次彎,路越來越窄,越來越窄,根本沒有路徑了,但前麵突然傳來唿唿的風聲。


    “到了嗎?”乘白問。


    他們前麵是一片露著小孔的山壁,風聲是從那裏來的,但小孔是過不了人的,反倒是山壁高處有一處帶著些許人工痕跡的所在。那裏是燈光如何也照不到的地方,大概也隻有寧朔才能看到。寧朔幾下爬了上去,猛地一撞,那片山壁果然是偽造的,被撞開了。


    然後,一個即便寧朔也看不到底的黑洞在山壁的另一側展現了出來。黑洞差不多有三百米寬,四周還有一些索道,一直盤旋向下,沒有盡頭。那黑洞是如此的深邃,把那些索道襯托得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一樣。


    乘白還在等著寧朔,寧朔下去告訴了他,乘白卻很見過世麵的樣子。


    “這就是古代的礦場了。在相羊書院建立之前很久很久,這裏曾是人魚一族煉金的地方。可惜現在他們與世隔絕,不需要那麽多金子了呢。”


    乘白一麵說,一麵終於叫醒了幾隻燈蟲,那微弱的光在黑洞麵前就像沒有任何的作用,或者讓那黑暗更加深刻了。兩人過了假牆,到了黑洞前,乘白好奇的四下看,但他隻能看到周圍的一點點。即便這樣,他分辨了一下索道的方位後還是說:“我們去那裏。”


    寧朔攔住了他。


    寧朔向來縱容乘白的胡鬧,也喜歡和他到處冒險,隻是今天的情景遠遠超出了平時冒險的範疇。而且說到底,他對乘白想要做什麽還一無所知,這麽危險的地方,如果摔下去就死定了。他問:“這都是你的計劃?”


    乘白得意的笑,說:“走吧,你信我。我們從索道過去,應該可以看到一個寫著人魚族文字‘星白’的石像。”


    “然後呢?”寧朔問。


    “然後,從那個石像向上麵爬,是藏樓地底五層的一個牆壁間的廢棄通道,從那裏可以通到一個房間。”


    “然後呢?”


    “然後,我們去那裏,可以監聽黑衣盟今天的盟會。”


    寧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乘白笑,替寧朔尖著嗓子問:“然後呢?”又自己迴答:“然後我們去聽他們說什麽,等他們走了,再看看能不能進去。


    “——然後呢?——然後我們找關於懸束老師的線索。我聽人說過,那裏有一本黑衣盟曆代青使英雄譜,這本書一般人接觸不到,一定是完整的。”


    寧朔沉默一時,說:“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如果被抓或者如何,被處死都是很可能的。不過現在我對黑衣盟非常好奇,也不會勸你。乘白同學,你可要想明白。”


    “我對黑衣盟更加好奇,”乘白說,“我對懸束老師更加更加好奇,我對他的文章更加更加更加好奇。我總有種感覺,他一定經曆過特別離奇的事情,所以才有有那麽多謎題。寧朔,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如何也不能放過的。而且放心吧,我們不會死的。”


    “那好,”寧朔笑道,“我們去看看。”


    那索道離著他們站的地麵並不遠,要跳上去也可以,隻是下麵就是不見底的深淵,足以讓人謹慎。寧朔便用衣服做成繩子綁在石頭上,跳到了索道,索道意外的結實。又幫著乘白下來了。乘白一邊輕輕跺了跺腳一邊顫抖著聲音說:“你看吧,書上說人魚族的建築是世上最牢固的建築,果然沒有騙我。”


    索道果真十分牢靠,他們走在上麵也沒有任何的顫動,隻是下麵就是無邊的黑洞,不斷地有冷風從他們腳底冒出來,讓人感覺腳下麵的一切空空的。正小心走著,黑洞中突然響起了一個極為淒慘的哭叫聲,像是一個發狂的女人。


    “唿~~~~~~喔~~~~~~~,唿~~~~~~喔~~~~~~~~~~~~~!”


    寧朔立刻迴頭抓住乘白。他算是膽子大的,也嚇得臉色發白,看乘白,乘白幾乎要暈過去了。


    乘白調整著唿吸,想要小心蹲下緩一緩,卻又猛地跳了起來,原來索道下麵盤著幾條不大不小的青角蛇,正猙獰的盯著二人。寧朔惡從心起,上前一個個都踩死,看它們掉進深淵去了。


    乘白許久說:“果然有啊,我還以為已經死了呢?也真是難得。”


    “什麽鬼東西?”寧朔問。


    “淚鼇。”乘白說。“這就是淚鼇啊。”


    這樣,路過三個碧綠色石像,都是普通的女王像,乘白沒有停留。第四個也是女王像,卻隻有半張臉,從嘴往上被特別平整的削去了,略有恐怖,乘白有些猶豫,還是向前。


    到了第五個,是帶著花木王冠,卻眇了一目的女子。乘白看到後就喊:“是這個!”在石像上麵有幾個古代文字,寧朔並不認識,乘白看了又說:“哈哈,果然!就是這裏!”


    兩人便從那裏上了地麵,有一個向前的通道,轉個彎兒,並不深,裏麵用磚壘砌著。乘白熄滅了燈蟲草,一片漆黑中他用石刀片挖了幾下,一抹淡淡的光從牆壁的縫隙中透了過來。


    寧朔大為驚喜,幫著他把縫隙挖大,向裏麵看,那是一個比空鏡廳大三四倍的大廳,到處堆積了很多神教儀式用的器具裝飾等等,竟然真是黑衣盟的總部永夜堂!他們竟然從一個幾千年前的索道來到了這個學校最為隱秘的永夜堂的外麵!


    “沒有人的,還要等一個時辰。”乘白笑著說,便拿出早準備好的一些幹糧。又說:“今天晚上的自習可是去不成,古語文的作業也沒時間做了。不過好在我本來就不想做。要不要我幫你複習一下?”


    寧朔實在沒心情去複習古語文,而且他依舊不能相信這一切。他們有過很多冒險,比如隔三差五的去爬各種教學樓,比如去叢林中觀察各種動物種群,比如尋找“樵夫之門”,——那是一個關於人魚國的古代故事。


    但到一個廢棄千年的古礦找到一個人魚族女人的雕像,然後來監聽學校最大勢力的黑衣盟,這未免有些不尋常了。他問:“你到底怎麽找到這個鬼地方?”


    “那本賬本啊。”乘白說,“那是七百年前建校的時候留下來的,上麵有很多建築花費啊,建築建築材料啊,工程進度啊之類的,本來沒什麽意思。


    “之前也想過裏麵會不會記錄什麽密道呢,但那隻是賬本,自然不會有這些記錄。直到前幾天,我聽說了黑衣盟招生的事情,想到藏樓,才想起來,之前我見過一條記錄。


    “都是數據,是當初修永夜堂時的石料,鑲金,玻璃這些。拿進去多少,用了多少,拿出來多少。我算了一下,其餘的都分毫不差的能對上,石料卻多了很多沒有去向,隻在下麵記錄了‘星白’兩個字。


    “這些石料自然是不值錢的,我當初認為是因為這個才沒記錄,也沒有在意,但前些天想我突然想到,‘星白’是人魚一族前女王的封號啊,至今大概一千多年,正是金礦可能會用上的標誌——人魚族有這樣的傳統的。然後我才明白,賬目上所謂‘星白’,其實是說剩餘的石料從星白石像這裏扔入礦中了。那就是說,這裏一定留著一條通道。”


    “然後你找到了那個通道的記錄?”寧朔有些懷疑。


    “當然不是,誰記錄那些東西做什麽。我是想,藏樓是挨著古礦建的,礦藏那麽大,藏樓又是鑿山而建,沒有理由完全避開原來的空間。這樣想,就猜測在建築的某些邊緣一定會通著原來的礦藏。


    “而人魚族礦藏都是上麵窄下麵寬的,藏樓是上下一樣,那隻有一種可能,這個連通的地方是在底層。


    “我又在另一個書中讀過,說雙國時代藏樓的一個女子浴室鬧鬼,在夜晚的時候總是會有鬼哭的聲音,還參雜著極為淒慘的女人的叫聲。像之前說的,現在這世上哪有什麽鬼呢,我到希望有,可惜沒有。”


    “是那個,什麽鼇?”


    “淚鼇,傳說中被暗神懲罰變作怪物的仙子。其實還有風聲。淚鼇住在最陰暗的古礦中,以某種礦石為食,如今早沒人能這樣取礦,也就極少有人知道它了。


    “光之神影之神,有了底層,再加上女浴室,找到地方並不困難。我到了那裏,先看地板,那上麵都有製作工匠和日期的,隻有兩個是雙國時期的,我用力搬開一個,向下挖了挖,運氣好,就找到了。”


    寧朔不住點著頭,算是大致明白,也並沒有特別吃驚。在他心裏乘白就是這樣一個絕頂聰明,無所不能的人。他不知道,最近幾百年,除乘白外隻有兩個人找到過這裏。相羊發生過多少紛爭,要是以往人們知道這條密道,曆史上很多大事都要改寫了。


    兩人坐著聊天,時而傳來那淒厲的女子叫喊一樣的吼聲,隻是他們在一條不長的隧道中,聲音卻已經衰弱很多。唯一的問題是這裏實在陰冷,到處都是惡心人的滑膩膩的綠苔以及一些奇怪的爬蟲。


    他們時而向裏麵看,寧朔開始有些擔心,怕裏麵有人的話會注意到他們,但那道牆另一側是一個廢棄的儲藏室,後麵才是大堂。大堂裏的人自然不會注意一間雜亂屋子後的牆壁。


    隻是因為還隔著一個房間,他們也隻能看到大堂的一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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