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朔,乘白和季肥一同報了名,麵試時間被安排到了三天後下午晚飯之前,地點在他們平時不能進入的藏樓。


    而他們很快也知道,在五天之前,皇帝的使者治水大臣孤竹鬱食秘密來到了相羊。


    大家都在猜測著治水大臣來相羊的原因,尤其聯係到黑衣盟的舉動,最自然的解釋就是皇帝不滿犀甲的政策,派人來指責,而犀甲迫於壓力決定開放黑衣盟。


    一時間各種傳言,一個比一個離譜,有說皇帝邀請青策去北國的,有說陽大夫對犀甲不滿想要迫他退位的,有說治水大臣帶著犁劍來要把它歸還相羊的。


    當然,最後這個每次帝國派人來都有人傳播,算是某種相羊書院學生才能理解的玩笑。犁劍代表天下權威,除非相羊覆滅了帝國朝廷,他們再無可能能拿迴來了。


    寧朔好幾天沒睡好覺了,到了應試的那一天,下午是貨值課,黑衣盟的人都不在,老師毒牙子七也不上課。


    毒牙子七曾經是南國巨富,在著名的“雙七之戰”中被如今的南國首富花眠七打敗,然後便迴到相羊書院做了老師。他平時對學生就淡淡的,這時候有了理由更是不管。


    教室中一直亂亂的,從兩點鍾開始便開始有人去,到了寧朔他們的時候,參加考核的一共五個人,除了寧朔他們三個還有一個高他們一頭的主父一族的南疆人,另有一個三年級的寒杞一族的小貴族女生。


    他們等在藏樓門外,除了寧朔每個人都顯得緊張,尤其是乘白,那時候正是深秋,藏樓外麵有個漂亮而精致的小花園,到處是蟲聲,乘白聽得厭煩,就突然“曲曲”的學了起來,然後問寧朔:“你聽出我是假的嗎?”


    寧朔和季肥都熟悉了他的風格的,另外兩個卻帶著驚奇,尤其那女生看著乘白的樣子,笑起來笑個不停。


    她本來一副冷冷的樣子,這時候笑著問:“聽說這裏麵有女鬼的,你們不害怕嗎?”


    乘白故意帶著輕蔑的表情看她,見她不在意,又對她呲了呲牙,女生卻笑的彎了腰。


    所謂藏樓,是在相羊書院西側的西山中掏空所建的建築,曆來是高等教師辦公的地方,一般人讀作隱藏的藏,實際上應該讀礦藏的藏,因為這裏曾是古代礦藏。


    藏樓主體建築在山石之中,樓門外又有巨石被懸置,一旦落下根本沒有途徑進去。加上戒備格外森嚴,基本上是相羊書院最安全的地方。十幾年前的絕戰,北辰盟突破了學校兩層防禦,相羊在這裏組建了最後一道防線,才為犀甲用雷皇刀擊殺流花閣王贏得了機會。


    終於到了時候,進門前他們從一個石洞向裏麵的人通報了自己的姓名,得到確認後寧朔上前推了推那巨大的石門,竟然輕易就推開了。裏麵一個曲折的迴廊,有兩把鋒利的長劍對著他們,也隻是個擺設。


    進入,裏麵有一些人出來,大門很快又閉合。幾人在門口站著看了一下,聽到不知什麽地方的人吼了一句:“站在這裏幹什麽,去下一樓空鏡廳!”他們不敢說話,又往樓下走。


    與寧朔的想象不同,這裏的建築並不是很規整,到處的樓道曲曲折折的,腳下的路也不平,尤其越向下越潮濕,倒像是走在什麽動物的洞穴中。


    一路到了的空鏡廳,是一個周圍用藍色寶石鑲嵌,顯得奢華而空闊的一個教室。唯一有些古怪的是裏麵擺放了九個兩三米高的大銅鏡,排成了一圈。


    “你們看,吉雲院長的銅鏡!”乘白驚唿,叫著寧朔和季肥。寧朔卻不知道吉雲院長是誰,他可以確定那不是三百年以內的某一位。


    考察他們的是三個高年級學生,兩個男生一個女生。幾人大概坐了很久了,都有些疲倦,但看到他們都一個個起身整理衣著。他們先一個個的問了五人幾個問題,多是非常嚴肅的問題,比如神教,火王,南王等等,讓寧朔頗為意外。


    等到了他,問題是:“如何看待北辰盟和相羊書院的分裂?”寧朔非常確定那是除了乘白之外,他第一次從別人那裏聽到北辰盟三個字。


    他雖然不想加入黑衣盟,但看那幾個人誠懇,也不想表現的過於憤恨。而且他有種被重視的感覺,說:“在我看來,他們和相羊書院的分裂是必然的。”


    這算不上什麽出色的迴答,那個女生有些無聊的記著,中間坐的男生卻問他:“怎麽個必然?”


    那個男生穿著黑衣,帶著寫著火字的手帶,是個相貌樸實,一眼看去很不起眼的人物。寧朔看他麵色鄭重,但眼中帶著非常親切的善意,便說:“時代變革,總有些人們掌控不了的力量,於人們雖然痛苦,於大道卻是必然。北辰盟的出現未必不是這種必然。如今想要避免混亂,與其預防下一個北辰盟,不如先把北辰盟出現的原因搞明白。”


    他話說完,乘白先嗯了一聲,做筆記的女生稍微驚訝了一下,皺著眉看了看他,那個男生卻不再問什麽,低頭看資料,又去問那個主父族的少年卜拜。


    提問過後,那個女生被排除出去了。她看上去有些失望,但大概也有預料,去外麵等著去了。剩餘四個被那個火字發帶的師兄帶著到了大堂的另一端。那裏有一塊木匾,上麵有非常淩厲的筆式寫著十一士三個字,大概是用刀劍刻成的。


    師兄給每人一個銀針,說:“這是黑衣盟的標誌。請把血抹在上麵。”


    寧朔覺得有些滑稽,但看乘白非常虔誠的樣子,也就跟著做了。血很快就被吸入進了木匾,沒有了絲毫痕跡。寧朔之前就聽說有些東西不能拿出藏樓,所以黑衣盟才把麵試放在這裏,大概就是這個了。


    弄完了,在旁邊就是一個桌子,桌子上放著一些黑白棋子,男生指著屋子的另一側說:“這是流傳很久的規矩,所謂投壺。每人拿一個棋子,扔進去的就算通過。”


    寧朔他們才注意到在那邊的角落中有一個小甕,寬腹,口徑卻隻比棋子大一些。大家麵麵相覷,那小甕離著大概有二十米,從二十米外往那麽小的口徑中扔一個棋子,對不通咒術的他們幾乎不可能。


    那師兄說道:“這是黑衣的意誌,並不在你們,去做吧。”


    乘白先站了出來,拿了棋子猛地就甩了過去。他動作誇張,惹得大家輕笑,棋子卻直直的飛過,便落在甕中。大家一陣驚唿,乘白自己才看到,連說:“奇怪,奇怪。”迴過頭看寧朔。


    寧朔知道他的意思,也有些好奇,剛才他看的仔細,乘白的棋子在空中似乎動了一下飛行的軌跡。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憑能力投入的,便拿起棋子扔向屋頂,棋子撞到屋頂,向下落,又掉在甕中。


    寧朔越發不解,看那師兄,他依舊背著手,在示意季肥,季肥剛才又唿又叫,比寧朔他們還在意,到了自己就更加緊張了。他準備了很久,撿了一個白色的棋子,扔出去,比寧朔和乘白都要靠譜的多。棋子又奔著甕口而去,就要直直落入了,卻碰到甕頸,終於彈了出來。


    季肥本想要慶祝,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寧朔和乘白去扶起了他,季肥麵色如灰,過了一時又笑道:“終歸比三人都不中好得多,這不是最糟的結果。”


    他們便聽到身後的吼叫聲,是主父卜拜,他個子比那師兄還高半頭,正保持著一個姿勢,棋子先是遠了,然後突然掉向甕口,力道太大,又反彈了出來。眼看就要失敗了,棋子在空中凝滯了一下,直上直下的掉了進去。卜拜一驚一乍,頭上的汗水如同洗過澡一樣,大聲歡唿起來。


    他們離開時,季肥頗為沉悶,卜拜和乘白算是相熟的,和他們說:“這是越不在意的就越容易進。看來我們三個都有機會,就是不知道他們收幾個。”乘白照顧季肥情緒,把話題扯開了。


    到了門口,那個女生在那裏站著,還有另外幾個人大概是上一次剩下來的。下一批的人卻還沒到,他們站了一時,沒人敢說話,乘白卻漸漸顯得急迫,漲紅了臉去問廁所。


    寧朔才看到守衛,他坐在很小的窗口之內,滿麵通紅,神色冷酷,個子不高,又極為肥胖,坐在那裏像是沒有骨頭一樣。


    他本不想理會乘白,看乘白樣子痛苦,終於有些不耐煩和他說了。乘白看了寧朔一眼,匆忙去了。


    等了一時,下一批的人正好來了,大家都往外走,寧朔知道乘白有什麽圖謀,看沒有人盯著他,就隨著下一批的人往空境廳走,轉過一個角落,往乘白的方向去。隻走了幾步,聽到耳邊有一個細微的蟲聲。那時候正是晚秋,即便這樣的地方一樣有花木小蟲,蟲聲是常見的。但奇怪的是,蟲聲像是從牆壁中出來的。


    蟲聲在牆壁中移動,忽遠忽近的,寧朔聽著聲音向下走,終於來到一個寫著女子浴室的房間前。這浴室看上去已經廢棄了幾百年了,再沒有聲音,寧朔便聽到乘白的聲音小聲問:“沒有人吧?”


    “你在哪裏?”寧朔問。


    “你先進來。”


    寧朔進了浴室,愣了一下,卻笑了出來。那幾乎是他一生中見過的最古怪的情景。在殘破的盥洗室的一個角落,乘白正掀著一塊地板把頭露了出來。“頭”似乎有些吃力,又帶著極為興奮的表情。


    “頭”說:“快點,如果來人,就難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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