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交戰,最令人心膽俱裂之事就是對手預測了你的預測,窺探了你的念頭,進而改變對策,計計設環,步步追殺。


    最後隻能等待被屠殺,然後死亡,化為碧血。


    半個時辰後,在天樞士兵以為塵埃落定,瑤光膽小如鼠不會再來,心裏防線最鬆懈的時候,蕭然的獵殺時刻才剛剛開始。


    每個陣點後方,突然湧出上百精兵,一出手就是兇殘的砍殺,如割草芥,沒有半點憐憫。


    守陣士兵匆忙控製爻陣,加強機關防禦。


    讓人心神崩潰往往隻是一瞬間,這一瞬間,他們驚恐的發現所有提前設置的機關暗器均失了效,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從內部破壞殆盡,留給他們的,隻是殘損的廢銅爛鐵,朽木枯枝,滾落腳邊發出哐哐幾聲嘲弄的低鳴。


    他們不知道這些機關是什麽時候被破壞毀盡的,這讓他們感到無比恐懼,敵人仿佛是隱形的,躲在他們看不到的暗處,摧毀他們一切殺手鐧,然後再明目張膽給他們致命一擊。


    如果說突然遭遇的襲擊讓他們有那麽一瞬方寸大亂,那麽,接下來發生的事就是直接抽走他們的靈魂,帶入地獄,讓他們失去了反抗能力,隻能茫然等待死亡的悲慘命運。


    六十四陣確實是依地勢山林所設,即便是機關暗器被摧毀,它依然能運轉,改變乾坤卦位,但是當他們重啟陣法後,並不是如預想般八卦移位,山林幻化,使敵人陷入陣中迷失方向的結果。


    而是每個陣眼中皆升起一麵巨大三棱鏡,鏡麵透明,讓太陽奪目的光束發生色散,直接刺進他們驚駭的雙目中。


    他們有些不明白這棱鏡有何作用,甚至那散射的光芒之美絲毫不亞於半個時辰前天空那道絢爛的極光。


    極光發生後,他們視線開始模糊,樹影錯亂,總感覺視物不是特別清楚,還伴有暈眩之感。但並不足以讓他們產生警惕,即便沒有極光,緊盯金烏半晌,也會讓人視線渙散,看物模糊出現散光,何況是大美的刹那。


    因而沒有人懷疑極光有問題,也就不太在意此時出現的棱鏡分光。


    直到,他們感受到自己胸口,脖頸,雙手雙腳傳來劇烈疼痛,腥熱從身體裏噴射而出,才意識到他們雙目不知何故竟被灼瞎,出現了失明症狀。


    戰場失明,就意味著如羔羊般待宰。他們眼中,隻剩下黑暗,徹徹底底看不見了,看不見刀光劍影,看不見對手在哪。


    鮮血蓬散,守陣士兵的必勝決心也在黑暗襲腦的這一刻全部瓦解。失去了所有抵抗信念,就連逃跑,都看不清腳下的路。


    事態的發展已經遠超他們預料,目不視物,擊潰了天樞士兵最後的神經,隻能揮舞兵刃朝虛空慌亂舞去,他們不知對手在何處,亂刀砍上了同伴,砍上樹枝,砍上山石,然後漸漸感受自己首級被對方砍下分裂的痛苦,慘叫震天響起,這場戰鬥,就是單方麵的屠殺。


    汩汩鮮血,澆紅大地,皚皚白骨,將堆積如山。


    血戰,從這一刻打響,至死方休。


    ……


    視線可及的一處山峰上,方夜及千名瑤光精兵織成一張強大的保護網,護住一人,方圓十丈之內,飛鳥不能鳴,蚊蠅不能侵。


    慕容黎坐在這個由精兵織好的守護網中心,淡淡飲茶,淡淡審視著山中殘酷殺戮,這場戰爭正沿著他所構想的方向發展,所以他好整以暇。


    他悠悠飲上一口茶,收迴目光,看著麵前的棋局,拈起一枚棋子:“靜心勿亂,未雨綢繆之事,安心等待結果就可。本王不會拿蕭然的命冒險,任何一步棋,都必定十拿九穩,盡在掌控,他會凱旋。”


    紅子輕輕落於左下方,溫和平靜,包羅萬象之意。


    方夜被慕容黎看出心思,有些忐忑,拿起棋子落在紅子旁邊,依托而生:“懷才得以施展乃是運道,上陣殺敵,保家衛國,護衛王上本就是臣等職責所在,又何懼犧牲。王上此言,令屬下無地自容。”


    慕容黎輕輕道:“兩軍交戰,死傷在所難免,你的擔憂本是人之常情,不必覺得難堪。”


    方夜重新拿起一枚棋子,臉上不自然閃過一道緋紅:“讓王上見笑了。”


    慕容黎落子:“運籌帷幄,決勝千裏,就是預測對手的預判,斷敵方的活路。才能以一敵百,殺敵百萬自損寥寥。固然要死,也應重於泰山。”


    “六十九,七十……”此刻,北風飄飄然妖嬈著身姿徐徐而來,穿過瑤光精兵,停到慕容黎旁邊,對慕容黎俯身施禮,又開始數了起來,“七十八,八十……”


    方夜看了他一眼,詫異:“你在做什麽?”


    北風望著山下盡頭,自有深意:“在下在數人頭,看看百戰百勝的瑤光將軍這一戰能斬敵多少,若是驍勇善戰,人頭數量合我心意,我就決定送他一瓶我特製的可以去除血腥味的香水,不收他的五十金。”


    慕容黎道:“如此遠的距離,你確定看得清楚?”


    北風神秘道:“閣主,有時候所見所聞皆是虛幻,道法自在心中。”


    看得見或是看不見皆無不同,他想數多少就數多少。


    “你不用數了。”慕容黎淡淡一笑,如清風拂過,看向方夜,“這五十金方夜替蕭然出,買下你的東西。”


    方夜手中棋子不慎滑落:“……這,王上。”


    王命難違,嗯,咬咬牙也就省下來了,五十金。


    北風腰肢輕扭,在慕容黎身側坐了下來,似乎在欣賞慕容黎無上風華,竟似呆住一般:“閣主真乃妙人,多謝閣主成全。”


    慕容黎撿起棋子,替方夜將子落下:“既是關心,何不以禮賀君凱旋。”


    方夜凝望慕容黎,慕容黎臉上有著不可掩飾的飛揚神采,這神采,是龍飛九天,與君攬月的共存。


    他突然懂了,鄭重了神色,道:“屬下明白,謝王上。”


    他與蕭然,也是生死依托,攜手共進。


    遂從懷中掏出錢袋遞向慕容黎。


    慕容黎接過錢袋,數也不數,就直接給了北風。


    北風笑容滿麵,收錢入懷,扯出一串五顏六色的瓶子,一同推到方夜麵前:“贈品,應有盡有,全是修顏潔淨救命之物,貨真價實,如假包換。”


    方夜臉上閃過黑線:“……”


    鐵血男兒,豈會如他一般打扮得那麽花枝招展。


    慕容黎不動聲色,將目光移向北風:“方才本王見陣地中閃出數束奇特光線,不知是何物所發出的光?”


    “棱鏡分光。”北風又從袖中掏出一塊立體三角的小小棱鏡,鏡麵透明,像一枚鑽石散發著魅力之光,他將棱鏡遞到慕容黎手中,道,“就是這種棱鏡使光分散,瞬間亮瞎他們的狗眼。不過與陣中的相比,這枚棱鏡精致小巧,所分之光柔和不耀眼,閣主不用迴避。”


    慕容黎轉動這隻透明棱鏡,日光照射下,它從棱角分散出微弱的彩色之芒,輕輕美到人的心中。


    “郡主利用光學原理打造的棱鏡,棱鏡分光與閣主製造的極光是一樣原理,會讓人頭暈目眩,瞳孔渙散,出現短暫性失明,過後就算恢複光明也讓人無從查起。”北風道,“郡主知道閣主必會利用極光與日食耀出的璀璨瞬間灼瞎他們雙眼,達到不損一兵一卒攻破對方防禦要塞的目的,不過郡主怕有些漏網之魚不願抬起頭來做人,錯過極光的絢爛,就吩咐屬下用棱鏡給他們補刀。”


    巽澤雖言不入朝堂是非,不趟江湖渾水,不涉天下之爭,卻屢屢為他破例惹盡紅塵恩怨,人雖未至,情已穿山海而來,此情,天下無人可比。


    “辛苦諸位。”慕容黎道,“門派挑戰,是一對一單打獨鬥,可以發揮出武功的最強招式。而軍隊交戰,往往萬人踩踏,近身肉搏,武功路數施展空間甚小,不可同日而語。黎澤閣弟子都是萬裏挑一之人,平白犧牲,於國於己皆是損失,讓其他人撤迴,不必參與血戰。”


    此刻的慕容黎,不是高高在上的王者,隻是溫文爾雅指點江山的紅衣公子,有讓人仰望的繁華,與甘願誠服的信仰。


    他散發的光輝,傾盡天下,也傾倒黎澤閣眾人。


    北風微微動容,提起茶壺,讓茶水細細注入慕容黎茶盞中,奉給慕容黎:“黎澤閣每一位弟子都有項特殊的神秘技能,可絕境逢生,殺掉比我們武功高數倍的獵物。不過戰場上確實經驗不足,多謝閣主念及,我已安排他們混戰之時撤離。”


    慕容黎接了茶盞,輕輕飲下:“那就好,非必要之時,斂鍔韜光。”


    北風放下茶壺,露出笑容,仰望著慕容黎:“其實屬下來此,還有一項任務,就是保證閣主的安全。”


    慕容黎淡淡飲茶,不置可否。


    “你保護王上?”方夜皺眉,瞧著北風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眼神一直在他家王上身上停留,覬覦之心明目張膽,要說沒有別的心思連他都不信,他鄙夷不滿問道,“那你有何過人之處?”


    “技多不壓身。”北風移開目光,觀摩自己纖纖玉指,然後朝方夜綻放妖嬈笑容,“在下最擅長的就是演戲掙錢。”


    掙錢?他方才才坑了方夜五十金。方夜突然閉嘴,不想再與此人有過多交集,交集過甚,錢包必會逐漸幹癟。


    什麽樣的主子出什麽樣的下屬,慕容黎腦中浮現巽澤稀奇古怪坑倒別人一陣狂笑的模樣,就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淡淡一笑。


    這一刻,秋風屏住了唿吸,天地萬物黯然失色。


    北風頓時呆住,任風揚飛長發,第一次覺得,原來仰望絕世容顏竟是如此幸福。


    ……


    此戰,瑤光兵傷亡不過兩百人,而天樞守陣將士,幾乎全軍覆沒,高達一萬多。


    此戰,瑤光破了又原山脈仲堃儀的前鋒陣地,直抵九皋坡,蕭然占領所有防禦要塞,下令圍而不殲,將又原山所有進出通道全部封死,調集瑤光十萬精兵覆蓋山原。


    即便是這樣大軍壓境之下,仲堃儀也並未表現出慌亂之色。


    一萬人,死便死了吧。


    他相信驕兵必敗,所以壬酉與他簡單商議過後,他們就寫了一封信,讓行軍速度最快最強的探馬從隱秘小道送了出去。


    然後,他與壬酉去了昆侖丘廣場,他的腰中,一直懸著純鉤劍。


    ……


    執明的滔天怒焰化為空前絕後的力量對佐奕發動了一場報複性的殘忍屠殺。


    一日之內,橫跨悠江濃霧,踏平入舍村。


    由天權最精銳的士兵組成的飛隼軍飛過重重濃霧,如風如火,從天掃射,入舍村守衛堡壘,頃刻灰飛煙滅。


    當飛隼軍的弩箭轟擊著開陽層層防禦營寨時,開陽士兵還在吃驚,他們完全不知道天權軍隊是如何來到這裏的——他們的行軍速度,竟然快過了嬰矦族的探馬。


    無數的弩箭攪碎他們的營寨,隊伍。屍體成片的倒在地上,鮮血將悠江的水,入舍村的柳枝染紅。


    天權軍的長驅直入,兇悍之氣讓開陽士兵完全失去了戰鬥的勇氣,慌忙逃竄,慘叫著,向主營退去。


    佐奕大怒,唿喝:“怕什麽,執明人馬不足五萬,不過是仗著偷襲而降,打了你們一個措手不及,開陽精銳盡在此處,定要叫執明有來無迴,他讓本郡主迴不了開陽,本郡主也要讓他迴不了天權。”


    眾將士的頭腦稍稍清醒:“郡主,此地橫跨悠江,又有重重濃霧幹擾視線,隱於世外,執明如何得知?莫不是軍中有人走漏了風聲,將我軍行蹤透露了出去?”


    佐奕靜靜冷靜下來,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刺殺執明未遂之後,開陽大軍就駐紮於此,作為又原山南部一支奇軍,必要之時助壬酉完成大計。


    所謂盜取布陣圖與慕容黎交易,也是計劃的一部分,引慕容黎上鉤。壬酉嬰矦一族,兵力不夠,必須借他與仲堃儀的兵,慕容黎未死之前,壬酉斷然不會出賣他自斷後路。


    那麽,執明因何得到開陽軍的藏匿之處?


    出入悠江之人,隻有他一個,而他,隻接觸了慕容黎。


    慕容黎!


    好一個過河拆橋,借刀殺人。


    佐奕咬緊牙關,思緒極速轉動,棋手雖然可以擺弄棋子,但棋子的一步一動也能幹擾棋手下一步出棋的路數。


    “迷霧之中,執明也不敢貿然行動,此番攻擊必是利用飛隼無疑,而他手中那批飛隼還是曾經從本郡主手中劫走的那批,那就將他的飛人全部變為死人。”


    佐奕的瞳仁深深變幻著,飛隼那個致命缺陷,是時候用在執明身上了。


    他派了一隊訓練有素的暗影出去。


    ……


    突然的襲擊取得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勝利,這波攻擊讓開陽軍隊付出慘重代價,屍橫遍野,飛隼軍也要調整休息片刻,換崗換弩箭,才能進行下一波射擊。


    濃霧鎖麵,執明目光隱在層層散不開的霧氣中,陰沉得令人窒息。


    他討厭大霧,目不見物,不能親眼看到開陽逃兵抱頭鼠竄的樣子,真是一件極其不愉快的事,所以這場戰鬥就變成了飛隼軍的主場,他們飛在空中,對手也看不見,剛好趁其不備,朝他們陣營猛紮,統統射成篩子。


    大霧,就會變成鮮紅色。


    然後,就可以準備一場痛快淋漓的屠殺。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隻有血流成河才能平息執明所受侮辱的震天之怒。


    無論是玉衡之辱,還是三劍之仇,這一切,統統要佐奕的命來洗刷。


    飛隼再次展翅,成群結隊的往空中飛去,在十幾丈高的空中發動最強的射擊,他們就是戰爭之魔,要將敵軍全部殲滅。


    奇怪的是,弩箭並沒有如預想的展開射殺,突然,慘叫聲震天而來,然後,就看到人如雨粒般直線墜落,張舞著四肢墜向深淵,砸入輪迴。


    他們驚恐的發現,助飛的飛隼以不可思議的方式肢解散架,變成了一堆朽木碎片,從十幾丈高空降落。


    飛隼士兵隻來得及發出一聲驚恐慘叫,身子就重重的砸到地麵,摔得血肉模糊,腦漿迸裂,鮮血將柳根染紅,匯聚成一條觸目驚心的紅溪,漂浮著片片屍塊與朽木殘骸。


    最自豪的飛隼被全數摧毀,士兵死狀慘烈,天權軍的鬥誌也在逐漸瓦解,縷縷行行向後退步。


    執明雙目中閃過一陣狠辣的快意,手掌握緊,將腕骨斷裂的淤血握在手心,簡單的下了一個命令:“左右埋伏,誘敵深入,本王誓要取佐奕首級祭旗。”


    ……


    飛隼軍慘敗,就是佐奕的大捷。天權軍的鬥誌完全被從天摔落腦漿迸裂的無數屍體擊潰,以慌亂無序連滾帶爬的慘狀湧了出去。


    雙方實力相當,沒有了飛隼就是以一當十的近身搏鬥。所以佐奕下了命令,一鼓作氣追殺天權軍,開陽士兵的兇悍之氣也被漸漸喚醒,刀光相互交織在一起,就像無數道死亡之網,要將天權兵分割,網住。


    血戰之前,佐奕收到了嬰矦族長快馬送來的一封情報,信在手中被捏成一團碎屑,他猛然拉過一位下屬,附耳悄語幾句,下屬眼中燃起必勝的信心,領命退下。


    佐奕的雙目中也閃過一道狠辣的惱意。


    ……


    開陽士兵興奮嚎叫著,擊響了戰鼓。


    天權軍慌亂逃竄給了他們勇猛的決心,他們如風如火,狂龍猛嘯般直搗天權主力軍中心,向天權軍發動了強有力的反擊。


    但濃霧中慌亂的天權軍卻逃跑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然後開陽軍的兩翼與後方也爆發出興奮的嚎叫,密密麻麻的人影將開陽所有退路全封。


    頓時,濃霧裏像是燃起了無數的煙火一般,被紅光照亮,隨即,骨頭碎裂的脆音和肌肉撕扯的悶響在戰火中響起,無數戰刀攪碎了濃霧,將敵人砍成殘肢碎片,蓬散的鮮血灑落了一地。


    這是一場近乎殘忍的廝殺,雙方熱血沸騰,不廝殺至死亡決不罷休。


    屍體成片成片倒下,堆成一座座屍山,血化成河流淌進了悠江,又被悠江的水帶去不知名的遠方。


    直到黎明,殺戮結束。


    過分自信輕敵,終於釀成一場慘敗。


    這場慘敗,以佐奕被俘告終。


    天權士兵清理戰場,這場硬戰並沒有給他們帶來勝利的喜悅,開陽死傷兩萬人,而天權軍也死傷近萬,肉體博擊,誰都沒有占據上風。


    小小開陽讓執明損失近萬兵卒,執明眼裏充滿血絲,星銘劍出鞘,閃爍著毒辣陰損之氣,挑起佐奕下顎,陰冷的聲音響起:“階下之囚,這一幕何其相似,本王該如何殺你,五馬分屍還是碎屍萬段?”


    佐奕手腳被縛在十字木樁上,並無緊張之氣,隻是略顯疲乏,劍尖鋒利感壓迫使他不得不抬起頭直視執明:“飛隼軍慘敗,天權軍慌亂奔走隻是你給我製造的一場假象,目的就是誘我全軍出擊。連飛隼全軍覆沒都無動於衷,你陰損狠辣起來絲毫不輸慕容黎,在下佩服。”


    “詆毀阿離,該打。”執明移開劍尖,眼神交換,立刻兩位士兵上前,對著佐奕就是一頓拳打腳踢,直到佐奕氣息奄奄,狂吐鮮血,執明才慢悠悠讓他們住手,盯著佐奕,“以不變應萬變,你怎麽不說本王聰明?”


    佐奕吐出一口鮮血,毫無懼色,不失禮貌的露出鄙薄神色。


    執明倒不生氣,他並不指望佐奕這個叛國的喪家之犬會對他泛起尊重。


    “你難道沒有發覺你派來準備在飛隼上動手腳的那批精兵一個都沒有迴去?”


    佐奕抬起目光,眼底閃過一抹驚寒。


    執明捕捉著佐奕每一絲表情變化,慢悠悠道:“地上的東西玩膩了,本王就想看看天上飛的東西,飛隼助飛其實也沒什麽稀奇的。本王左思右想,人若沒了助飛的物件,從十幾丈高空墜落會是怎樣場景,所以就把你的精英都送上天去了。”


    佐奕鎮定自若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執明繼續道:“早在你們用本王的飛隼傷遖宿士兵挑撥離間之時,本王就檢查過這批飛隼,發現了這個瞬間肢解的秘密。想必當初莫瀾能輕易奪了飛隼,也是你故意的吧,就為了有朝一日用在本王身上。你自認聰明算計本王,那本王何不將計就計,用你的東西對付你的人。”


    他幽幽笑著:“你沒有料到,從天而降摔得稀爛的其實沒有一個是本王的兵,都是你訓練有素的暗影,死於自家主子的武器之下他們到挺享受。”


    佐奕雙目仿佛狼眼一般,似乎下一刻就要撲上執明,將執明撕碎,但他很快就將這股陰狠壓下,自嘲道:“我隻是沒有想到混吃等死的君王原來一直在扮豬吃老虎。”


    “你算什麽東西,需要本王對你展現出真麵目。”執明玩起了手中的劍,笑意變得冰冷,長劍劃破周圍的空氣,也將佐奕的臉色劃得煞白。


    佐奕的神色倒是沒有絲毫退卻,還夾雜了一絲譏諷:“不過你也別太得意,你我都不過是別人手中的棋子,隻不過我栽的跟頭大些,最先成了棄子,棄子無用,自然需要你這把刀來鏟除。隻是獵物斬盡,刀可還有用?會不會馬上也成為棄子?”


    “湊巧的事情接二連三,你難道就沒有懷疑,你的每一步動作都是事先被人安排好的,你追查我數月,都查不到半點蛛絲馬跡,偏巧你要血洗玉衡之時就得到我的藏匿之處,想必更不可能是偶然吧。”


    “而我,隻是恰巧見了慕容黎一麵。”


    他死死盯著執明,似乎要從執明眼中挖出一絲仇恨來。


    可惜,執明似乎對這連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樣挑撥離間的話聽得次數多了,連他都感到想吐,還不如讓他閉嘴。


    “天權兒郎的血還未冷卻,你這就下去陪葬。本王與慕容黎的事不勞你費心。”


    星銘劍抬起,猛然劈向佐奕脖頸。


    這一劍之威,可將佐奕人頭立馬斬落,一定。


    “費心?執明國主若不想讓慕容黎為我陪葬,大可立刻斬了我。”


    佐奕淡淡道,挑撥不了就證明慕容黎已成了執明的軟肋,既是軟肋,何不好好利用一番。


    佐奕目光中的沉靜若定,讓執明揮出的劍霎時頓在他脖頸肌膚上,再不能深入一分。


    執明盯著佐奕,隻要手上力道增進一分,他與佐奕之仇都會結束。


    然而慕容黎三字讓他的心閃過一瞬間徘徊。


    一瞬間,足夠佐奕看在眼裏。


    佐奕自信滿滿,與執明目光交接,巋然不動,將話嵌入執明靈魂:“你可知,過慧易折,他所圖謀會要了他的命,隻有你能救他。”


    執明感到內心深處的掙紮,他與慕容黎,就像跨越天人生死之隔,重新相聚。


    慕容黎不能再死一次,他不能失去他兩次。


    所以,就算不共戴天的仇人馬上就能下地獄,他還是緩緩撤迴劍鋒。


    隻在佐奕脖頸處劃了一道劍痕。


    然後,執明猛然用力,將星銘劍深深釘入木樁,懸在佐奕頭頂上。


    三尺劍鋒染上的鮮血,滴在佐奕殘破的衣衫上,劃出一道淺淺的皺紋。


    “你的話,最好令本王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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