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鬱錦繡的山脈在天樞西北側延伸著,形成一道狀若菱形的峽穀,交匯千裏。菱角的中心丘陵上,坐落著那個古老的部落嬰矦族,南麵廣闊的平原草場,保證了這個部落的富庶。


    這也是樞居,一個安詳,隱秘的桃園秘境。


    那年,仲堃儀帶著孟章留給的印信獨自一人躲避蘇翰等人的耳目,逃往北邊,集聚了天樞最強的這支精銳在此韜光養晦,四道連綿千裏的峽穀山澗有效的阻礙了世人來此窺探形跡的腳步。


    這千裏山峽,險峻難攀,高達百丈,飛鳥難越,超出了世人的想象,誰能想到這峽穀中央坐落著一個古老神秘的部落,不與外界通人煙。


    仲堃儀鳩占鵲巢後,便駐紮在此,休養生息。後來不知以何法說服嬰矦族族長壬酉,兩人一拍即合,談笑風生,共謀大業。


    遠遠的昆侖丘廣場,是一尊高大威武的石像,人麵虎身,九尾利爪。石像盤膝,坐在廣場的正中間,麵目猙獰,陰詭。


    壬酉抱著長盒,身後跟著六位護法,一路行去,緩緩步入廣場中央,他在石像前駐足,笑容滿麵,鞠躬行禮,然後輕輕起掌,扳動虎爪,九尾掃開,露出一個深幽幽的黑洞,無盡的深壑,似乎沒有盡頭。


    六護法隨著壬酉緩緩向黑洞走去,很快,九尾合並,洞口接合,隻留下一尾石壁相撞的星芒。


    仲堃儀走出樞居,目送昆侖丘廣場從石像黑洞處消失的人影,淡淡一笑。


    壬酉要神力,他要這個天下分崩離析,推倒重建,兩人不謀而合,緣分豈非很妙。


    一位門徒撐著傘,為仲堃儀擋去一側的陽光,眺望人麵石虎像,微微道:“先生,傳言不是要集齊八劍才能開啟神力嗎?先生手中還有一劍,族長如此急迫進入守護陣心,當真能吸收神力?”


    仲堃儀扶著腰間純鉤,道:“據說六劍就可開啟六合之功,除了我和慕容黎手中神兵,族長已取得六柄,可開啟第一重之力,他日若得到慕容黎手裏那柄,同我這柄加在一起,就能破除封印吸取八荒之力,成為天下第一高手。”


    門徒思慮:“嬰矦族長若是得到神力,可會對先生反將一軍?”


    仲堃儀望著青天,道:“神力再如何強大,也是一人之強大,他覬覦神劍與瑤光為敵就等於與天下為敵,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想要護佑一族之命,除了擁有強大神力,軍隊也是最重要的,我可以為他提供精兵強將,他多年隱忍方至今日才給慕容黎平地炸起一記驚雷,不就是因為我手中握著的軍隊給他足夠的信心嗎。”


    門徒道:“以先生之才,想要取得八劍並非難事,可學生看來,先生似乎對八劍神力並無興趣?”


    “八劍詛咒,不得好死或同歸於盡,我誌不在此。”仲堃儀冷笑,仿佛在那片丘陵上看到了慕容黎未來的命運,誌得意滿,“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何須覬覦,我一向認為,執著於武功高低不過是一種下乘法門,謀略遠比武功重要得多。”


    “先生所言極是,學生受教。”門徒微微欠身,施禮,繼而又緩緩道,“學生還有一問,當初慕容黎身死,以駱瑉師兄在天權的地位,先生為何從未想過效忠執明,謀一番大業,而是出兵南陵,終功敗垂成?”


    “執明?嗬!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而已。”仲堃儀眼角露出一絲深思之色,麵色陰鶩,“慕容黎與他曾是何等交情,兩人決裂這中間自是有我推波助瀾,但也未見他有過遲疑容忍之心。焉知我投靠執明之後,不會遭人算計?以他猜忌狐疑之心,我又如何抽身?且這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事實真相總會大白於天下,早晚而已,那時他對我之恨隻怕不比慕容黎少。我因何要置自己於此等境地,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時刻提防主君背後捅我一刀?”


    當初在天樞,就算深得孟章信任,不也被天樞三大世家明裏暗裏打壓,如今他又豈會重蹈覆轍淪為君王之下的奴役,一展鴻鵠並非依附君王這一條道路。


    他胸中忽然升起一股難耐的火熱:“我非良人,君非明主啊。”


    門徒歉疚:“先生顧慮思及深遠,學生自愧。”


    仲堃儀目光中透露著刻骨的恨意:“最難對付最難挑撥的從來隻有慕容黎一人,功敗垂成是我未料到慕容黎狠起來連自己都殺,低估他的狠辣陰毒,慕容黎若非假死,天權瑤光早已握在我手中,還有執明何事?”


    他將目光投向遠方,眺望天際,謂然長歎,“於民,慕容黎或許會是明主,然與我終是對立,宿仇難解,我與他,隻能容其一,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昆侖丘那盤殺局才是為他而開。”


    他的眼中,突然有絲惺惺相惜的遺憾,若非對立,他們可會成為知己?可能在高高的浮玉山頂遙遙慰藉彼此寂寞的靈魂?


    宿命不容許。


    門徒道:“據探子傳來的消息,佐奕進了仙人府就追查不到蹤跡,執明也在那日被親信帶走,如今正帶兵攻打玉衡,並非去追蹤開陽郡主,瑤光國主卻並未參與戰爭,而是去了青州,先生可知這個中緣由?”


    “原是想製造巧合用佐奕吸引執明追蹤,步入陷阱,再引慕容黎前來搭救,如今倒是不必了。”仲堃儀思索片刻,慢慢道,“想必巧合已被慕容黎暗中化解,或許他拿了佐奕手中圖紙,不想執明涉險所以讓玉衡牽製執明?他如此顧及執明的命,當真可悲可歎,殊不知正是這份顧慮會要他的命,也是最容易利用的弱點。”


    他目光有些異樣,“不用執明掉入陷阱,他也會前來,倒是我畫蛇添足了。”


    門徒:“那先生下一步打算如何做?”


    “不急,總歸有跡可循。”仲堃儀目光遙望遠處一青峽,隱隱約約飄散著白霧,彌漫在山林峽穀中,環繞升騰,似乎有些異樣,又似乎沒有。


    天地風雲倏然變幻。


    突然,一陣崩天裂地的雷炸之聲在昆侖丘廣場上響起,緊接著如火山噴發般宏偉的彩虹光芒自地心深處耀起,直衝天際。


    轟然巨響,如天地崩摧。


    諸天血碎,盡是虎身人麵石像滿空炸開,爆散無數碎屑,落石碎屑被巨大的力量衝得騰起十幾丈高,又轟然砸落,整個廣場及人麵虎身石像在這場爆炸中坍塌盡毀。


    紅光崩散,石屑橫飛,攪成一片蒼茫,伸手不見五指。


    仲堃儀震駭的看著廣場,連他腳下都能感到一陣地動山搖,可想而知,壬酉及六位護法身處震源中心,必是血肉橫飛,在劫難逃。


    莫非這就是神劍的威力?


    同歸於盡?化身粉碎?


    仲堃儀來不及多想,疾步向廣場奔去。


    ……


    遍地碎石,滿目寥落,石像爆散的粉末上,都沾著猩紅的血漬,這些血液與碎肉攪在石屑粉末上,已分不清是六位護法還是壬酉的,竟沒有一片完整肉身,觸目驚心,粉身碎骨,隻隱約在石屑下看到一顆還在轉動著的眼球,帶著驚恐之色,永遠無法閉上。


    仲堃儀五味雜陳,肺腑一陣翻滾,險些嘔吐,這場麵太過血腥驚悚,連他都不知不覺駐足未敢上前。


    虎身人麵石像下方,原本是一座宮殿,宮殿中央豎立一尊古帝雕像,大抵是鈞天封印神力的那位帝王雕塑,此時宮殿已麵目全非,古帝石像墜向一旁,將地底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


    黑氣一頓,一聲絕望的怒吼傳來,壬酉披頭散發,麵目扭曲從深坑中衝天而起,一瞬間就嘔出數團鮮血噴出,他卻恍若未覺,劈手數十掌擊向虛空,石屑。


    他手中握著一堆鋒利的劍刃碎片,此刻也同他掌力一起飛向四麵八方,似乎都不能發泄他所有的怒氣,他像一個狂魔瘋子一般在空中起跳飛舞。


    仲堃儀偏頭躲過,接下一片劍刃,捏在兩指間,利刃上鮮血淋漓,滴進塵土中,濺出一縷灰塵。


    劍刃碎片並未噬血,仲堃儀露出深思之色:“此劍並非神兵,而是以假亂真的贗品,所以你貿然開啟六合之力導致被神力反噬,繼而毀了六合陣?”


    “不可能的,不可能。我用血液驗證過,它們噬血產生共鳴,怎會是贗品?”壬酉重重的摔到古帝石像下,目眥欲裂,他抓起劍刃碎片,一刀一刀往自己的手心割去,任由血液將劍刃染得通紅,血肉翻開盡爛仍不罷手,他發出絕望的哀鳴,“為什麽?這究竟是為什麽?為什麽之前都好好的,六合陣毀於一旦,六劍粉碎,我的神力,我窮其一生要得到的神力,在這場爆炸中灰飛煙滅了,神兵怎麽可能碎,怎麽可能?”


    他猛然躥到仲堃儀麵前,血肉模糊的雙手抓住仲堃儀,眼中已是一片血紅,嘶聲力竭吼道:“你說,它們是神兵,它們不是贗品,不是,不是。”


    仲堃儀歎氣:“看來是有人用劍算計於你。”


    “是巽澤,巽澤設此毒計算計我。”而後,他放開仲堃儀,一麵嘶聲大笑,一麵瘋狂的揮舞長袖,將那些折斷爆破的神兵碎片全部攪在一處,又小心翼翼的拚合,任長發從頭頂鋪開,一次又一次擋住了視線,他卻宛如無覺,隻專注於手中的碎劍。


    “我怎麽會被騙,它們分明是神兵,我親自驗證過的。”


    碎劍在他蒼白如紙的手指下,呈現出一柄神兵的樣子。


    啪的一聲裂響,在寂靜的廢墟中,宛如炸開一道驚雷。


    那柄拚合的神兵在壬酉手中分崩離析。


    他痛苦的闔上雙眼,任紛揚的碎劍從指間跌落。


    “毀了,全毀了,神力沒了。”


    突然,他猛地拂袖,將懷中的劍刃碎片淩亂的全部砸向帝王雕像。


    “什麽六合之力,八荒之功,騙子,全都是騙子。”他指著古帝雕像,“你才是那個最惡毒的騙子,封印神力,讓我族世世代代做你的奴隸永世不得出,你憑什麽決定我族的命運,我就是不服輸,我就是要開啟神力,憑什麽要讓我來守護。你都死了幾百年了,為何還要禁錮我族的命運,我要毀了你。”他猛然聚起一股巨大的內息,雙掌用力,朝帝像擊去,帝王石像被力量推搡,滾至一邊。


    塵埃飛騰,透出嗆人的氣息。


    他的身影在雕像上踐踏狂舞著,也踐踏著自己的信仰和曾經付出的努力。


    漫天塵埃中,壬酉的嘶啞宛如啜泣。


    眼睜睜看著窮極一生追求的信仰在手中分崩離析,這種近乎毀滅的痛確實讓人難以承受。


    仲堃儀眼中隻有憐憫,仿佛早已料到了結果,他對八劍神力本身不屑一顧,若非天命所歸,貿然吸取,隻會帶來災難,付出慘重的代價。


    在他布下的棋局中,就是好整以暇的在一邊看戲,看當代的野心家為了八劍神力,拚搏殘殺,不死不休。


    所以,無論誰得到八劍,誰輸誰贏,最終贏的,都是漁翁。


    八劍詛咒,不得好死或同歸於盡,都是慘絕人寰的結局,他何須去爭?


    突然,仲堃儀腰間的純鉤泛出淡綠色光芒,發出一聲清脆的劍鳴,從劍鞘中移出三寸,不住的震動。


    仲堃儀頓時一陣心悸,立刻握住劍柄,眉頭緊鎖,這是神劍共鳴發出的預兆,可那些碎片是贗品打造,如何會有共鳴?


    他巡視著倒塌滾落的古帝石像,壬酉還在石像上發瘋,手中的鮮血灑得到處都是,血腥彌漫了整個廢墟,風中的空氣腥鹹腐敗難聞,一道紅光自石像腰底耀出,也伴著聲清脆的鳴嘯,破碎風中。


    隻輕輕的一聲輕鳴,已落在仲堃儀耳中,仲堃儀神色一動,疾步上去,扒開碎石塵屑,從石像底下抽出這支泛著紅光,完整未碎的神兵,握在手中,片刻,嘴角掛上一個微笑。


    那赫然是慕容黎從不離身的玉簫,管中利刃,燕支,八劍之一。


    仲堃儀站了起來,摩挲燕支,簫管承受不住巨大的爆炸威力,已出現條條裂紋,螭龍圖騰也在裂紋中分崩。


    簫管裂開,自是不能吹奏妙曲,但神兵燕支冷冽,鋒芒未減,吞食著壬酉灑下的鮮血,一陣一陣的紅光透出,刺進人的眼中,帶來了興奮不已的催化劑。


    燕支!


    真是太有意思了。


    顯然,壬酉也注意到仲堃儀手中這支完整未碎泛光的神兵,身形一縱,一把將燕支奪過握在手裏,眼中的瘋狂在那一瞬間煙消雲散,凝固為張狂的笑意與陰惻。


    仲堃儀緩緩道:“這是慕容黎手上那支神兵,混在那堆贗品裏,或許正是珠混魚目,才瞞過族長法眼。”


    壬酉蒼白的麵容被燕支的紅光照出點點痕跡,他仔細端詳著燕支,似乎陷入了思考。


    良久,他露出滿麵笑容:“不可能,巽澤設下這個圈套間接摧毀了六合之力,他既然能造出如此完美的贗品,必然也能造出燕支,慕容黎就是他的軟肋,任何一柄劍都可能拿來做餌,唯獨燕支不可能。”


    仲堃儀道:“或許連他都不知道燕支混入了這套贗品當中。”


    他突然想到南陵天臨樓上,慕容黎手中所持並非燕支,而是另一支竹簫,演戲演全套,慕容黎詐死後確實未曾帶走燕支,而是留在瑤光王城,那又會被誰拿走?


    慕容黎假死後誰在瑤光王城待過?


    執明。


    仲堃儀露出笑容:“神兵是你埋在玉衡的暗棋阿常取的,他是不是見過執明?”


    繼而窺到執明來此玉衡,懷揣燕支。


    壬酉早已褪去了發瘋時的姿態,他整理亂發,臉上繼續堆著笑,看著異常陰詭:“仲先生的意思是慕容黎的這支燕支一直在執明手中,阿常在仙人府劍閣中取走贗品的同時,也去執明寢宮中順手拿了燕支?可惜阿常死了,無法證實。”


    “真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何須證實。”仲堃儀幽幽道,“慕容黎的燕支丟了,想必那兩位定會著急,你不妨給執明寫封匿名信,若燕支真是從他手中丟的,他定會折迴仙人府。”


    壬酉眼中透出層層惡毒,巽澤讓他遭受神力反噬,毀去六合陣,他隻想親手將巽澤撕碎:“禮尚往來,先生何不讓巽澤親自來取劍?就算是絕頂的人,在災難麵前也不過滄海一粟。”


    他望向遠處青山,玉簫在他掌中發出碎裂般哀鳴。


    怨毒是他眼中唯一的神情。


    仲堃儀譏誚的笑意在眸子中緩緩散開:“要讓絕頂之人上鉤,還得借一把刀,太過直接容易露餡。”


    壬酉笑道:“隻要把巽澤引開,即便沒有六合之功,取走慕容黎項上人頭倒也不在話下。”


    他原是想得到六合之功,對付仙人上才能綽綽有餘,如今燕支在手,可引仙人入絕境,巽澤引開,憑他的修為,擊殺慕容黎豈非輕而易舉。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燕支在他手中紅光迸射,冷冽之光向石像劈去,石像頓時斷為兩截。


    夕陽,正好落在廣場中心,照到鮮血,屍骸,廢墟。


    ……


    執明沒有想到,僅僅一個月的時間,離州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記得,初來離州時,這裏有繁華的街道,叫賣的小販,說書的文人雅士,表演雜耍的藝人,熙熙攘攘的人群呈現一派盛世安寧的景象。


    災難,仿佛是一瞬間降臨的,廢墟之外,滿是穢土,發出陣陣惡臭,街道兩側房屋早已破敗不堪,破壞的大門敞開著,聚集著仿佛逃難的老弱病殘,他們相互攙扶,擠在一起,卻已沒有了交談的力氣,甚至看到天權隊伍走過的時候,都抬不起目光來瞻仰。


    執明皺眉,陷入了沉思,離州,遭到了天災還是人為的迫害?怎從天堂掉到地獄?天權大軍還未開戰,他們怎先被夷為平地了?


    莫瀾小心翼翼踩著穢土,用扇子遮擋鼻翼,似乎這樣可以阻隔那些惡臭腥鹹的氣味。


    突然,一個蒼老的身影撲了過來,抱住莫瀾大腿,滿頭白發重重的叩在汙穢的大地上:“貴人,一定要救救我們,救救我們啊。”


    莫瀾被嚇得魂飛天外,使盡了渾身解數才抽出大腿,跑到執明身後,驚駭得大口喘息。


    幾位士兵立刻上前,打算控製老者,誰知那老者眼睛一翻,雙腳抽搐幾下,就直接斷了氣。


    這下莫瀾嚇得更加手足無措,腿一軟幾乎要跪倒:“王上,不關我的事,我沒有碰他,他……他……自己死的。”


    “本王知道。”執明命令士兵將屍體拖走,眉頭皺得更深了。


    用人間疾苦來形容此刻的離州再恰當不過,身在其中,清晰的感受到毀滅,餓殍的沉重。


    離州已成荒城。


    這不是巽澤弄出來的障眼法,離州,為何變成如今這副慘狀?


    投降是因為餓殍?


    士兵行來,彎腰行禮:“稟王上,玉衡郡主在郡主府恭迎王上。”


    執明眼角抽了抽,巽澤,終於出現了。


    ……


    玉衡郡主府儼然成為了一座廢宅,比起曾經的荒涼更加頹敗,郡主府的大門經阿常一笤帚之力掃至坍塌,至今未及修繕,一覽無餘的衰敗,秋蟲敗葉飛舞在陰暗的角落,漸漸腐朽,隻剩下悲愴到極處的垂死之氣。


    讓人不由唏噓感慨。


    西風是位白衣公子,姿容俊秀,並世無雙,他手中握著一隻筆,抱著一卷書冊,站在郡主府水榭邊八月桂樹下,烏黑的長發被一條精致的玉白流絲帶綁起,光影從桂樹中灑下,照出他精致完美的側容。


    在這個殘破的郡主府裏成了唯一的風景,如桂馥蘭香,沁人心脾。


    執明一時竟呆住,舉目顧盼靈動儒雅,好一股書香溫文之氣,宛若書中走出來的白衣秀士。


    他又想起慕容黎,同樣驚為天人的容顏,卻是截然不同的氣質,慕容黎清冷易碎淡漠疏離拒人千裏之外孤高影單,如九天謫仙,不容褻瀆,想靠近恐懼灼傷。


    此人溫和謙柔,舉動斯文,花前月下筆題江山,詩意盎然,宛如他就是那書中唯美雋秀的文字,翻開書頁就自然映入腦海,詩情靈動著人沉醉。


    仿佛一見傾心,就忍不住徜徉其中,親品絹文。


    莫瀾宛如第一次見到慕容黎那般整個靈魂都呆住了:“好一位俊秀的書生,真是妙極,妙極,玉衡莫不是仙山郡府,怎的每位公子都生得這般好看。”


    玉衡郡主更為好看,然他天下一等一鋒芒往往容易讓人忽略他的容顏。


    西風聞言,步態輕盈,淺淺邁步向執明走來。


    搖曳生姿,儀態萬方,他的每一個步子都如踏進執明心坎,執明立刻正衣冠,竟覺此刻怕唐突了佳人,微咳一聲,道:“攪擾公子賞桂作詩雅興,慚愧。”


    西風微微彎眉,淺淺一笑,向執明行禮,聲音如天籟:“微臣玉衡郡主西風,參見王上,微臣已布置好行宮,王上可稍作休息,這邊請。”


    他彬彬有禮,彎腰低頭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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