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二日,年味愈濃。


    汴京城的各個衙門都無須再點卯,蘇良也閑適了下來。


    除了臘月二十六日,需要去變法司總結今年的變法成果外,年前接下來的所有時間,蘇良都是自由的。


    本來作為台諫官,蘇良需要參與元日大朝會的籌備事務。


    但他最不喜的就是這類禮儀之事,能躲便躲,其他人也基本不尋他。


    ……


    午後,蘇宅。


    蘇良近四歲的兒子蘇子慕在後院爬高上低,瘋跑玩耍。


    九個月大的女兒蘇沁一,在唐宛眉的看護下,坐在一輛由百家學院木藝匠人製作的紅木嬰兒車裏。


    她揮舞著小胖手,咿咿呀呀,不知道到底在高興什麽。


    蘇良靠在躺椅上,感受著冬陽的溫熱,心情甚是愜意。


    就在這時,吉叔快步走了過來。


    “官人,國子監直講孫複孫夫子在門外求見!”


    唰!


    蘇良迅速從躺椅上站起身來。


    孫複,字明複,人稱泰山先生,乃是石介的至交好友。


    其通曉經文義理,勤於治學,提出了“文者,道之用也”的新主張。


    乃是國子監有名的大儒。


    不但天下學子誇讚他的文章和教學理念,丁度、歐陽修、張方平等人也對其經義理念甚是推崇。


    蘇良與其不過是點頭之交。


    今日對方突然來訪,蘇良不由得感到有些詫異,連忙快步走了出去。


    對待這種治學儒士,蘇良自是要親自迎接。


    孫複個頭較矮,體態偏瘦。


    但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其滿麵紅光,看上去一點都不像一個即將六十歲的人。


    據說,他在國子監喜歡站著講課,並且一講便能連續講兩個時辰。


    蘇良迎到大門口,笑著道:“泰山先生,是哪陣風將您吹來了,裏麵請,裏麵請!”


    當即,二人來到前廳,丫鬟連忙端來茶水。


    孫複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景明,子慕幾歲了?”


    “過完年,就滿四歲了。”蘇良笑著道。


    “該去學齋了!”


    “啊?”蘇良有些意外,道:不是八歲才能入學嗎?”


    孫複搖了搖頭。


    “那是別人家的孩子,子慕兩三歲便得唐老夫子教導,現已能背誦數首唐詩,可以去學齋了。老夫今日前來便是為了此事,讓老夫親自教他如何?”


    國子監內設有數個小學學齋,生員大多為八歲到十二歲的童生。


    入學後,主要學的是經籍和書法,到十二歲後,便能入國子學或太學。


    “是不是有些太早了?”蘇良道。


    就在剛才,蘇子慕還正撅著屁股在牆角撒尿呢!


    “早什麽早!李太白五歲誦六甲,杜工部七歲詠鳳凰,晏相公七歲都能寫一手好文章了,他們皆是不到四歲便開始讀書了!”


    孫複一臉認真。


    “我的計劃是,先教子慕一年,而後大皇子也將入學,子慕便可做他的伴讀。”


    蘇良有些哭笑不得。


    孫複比他這個爹還稱職,竟然將蘇子慕的學業都規劃好了。


    大皇子趙暽比蘇子慕小八個月,現在是蘇子慕的跟屁蟲。


    每隔三五日,唐宛眉都要帶著蘇子慕進宮與其玩耍。


    蘇子慕當伴讀,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不過……不過,我與歐陽學士已有承諾,準備請他來教授子慕。”


    “他不行。歐陽學士才識雖高,但論啟蒙教育,比老夫要差得遠,待子慕十二歲後,再交給他吧!你若不方便告知他,老夫與他說。”


    蘇良想了想,道:“此事,我恐怕還要與我嶽父和妻子商量商量。”


    能有孫複這樣的大儒教子,蘇良自然是求之不得。


    但涉及孩子,總要與家裏人先商量商量,另外還要考慮歐陽修的想法。


    歐陽修已將蘇子慕當成他的關門弟子了。


    “行,那老夫就先去找歐陽學士。景明,此事你定要放在心上,子慕若不在明年年初入學,再參加童子試就丟去優勢了!”


    說罷,孫複便一臉嚴肅地離開了。


    他將育人子弟看得比天都大。


    蘇良迴到後院,剛好看到因爬高而半個身子都掉進水缸的蘇子慕。


    唐宛眉一邊批評他,一邊提著他往屋內走。


    此等天氣,若不趕緊換了衣裳,定然會生病。


    蘇子慕看到蘇良後,興奮道:“爹爹,水不涼,一點都不涼,我若掉缸裏,根本無須司馬小叔來救,也無須砸缸!”


    蘇良感到又無奈,又好笑。


    前日,他給蘇子慕講了司馬光砸缸的故事,本意是讓兒子離水缸遠一些。


    沒想到兒子的理解卻是:若掉缸內,能不能自救?


    “我的兒呦,這能成神童?能打破晏相公十四歲就被賜同進士出身的記錄?”蘇良喃喃道。


    ……


    諫院。


    孫複與歐陽修在一方茶台前,相對而坐。


    “我不行?”


    歐陽修眉頭一挑,看向孫複,道:“孫夫子,別的事情我不與你爭,但小子慕的啟蒙必須我來做。伱擅長的是教普通人,蘇景明的兒子會是普通人嗎?這小子兩歲半就知道拿著毛筆在紙上劃了,隻有我來教他,他才能如他爹那般優秀。”


    “歐陽學士,我也實話實說,你若是抱著這種想法去教子慕,那就是在害他,基礎必須要紮實,書法、經義、讀書習慣、站坐禮儀,這都是我精通的,我都教三十多年書了,我更知道如何教孩子,整個汴京城,隻有我最適合當他的夫子,待其十二歲之後,你再教他,如何?”


    “不行,絕對不行!景明早就承諾過我了,子慕之師,非我莫屬,其他人都不能搶,曾經,範相公和唐中丞來搶過,我都沒讓,今日更不會讓!”


    歐陽修挺直了腰板。


    “歐陽學士,你可知我的啟蒙課程便有五個竹筐。論才學,我可能不如你,但論教書育人,你……你不及老夫十分之一啊!”


    “收起你那傳統的一套吧!我準備為子慕量身定做一套啟蒙課程,若日後他不能高中狀元,那我歐陽修就是徒有虛名!”


    ……


    二人爭了大概有近半個時辰,依舊是誰也沒有說服誰,最後決定,前往蘇宅,讓蘇良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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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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