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五月初一。


    城南蹴鞠場正式開建,預計年底可完工。


    蘇良將這些事務都交給了曹佾,自己並未過多操心。


    在商貿一道上,曹佾頗有天賦。


    他的人生夢想也已從問道修仙變成了成為像陶朱公範蠡那般的人物。


    此外,管形火器也有了明顯進步,發射十次,最多炸膛或啞火三次,質量明顯提升。


    ……


    五月初五。


    城北的一座軍營中。


    五百名光著膀子的青年正在沙場上狂奔。


    這便是依照蘇良的標準,挑選出的五百名重騎兵人選。


    平均年齡十八歲,個個孔武有力,充滿朝氣。


    曹護麾下的五名老兵,騎著高頭大馬,揮舞著鞭子,一邊驅打跑在最後麵的士兵,一邊高聲大罵。


    “廢物,是個爺們就不要停下來,早上的饅頭是喂狗了嗎?”


    “快些!快些!再快些!你們若不珍惜這次機會,有人珍惜!”


    “你小子是個娘們嗎?若跑不動,今日便別吃飯了!”


    ……


    當下。


    鎧甲、戰馬、兵器都還未曾籌備完畢。


    蘇良便隻能令曹護安排這些新兵們進行常規的訓練。


    官家當起了甩手掌櫃,除了給錢,什麽都不管。


    一副“你行伱上”的態度,顯然還是在為蘇良大罵樞密院和三衙置氣。


    蘇良向來不服輸,鐵了心要證明一下自己。


    他依舊在召兵。


    他的計劃是,每一批新兵訓練半個月,然後根據訓練結果不斷淘汰能力與鬥誌不良者。


    優中選優。


    隻要能在三個月內,集聚五百人就行。


    ……


    近午時。


    蘇良首次來到軍營。


    他命軍營夥夫架起五口大鐵鍋,煮了五隻羊。


    不到半個時辰,肉香便飄滿了整座軍營。


    對於這些大多窮苦出身的新兵而言,吃羊肉乃是一種極為奢侈的事情。


    而這五隻羊,最多夠五十人的量。


    蘇良作為一名台諫官,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


    讓他練兵,根本不行。


    其一,自身能力不能服眾;其二,不夠心狠手辣。


    他已經向官家申請,在西北地區借調五名都頭來訓練這群士卒。


    而蘇良擅長做的,是激發出他們的血性與鬥誌。


    今日,蘇良便是為此而來。


    ……


    片刻後。


    五百名新兵奔跑完畢,散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使得他們如此拚命訓練的緣由,除了天子親兵的榮耀,還有比上四軍都要高出三倍的月錢。


    他們知曉與自己同批的五百人中,至少有一半會被淘汰,但都在堅持著。


    多待一日,便能多拿一日的錢。


    這群新兵沒有任何基礎,較為難訓,但也沒有那些老兵油子的市儈、圓滑、投機取巧,易於雕琢。


    這時,蘇良看向曹護。


    後者立即會意,朝著沙場高喊道:“列隊!”


    唰!唰!唰!


    五百名新兵擦掉臉上的汗珠,迅速站成了隊列。


    這個速度,還是令蘇良極為滿意的。


    蘇良大步走到眾新兵的麵前,高聲道:“戰士們,我是蘇良,奉官家之命,總領你們的訓練事宜!”


    士兵們紛紛抬起頭來。


    他們對這位“砍頭禦史”的事跡還是有所了解的,心中頗為敬佩。


    不過大多數人還是麵帶疑惑。


    蘇良高高瘦瘦、麵色清秀,也未有軍伍經驗,看著根本不會練兵。


    蘇良也看出了眾人心中的疑惑,接著道:“從你們的眼神裏,我能看得出來,你們覺得我不會練兵。”


    “確實,我不會練兵,接下來,操練你們的也不會是我。”


    “但是,你們若想在此長待,我接下來的話,你們必須牢記心中!”


    “其一,你們若能留隊,便是天子親兵。什麽是天子親兵,不是在宣德門前挺胸抬頭,享受百姓羨慕眼神的儀仗隊,你們是要上戰場的,你們是要展現天子威嚴的。”


    “換句話說,你們若出去作戰,代表的是官家的臉麵,你們若輸、若懼、若逃,丟的乃是官家的臉,按罪當誅!”


    “其二,接下來的訓練會倍加殘酷,甚至在訓練中便有可能喪命,貪生怕死或心懷鬼胎者,最好趁早離開,免得浪費大家的時間,過幾日,新的紀律守則將會分發到你們手中,違背上麵的任意一條,皆直接清退,沒有其他懲罰。”


    “其三,本官知道,有些人乃是為了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才來入伍。這個想法沒有錯,但從此刻起,我想讓你們放棄這個想法。”


    “隻要你們在這個軍營裏一日,朝廷便不會讓你們的家人餓肚子,遭人欺負。你們心中隻能有一個想法:傾心傾力訓練,在未來成為我大宋的英雄,百姓心中的英雄!”


    “你們若陣亡了,朝廷會一直養育你們的家人,並為你們立碑,讓後世之人,永遠記得你們為我大宋做出的貢獻,讓未來的士卒知曉,你們都是不屈不撓的漢子,是可挽天傾的大好男兒……”


    “其四,隻要你們足夠優秀,隻要你們能立戰功,你們便能由兵升將,便能得到你們想要的一切榮光……”


    蘇良這番話,說的慷慨激昂,完全是為士兵們安排好了未來的人生道路。


    很多青年都甚是興奮。


    若不入伍,他們可能成為挑夫、力工、商販,永遠生活在底層,為溫飽而拚搏,但蘇良讓他們看到了更加美好的未來,意識到他們也可以逆天改命,那自然要拚一拚。


    科舉不成,唯有靠軍功。


    對這些平均年齡十八歲的青年來講,“英雄”二字對他們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誰都不甘於平凡!


    隨即。


    蘇良看向不遠處那五鍋羊肉,道:“看到那五大鍋羊肉了嗎?那是為敢於拚命者準備的。接下來,繞沙場奔跑十圈,先到者先吃羊肉,前五十名吃肉喝湯,五十名開外者看著他們吃肉喝湯。每隔三日,我們都會有這樣的獎勵機製,有可能是羊肉,有可能是銀錢,能者多得!”


    “最後,本官再說一句,欲要成為天子親兵,須有鬥誌與血性,即使到了最後一刻,也絕不能放棄!”


    說罷,蘇良看向曹護。


    曹護手揮旗子,將眾新兵引到跑道前,待隊列排開後,高聲道:“奔!”


    頓時,一群群光膀子的青年,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狂奔而出。


    這一刻,他們的目標隻有一個:吃肉。


    ……


    約半個時辰後,數名新兵率先抵達終點。


    曹護在一旁守著,嘴裏喊道:“二十三,二十四……三十八……四十五……”


    “五十,好,你們五十人先站在一旁。”


    這時,蘇良觀察起後麵的士兵。


    士兵們依舊都在拚命奔跑,因為唯有跑完全程,才能知曉自己與勝利者的差距有多大。


    很快,士兵們紛紛跑到終點。


    就在這時,蘇良看到有三名士兵慢悠悠地走了起來。


    他不由得皺起眉頭,來到終點處。


    排在最後三名的士兵慢悠悠走到終點後,蘇良看向三人道:“你們三個,可以離開軍營了!”


    三人都是一愣。


    “蘇……蘇官人,不知我們犯了什麽錯?”


    “本官需要向你們解釋嗎?立即滾出去,你們不配待在這個軍營!”


    蘇良麵色鐵青。


    三人還想解釋,直接被幾名老兵駕走了。


    周邊士兵們都漸漸想起蘇良最後說的那句話:即使到了最後一刻,也絕不能放棄。


    提前放棄自己,比實力不足更令人不恥。


    ……


    接下來。


    便到了吃羊肉的時刻。


    五十名新兵,十人圍一鍋,已有些迫不及待。


    而其他人也都圍成一個外圈,一臉羨慕地看著。


    曹護環顧外圍的四百多人,高聲道:“你們的任務,便是看著他們五十人將羊肉吃完,然後再為他們鼓掌喝彩,你們若想吃肉,便要努力超越他們!”


    “開吃!”


    頓時,士兵們拿著筷子。


    從鐵鍋內撈出大塊大塊的羊肉,腮頰鼓動,大快朵頤起來。


    有人啃羊腿,有人啃羊頭,有人專吃肥肉,有人盯上了羊三件……


    吃得是滿嘴流油,越嚼越香。


    外圍的士兵們都咽著口水,一臉羨慕,後悔自己沒有再努力一些,拚命一些。


    而蘇良在一旁親自為這些勝利者盛湯,並高聲道:“待你們立下戰功,為你們盛湯者,將會是咱們官家!”


    蘇良無時無刻都在提高著眾士兵的鬥誌。


    此刻,若讓他們為大宋而拚命訓練,他們或許會猶豫。


    但若讓他們有機會吃到羊肉、獲得厚賞,他們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拚命。


    ……


    近黃昏,蘇良離開了軍營。


    他打算每半個月都要來一次,任務便是提高士兵們的鬥誌與血性。


    而訓練,交給老兵就行。


    曾公亮和富弼的練兵之法其實很優秀,隻是士兵們執行不到位而已。


    ……


    五月初十,一座茶館中。


    蘇良望著茶台對麵一臉認真的王安石,不由得笑了。


    “他們幾個是怎麽想的,竟讓你來勸我向官家呈遞認錯奏疏!”


    王安石撓了撓後腦勺,無奈地說道:“唐中丞和歐陽學士覺得咱們是同類人,彼此都太拗,拗人勸拗人,或許能有一定效果。”


    “我覺得,從對錯上來論,你沒錯,祖宗之法也有不足以應對當下之事的時候,武人爛成這樣確實是樞密院那群文官之過。但從對變法的利弊而言,你最好能寫一封認錯奏疏,變法事宜離了我,還能接著進行,但離了你,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眾台諫官皆篤定,隻要蘇良能寫一封認錯奏疏,趙禎便一定會迅速地讓他官複原職。


    蘇良搖了搖頭。


    “不,我不認錯,我也是為了變法,我這樣熬著,官家和滿朝文武才能意識到當下士卒之不堪,才有可能一直調整。我一旦認錯,將前功盡棄!”


    “官家不是已經開始整治文臣,提升武將了嗎?”王安石道。


    “力度還不夠。”蘇良笑著給王安石添上一杯茶,道:“介甫,你放心,官家是不舍得將我逐出汴京城的,我不認錯,最多也就是晚些日子官複原職罷了!”


    聽到此話,王安石頓時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了。


    這就是蘇良作為寵臣的底氣,將當今官家都拿捏地死死的。


    當下變法,確實離不開蘇景明。


    王安石思索了片刻,最後忍不住說道:“罷了罷了,我不勸你了,我迴去,勸一勸他們吧!”


    “此舉甚好!”蘇良笑著端起茶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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