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揚州城,州衙後廳。


    蘇良與蘇舜元都在翻閱著喬三娘的資料信息。


    喬三娘,三十五歲。


    十五年前的揚州風月場行首,曾迷倒過萬千男子,至今仍未婚配。


    蘇良在十六歲時便聽過她的豔名。


    此女雖開設風月場所,但從未強行買賣過女子,反而救助了諸多可憐人家的女孩。


    她教這些女子讀書認字、撫琴唱曲、茶道花藝,讓她們擁有一項謀生的本領。


    若不是她。


    恐怕很多女子都會被賣到那些“賣肉”的窯子。


    或去一些富人家當一名賤婢。


    喬三娘妖嬈潑辣,擅於罵人,很多人都不敢招惹她。


    但此行當,銅錢收入甚多且易流轉於市場。


    蘇良必須要讓喬三娘助力解決揚州錢荒。


    “她的軟肋是什麽呢?”蘇舜元喃喃道,他乃是在順著蘇良解決曹四爺的辦法去想。


    曹四爺愛名,但喬三娘根本不在乎這些,她隻想守住自己的錢。


    這時,蘇良笑著道:“才翁兄,她的軟肋是缺個男人,要不你將她納為妾?”


    “景明,莫胡言,我……我此生隻娶一人,便是我當下的妻!”


    “開玩笑,開玩笑!”蘇良眼珠一轉,想了想道:“才翁兄,我心中已有良策,不過這次你去說,我負責點頭,如何?”


    “是何良策?”


    蘇良拿起一旁的毛筆,先寫了四個字:美人遲暮,而後又寫了三個字:織錦院。


    蘇舜元不由得眼前一亮。


    “你的意思是,為那些老邁的伎女尋找一處安身之處,讓她們去織錦院當女工?”


    蘇良點了點頭。


    織錦院,顧名思義,織造錦緞之地,乃是揚州城甚有名聲的官營作坊。


    不同於很多官營作坊的匠人都是罪犯、奴婢。


    織錦院的匠人都是擁有一定紡織功底的手藝人,且薪俸甚高。


    一名女子隻要手和眼跟得上,幹到年逾花甲都不成問題。


    當下,喬三娘之所以視錢如命,就是她手下有一群年老色衰的女子。


    這些女人已無法出嫁,便在喬三娘的風月場所打雜,人越積越多,且還有外地的一些女子投靠她,產生的消耗也越來越大。


    然而喬三娘極為重情義,從未拋棄過一個人。


    “好策啊!好策!”蘇舜元忍不住讚歎道。


    他令織錦院收納上百名這樣的女子完全沒有問題,更何況後者的針線功夫定然不俗。


    蘇良笑著道:“這次,就煩勞才翁兄將其說服了!”


    蘇舜元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景明,伱是不知,這個喬三娘罵人有多兇,他罵半個時辰都能不帶重樣的,我恐怕說不過她,要不……”


    “不,我隻負責點頭。”當即,蘇良便大步走開了。


    蘇良讓蘇舜元擔任說客,自然是想鞏固一下這位知州在商人心中的地位。


    蘇舜元過於清廉敦實,若與商人無法達成一片,他未來的仕途可能也就止步於一州知州了。


    ……


    入夜。


    蘇良和蘇舜元來到明月樓,直接去了二樓包間。


    片刻後。


    一個搖曳著腰肢的女子走了過來。


    其身穿一襲紫色長裙,頸帶珍珠,發插玉簪,麵如桃花,身材飽滿,皮膚尤為白皙,就像一個豐腴的白麵饅頭。


    此女正是喬三娘。


    喬三娘自然知曉蘇良和蘇舜元來做什麽。


    人未語,而媚態先露。


    “哎喲,是兩位官人到了!今日奴家請客,二位想吃什麽喝什麽,聽什麽曲兒,你們盡管說!”


    喬三娘的聲音甚是酥媚。


    這個行當就是這樣。


    是個女子都帶著一雙勾人的眼睛和一口嬌媚的聲音。


    但不過都是逢場作戲罷了,誰動真感情,就是誰輸。


    蘇良看向蘇舜元。


    蘇舜元幹咳一聲,道:“喬掌櫃,你看著上,我們自然不能吃白食,此外,麻煩坐下片刻,咱們聊一聊如何?”


    “蘇知州,瞧你說的,你讓奴家坐下,奴家哪能不坐下,怎能算是麻煩呢?”


    當即,喬三娘朝著一旁的夥計一擺手,後者便去準備酒菜了。


    她則坐到一旁的茶桌前,為蘇舜元和蘇良沏茶。


    喬三娘手上沏茶,但嘴也不閑著。


    他看向蘇良。


    “蘇禦史,今晚要不要聽幾首新曲,我下麵的姑娘隨你挑!”


    蘇良笑著道:“我來這裏,隻為多看幾眼咱們揚州城的一枝花,今日一觀,喬掌櫃的風采,依舊是不減當年,不知道的,還以為喬掌櫃最多二十歲呢!”


    “哈哈……,蘇禦史,你嘴真甜,若愛看奴家,奴家便讓你看個夠。”


    ……


    風月場內,這種調侃的話語甚多。


    蘇良和喬三娘都不覺得尷尬。


    但蘇舜元卻絕對說不出此類話語來,他覺得這是在調戲女人。


    稍傾,喬三娘見蘇舜元一直欲言又止,而蘇良又一直閑聊,她直接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二位官人,你們這麽大的官兒,自然不會與我這個小女子過不去,我掙個錢不容易,下麵要養活一群嘴呢!咱們今日便隻敘閑話,莫說那些傷感情的話語,如何?”


    這時,外麵傳來敲門聲,酒菜到了。


    待酒菜擺放完畢後。


    蘇舜元也開門見山地說道:“喬掌櫃,此次我們不是來強迫你幫助州衙解決錢荒的,也不是找你來互換利益的。我知曉你養了諸多無法再賣藝的老弱女子,當下揚州織錦院缺少女工,你身邊這些人若擅於針織刺繡,皆可去織錦院做工。至於你會不會幫州衙,本官並不強求。”


    “織錦院?真的……真的可以去嗎?”


    “隨時可以去,解決百姓問題乃是本官職責所在。”蘇舜元一臉認真地迴答道。


    聽到此話,蘇良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他覺得此事要成。


    天下最得人心的並非套路,而是人心。


    與曹四爺可以名利相交,但喬三娘甚是感性,且年輕時被騙多次,根本不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語。


    真誠,方能讓她感受到安全感。


    隨即,蘇舜元又道:“喬掌櫃,你無須給我任何承諾,你忙去吧,今日無事了。”


    喬三娘站起身來,朝著二人曲身行禮,然後一臉感激地退了出去。


    蘇舜元看向蘇良,道:“景明,此事就聽天由命吧!喬三娘確實可憐,錢對她而言乃是下半生的靠山,我們不應用織錦院來與她互換利益。並且,解決揚州城百姓的生存問題,乃是我本有的責任。”


    蘇良認可地點了點頭。


    這才是地方父母官應有的模樣,蘇良自認不如。


    ……


    十一月初十。


    曹四爺與敖家大少敖烈率先開始行動,二人拿出大量窖藏銅錢,購買揚州百姓的農產品。


    不到兩日,便讓揚州花市與魚蟹市恢複了生氣。


    此舉,他們肯定是賠錢的,甚至可能賠的還不少,因為物價還在落,但他們相信以後定然能掙迴來。


    與此同時。


    揚州州衙也將查抄的惠本和尚的銅錢投入集市。


    這是一件細水長流的事情。


    預計至少要半個月,才能將市價漸漸穩下來。


    而這一日,喬三娘也行動了。


    可以說,巾幗不讓須眉。


    喬三娘花錢的速度遠比曹四爺和敖烈豪氣。


    三名大商人賠本救市,讓無數商人看到了他們的態度,也引得很多商人紛紛效仿。


    此舉雖然賠了錢,但卻能賺了名,救了市。


    更何況,揚州商貿萎靡,會讓其他港口城市來搶生意。


    這是向來驕傲的揚州商人們絕對不允許的。


    ……


    十一月二十八日,揚州的錢荒基本上得到了扼製。


    不過要想完全根治,除了防範意外發生,還需要全宋施行具體法策。


    這一日,蘇良給朝廷寫了兩份奏疏。


    其一,在匯報揚州錢荒解決進度的同時,懇請在全宋施行市易法時,采取以商治商之手段,令當地大商人任市易務提舉官,當地主官負責監管。


    其二,蘇良又提出了兩種在全宋境內扼製錢荒的方法。


    第一,再造折二錢、折三錢、折五錢,令這些錢幣逐漸取代小平錢。


    所謂小平錢,就是一文錢。


    而折二錢就是一枚錢幣可當作兩文用,折三錢就是一枚錢幣可當作三文用,以此類推。


    這種錢在南唐時期便發行過,百姓也能接受。


    此舉乃是為了在降低銅的實際價值同時,提高銅錢的貨幣價值。


    在當下,這些錢比紙幣更易流通。


    但此法一出,必須要加大打擊製造假幣的力度,不然將會有諸多假幣流入市場。


    第二,加大稀有昂貴物品的售賣規模,促使富貴人家消費。


    比如:珠玉、珊瑚、首飾、高檔服裝、酒茶……


    蘇良將這兩份奏疏在十一月份的最後一日,寄送了出去。


    至於朝廷會不會同意,變法司又沒有新的想法,朝臣會不會提出一些反對意見。


    蘇良便不管那麽多了。


    今年,好不容易迴鄉一趟,不用在朝堂上吵架,不用去參加那些無聊的禮節性朝會,也不用夜以繼日的批閱文書,更不用去當官家眼裏的那個“變法柱石”……


    蘇良準備好好歇一歇,陪一陪家人,嚐一嚐揚州美食,徹底放鬆心情。


    待開心心心地過完上元節,再動身迴汴京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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