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見君被野獸的嘶吼聲驚得陡然迴神,他往後山方向張望了兩眼,這古時山林間有猛獸出沒是常有的事兒,但他不曉得,明明離得這麽遠,雲胡為何看起來如此害怕,好似失了魂魄。


    他理了理思緒,繼續開口道,“雲胡,我同你說這些,其實是有事兒要請你幫忙 。”


    雲胡嘴張得似是能吞下一個雞蛋,他手指指自己,滿臉寫著不可置信。


    謝見君被他這副憨態逗笑,抿了抿嘴,“你也知道,我身份特殊,原來的謝見君是個小傻子,乍然這性情大變,肯定會惹人生疑,萬一被人瞧出什麽來,也是個麻煩事兒,我想請你幫我把身份圓過去。


    你此番幫了我,之後你若是想要離開,我便尋裏長給你立一份和離書,放你走,若是想要暫時留下,咱們就以兄弟相稱,搭夥過日子,可好?”


    雲胡腦袋懵懵的,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謝見君的話,他訥訥地點點頭,想著眼前這人,即便是來借屍還魂的野鬼,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鬼。那晚,他在靈堂裏給芸娘守靈時,他還來給自己蓋衣服呢,隻不過那會兒他困極了,隻隱隱約約看清來人是誰,便糊裏糊塗地睡過去了,想來,那個時候,他看到的人就是現在的他。


    而且,謝見君說了,不會趕他走,他不用擔心自己無處可去,更不用懼怕要被娘打死了。雲胡心裏隱隱輕快了些,但他不敢表現得太高興,故而,隻小聲地試探著問起,


    “你、你能讓我、讓我吃飽飯嗎?我吃的一點、一點都不多,以後也可以、少吃些。”


    謝見君看著他瘦弱的小身板和遮掩在衣服下還未消去的青紫痕跡,當下心裏一軟,下意識想揉揉他毛茸茸的腦袋,剛一抬手,雲胡立時縮起脖子,緊閉著眼,身子戰栗不止,謝見君當是以為他害怕自己,便不動聲色地收迴手,輕笑道,


    “行,多吃一點也沒有關係的。”


    


    入夜,


    歇下兩天的疲憊,加之壓在心頭的心事兒有了進展,謝見君終於能寬下心來,好好地睡上一覺了。


    不等他睡熟,隱隱有嗚咽聲入耳。


    他打了個激靈,驀然睜開眼,滿崽躺在自己的臂彎裏,睡得正熟。


    不是滿崽,那就是....


    他扭身往炕頭另一側望去,漆黑的夜幕下,薄被包裹起來的一小團此時正微微地顫動著,湊近能聽到很輕的極力壓抑著的泣聲。


    “雲胡?”他伸手輕拍拍那一小團,可誰知,薄被下的人抖得愈發厲害了。


    他將蒙蓋住腦袋的被子扯開一個角,細瞧雲胡瑟縮在薄被下,艾艾戚戚地小聲哭著,眼睛紅紅的,連麵頰都染上了一層潮濕的潮/紅。


    “怎麽了?”他嚇了一跳,忙溫聲詢問道。


    “吃得、太飽了,我肚子、肚子疼。”雲胡緊扣著小腹,抽抽地嗚咽道,眼淚似斷了線的珍珠,順著臉頰砸下來,洇濕了枕巾。


    謝見君了然,雲胡的日子不好過,以前恐怕常常吃不飽,這饑一頓飽一頓的,早早地就把脾胃折騰壞了,加之他晚上又吃了碗不怎好消化的麵,這會兒定然是積食了。他弟弟見寧幼時也曾吃撐了零嘴,積食哭鬧了一整夜,他給揉了好久的肚子才哄得他消停下來。一想到這,他將懷中的滿崽小心翼翼地往旁邊挪了挪,坐直身子,把躲在薄被下的雲胡給扯出來。


    雲胡身子緊繃著,被謝見君扯出被子,仿佛一尾離了水的魚,平平板板地躺著,僵硬得很。


    “別怕,沒事的,我給你揉揉肚子,一會兒就好。”隔著薄薄的裏衣,謝見君手捂在他腹部,低聲細語道,語氣溫和得似是在哄孩子一般。


    溫熱的掌心打著圈地揉撫,升騰起陣陣滾燙的熱意,很快,雲胡便覺得紓解許多,原是錐心的疼痛逐漸褪去,苒苒間,他在謝見君輕柔的按摩下有了困意。他不敢繼續勞煩謝見君,懼怕他嫌自己是個麻煩精,悔了主意,忙顫顫巍巍道,“我、我沒事了、你快去、快去睡吧、趕明兒我就幫你、幫你...”


    “不疼了?”,謝見君收迴手,眼底噙滿笑意,見眼前人怯怯地點頭,他複而躺下,將堆到炕沿兒的薄被拉過來,蓋在他身上拍了拍,“睡吧”。


    借著皎潔的月光,雲胡側身躺在炕上,偷偷打量起他來,謝見君本就生得好看,如今又不似從前那般佝僂著身子,他身形頎長毓秀,斯人如玉,麵上總帶著溫煦寬和的笑意,一雙桃花眼多情深摯,笑起來時,宛如春風萬裏,輕拂過他的心頭,抹去了料峭的寒意。


    他撫了撫被謝見君揉摩過的小腹,裏衣還殘存著絲絲的暄暖,他不自覺地咧嘴笑了笑,心裏暗暗下定決心,謝見君這般好的人,他肯定是要幫他的。


    轉日,


    天將蒙蒙亮,村戶家的煙囪冒起嫋嫋炊煙,雲胡悶頭悶腦地穿行過村子間,直奔住在村尾的仙婆家,一麵跑,一麵還高聲吆喝著,


    “仙婆、求、求求您,快救救我夫、夫君吧。”


    第5章


    這幾日莊稼地裏收豆子,村裏人都起得早。


    福生娘正擱院子裏漱口,瞧著雲胡打院子門口一閃而過,她忙迴屋把福生叫起來,讓他套上衣衫跟出去瞧瞧。


    “娘,您都一把年紀了,咋還那麽愛湊熱鬧,這誰家還沒點事兒呢。”福生困得迷迷瞪瞪地,眼都睜不利落,賴賴唧唧地不想動。


    “哦呦,我聽雲胡嚷嚷著仙婆哩,別是謝家那傻子出什麽事兒了吧?”被親兒子調侃,福生娘也不在意,墊著腳往院外小道兒上張望。


    “仙婆?找仙婆作甚?有病瞧病,仙婆又不管這行當。”福生嘟囔了一句。


    “你這孩子,說什麽渾話呢!”福生娘進門對著福生猛錘了兩拳頭,“那仙婆如何不瞧病?你小時候有次生了熱病,人都燒糊塗了,吃什麽藥都不頂用,還是仙婆燒了碗符水哄你喝下才退的熱.....哎呦,這雲胡跑得這麽急,是家裏真出了事兒吧,我得趕緊去瞧瞧。”福生娘嘀嘀咕咕地解下圍裙出了門。


    等到了仙婆家,已有好些人被雲胡的嚷嚷聲引過來了。


    福生娘擠進人群裏,瞧見雲胡跪在地上,“吭吭吭”地磕頭,拽著仙婆的衣角,囁囁嚅嚅地哭求道,“仙婆、您、您、您快去瞧瞧我家、我家夫君吧、他要、他要不行了!”,越是著急,他說起話來越是結結巴巴地不利索,人群中傳來幾聲嗤笑,他腦袋低低垂著,權當是自己聽不著。


    “雲胡呐,謝家小子可是怎麽了?昨日不是還好好的嘛?”福生娘擠在人堆裏,抬聲問道。


    “我也、我也、不曉得,今日起早便是、便是怎麽都叫不醒了,還一直、一直說胡話、就跟丟了、丟了魂似的!”雲胡依著謝見君教他的那般,同福生娘一板一眼地說道,聲調拔得高高的,足夠讓來湊熱鬧的人家都仔細聽了去。


    “哦呦,這可不得了呐,仙婆啊 ,您行行好,這家都是老實孩子,您發發善心,去給看看吧。”福生娘是個熱心腸的,一聽這境況,當下便替雲胡向仙婆祈求道。


    仙婆本是外村人,前些年才遷居福水村,村裏人平時辦喜事喪事都會去她那兒算上一卦,也常有外村人慕名而來,是有些名氣的,就連家裏娃娃夜啼不止,也有人尋她去家裏瞧瞧,這仙婆為人良善,又好說話,也是個好相與的人。


    如今聽雲胡和福生娘的一番話,仙婆立時就應下此事,叫雲胡莫要著急,待她拿上東西,便同他一道兒前往。


    雲胡訥訥地站起身來,抹幹淨眼淚,裝作焦躁的模樣,在院子裏踱來踱去,時不時往仙婆的屋子裏張望兩眼。


    沒多時,仙婆背著行頭出來,大家夥兒一向稀罕看光景,連早飯都不做了,跟在仙婆身後,浩浩蕩蕩地一行人往謝見君家去。


    走在前的雲胡,一路上忐忐忑忑的,這心頭砰砰砰狂跳,他不由地咬緊了嘴唇,生怕自己說錯話做錯了事兒,誤了謝見君的事兒。


    待到了謝家門前,大夥兒都停駐腳步,三三倆倆的站在院裏一起嘮閑磕,這仙婆作法不許旁人在場,村裏人都知道規矩。


    雲胡將仙婆帶來後,便蹲坐在門坎兒上守著屋子,滿崽拿了塊紅薯,坐在他旁邊,有模有樣地啃著。


    


    謝見君正百無聊賴地躺在炕頭上,隻聽著“吱呦”一聲,門從外被人推開,他忙閉上眼,假意昏迷,平躺著身子,時不時還抽搐兩下,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嘟囔些有的沒的胡話,讓旁人一瞧,可不都覺得他是中了邪。


    仙婆見狀,圍著屋裏轉了幾圈,嘴裏念念有詞,謝見君聽不很清楚,驀然自己眼皮被扒開,他翻著白眼,連唿吸都放平緩了。


    不知仙婆瞧出來什麽,約摸著有一盞茶的功夫,就出了屋子。


    謝見君籲了口氣,方才可真是要憋壞他了,怕讓這仙婆看出點啥來,他大氣都不敢出。


    屋門重新掩上,他起身透過窗欞,偷偷向外瞄去。


    隻見仙婆三兩步跨出了門,揮手招來雲胡,讓他去準備些糯米來。


    家裏哪有這東西,糯米不是尋常人家的吃食,隻逢年過節打年糕時才買,這會兒去鎮上,腳步利索的,最快也得午時過後才能迴來,何況是雲胡這樣足不出戶的小哥兒,打出生起,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集市了。


    一時間,他急得如同熱鍋裏的螞蟻似的滿院子瞎轉悠,雖知道謝見君此舉都是裝出來的,但也怕萬一真出了什麽事兒。


    好在福生娘住得近,當即便迴家端來了一小碗白糯米,這是她前些天打年糕時餘下的,就擱在櫃子裏,沒想今個兒居然派上用場了。


    仙婆往裝糯米的小碗中斟滿水,嘀嘀咕咕地燒了張紙符進去,端著碗又迴了屋子。


    謝見君早先一步躺迴炕上,眼睛微微睜開一道縫,就看著仙婆端著碗,直直地衝他走過來,正當他以為仙婆要讓他將這碗符水喝下去時,卻見仙婆不知何時撅了根柳枝條子,來迴沾了幾遍符水,在他身上抽抽打打起來,揚起的符水點點滴滴撒了他滿臉。


    躺平任“揉搓”的謝見君,心中不禁暗歎一聲,這怎麽好似是觀音娘娘捧著淨瓶在點化他一般。好不容易挨過了柳枝條子,本以為能鬆口氣,沒成想仙婆抓起符水中浸泡的糯米,抬手就揚了他一身,這糯米粒兒不比符水,砸到臉上生疼,偏偏他又不敢輕舉妄動,忍著難受勁兒等仙婆“作法”結束。


    院子裏。


    福生娘同其他幾個婆子湊在一起,說起謝見君七八歲的事情,那時謝三和芸娘也不是沒找人相看過,但多數人都隻是看了看,搖著頭就走了,人沒治好,還搭進去不少錢,久而久之的,這事兒也就這麽擱下了。


    雲胡那會兒才五六歲,僅僅聽他娘說起過一些,不過都是些茶餘飯後的閑話罷了,如今聽這些婆子閑嘮,他帶著滿崽躲在一旁也不攙嘴。


    “要我說啊,肯定是雲胡,克他家裏那口子,昨日這謝家小子還生龍活虎的,哎呦,提著掃把趕人的那支棱勁兒,可嚇死人了。”人群中不知誰起的頭,眾人循聲望去,是老莊家的陽哥兒。


    “陽哥兒,起早沒漱口,擱這兒滿嘴噴糞呢。”福生娘登時駁斥了迴去。


    陽哥兒小腰一扭,挑了挑眉,“於嬸子,瞧您這話說的,也不知道是誰這一大早的,不伺候莊稼地,跑來鹹吃蘿卜淡操心。”


    這陽哥兒同雲胡娘家,早前因著澆地的事兒落了些恩怨,每次見了雲胡,他都會尋著機會呲噠他兩句,眼下更是不依不饒,“這村裏誰人不知雲胡克父克母,頭著芸娘剛沒,這傻子又不省人事了,不是克夫是什麽?人家要休他,你們就不該攔著,瞧瞧,這弄得什麽事兒?瘟貨。”


    連珠炮似的話,一茬接一茬地砸得眾人都啞了聲,一向好管閑事兒的福生娘張了張口,也沒說出個道道來,大家夥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是雲胡這命格,大夥兒還是忌諱的。


    “不、不是、這樣的”雲胡聲音有些發抖,他手指向掌心用力地蜷縮著,連指甲嵌進肉裏都未曾察覺。


    誰也沒注意到,齊腰高的滿崽像隻泥鰍似的,不聲不響地鑽進了人群裏,隻待眾人反應過來時,滿崽攥著小拳頭,猛猛地砸向陽哥兒,“雲胡不是瘟貨!你亂說!你才是大瘟貨!你們全家都是大瘟貨!我阿兄沒死!”


    陽哥兒沒想這小屁孩拳頭這般硬,立時被砸得抱頭鼠竄,眾人圍在一旁看熱鬧,也沒有上去幫忙的。


    乍然,屋門從裏被推開。


    謝見君亭亭立於門前,一襲素色長衫襯得人長身玉立,寬大的衣袖隨風飄起,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被滿崽追打得難堪的陽哥兒,清明溫潤的眼神中透著幾分難掩的寒意,他淡淡開口道,


    “聽說是你在這兒咒我死了?”


    第6章


    “那謝見君是當真不傻了?”起早飯桌上,福生聽他娘繪聲繪色地講著昨個兒老謝家發生的事兒,越聽越覺得懸乎。


    “可不是哩,我瞧著說話呐,也板正了,眼神也清亮了,哪還有半分傻子樣兒,你是沒見,昨日陽哥兒嚇得,道歉的時候,身子骨都在哆嗦。”提起這個,福生娘心頭一陣暗爽,這傻子不傻了之後,可不得了,一個眼神,一句話而已,那陽哥兒屁都不敢放一個,“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跑了,就跟身後有狼攆他似的。


    “那陽哥兒就是欠兒,早該被收拾了,見君嚇唬嚇唬他也好,省得他成日那張嘴到處瞎巴巴。”福生也嫌棄陽哥兒嘴碎,平時見了他都躲著走。“不過,那仙婆當真是說給見君尋迴魂魄來了?”他半信半疑地追問道,這聽上去真就挺扯的。


    “仙婆說了,那傻子先前三魂六魄失了一魄,如今那一魄尋迴來了,自然是不再癡傻了,不信你今個兒去地裏瞧瞧去,他們肯定也去地裏收豆子。”福生娘咽下碗裏的最後一口粥,起身收拾炕桌,還不忘催促福生快些吃,再磨蹭一會兒,日頭都要上來了。


    


    這邊,


    吃過早飯後,謝見君幫雲胡收拾著要帶去地裏的吃食。


    雲胡一大早煮了幾個紅薯,他們等會兒都要帶著,田地離得有些遠,晌午就不趕迴來吃飯了。


    “滿崽,趴那兒掏什麽呢?”,謝見君提著竹籃路過雞圈,瞅著滿崽半個身子趴在雞窩裏,奚奚索索地,不知從幹草堆裏掏著什麽,


    “噓”滿崽聞聲,手指抵在唇邊,煞有介事地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接著小心翼翼地往雞窩裏一探,摸出兩個熱乎乎白生生的雞蛋來,霎時,原是在啄食的老母雞聞訊,撲棱著翅膀,“咯咯咯”得追啄過來。


    滿崽早先一步跳出了雞圈,“蹬蹬蹬”跑到謝見君跟前,獻寶似的給他看自己剛摸來的雞蛋。


    “啊咧,我們滿崽可真厲害。”謝見君很是捧場,伸手揉揉他腦袋,毫不吝嗇地稱讚道,眸底噙滿了溫和的笑意。


    被自家阿兄一通唿嚕毛,小滿崽驕傲地向前挺了挺胸,眼神中飛出一抹得意,他扯著謝見君的衣袖,將他拉到灶房的屋簷下,指著掛在屋梁上的一個小布兜,興致勃勃道,“娘親說這些雞蛋都要攢起來,過幾日攢的多了,便拿去鎮子上賣,這一個雞蛋,就能換一文錢....阿兄,你快幫我放進去!”


    謝見君接過他手裏的雞蛋,小心翼翼地放進布兜裏,他個子高,不用墊腳,抬手一放就能夠著。布兜裏已經攢了十來個了,好在是現在天兒涼快,雞蛋能放的住,要是擱夏天,怕是早就不新鮮了,待過兩日,尋個機會去鎮上一趟,賣了去。


    “阿兄好高呐!我同雲胡都要踩著凳子才能放上去!”滿崽在一旁蹦蹦地吹捧起來。


    “以後可不許爬高了,若是從凳子上摔下來,跌著了咋辦?”謝見君勾勾他的鼻尖,溫聲囑咐道。


    滿崽重重點頭,似是想起來什麽,他緊抿了抿唇,湊近謝見君耳邊,細聲細氣地小聲道,“上次,雲胡就是不小心踩翻了凳子,摔碎了一個雞蛋,娘親氣極了,就拿燒火棍兒打他,還一整天都不許他吃飯。”


    謝見君一怔,扭頭看向灶房裏正往灶台續柴火的雲胡,迴憶那日不經意間,瞥見他孝服下大片暈開的青紫痕跡,眸色暗了暗。“不會再挨打了。”,他低聲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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