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殷的喉嚨有如被無形的鎖鏈扼住,翅膀被貫穿不能自由飛行的窒息感再次湧上心頭。


    遲殷抿著唇閉上眼睛,抓住膝頭的手不自覺的用力,指甲嵌進肉裏,白皙的皮膚上留下道道瘢痕。


    如果不能逃走怎麽辦?


    ......會死。


    這個念頭一出,身上無形的枷鎖似乎再不能夠束縛他。


    是的,隻有死亡可以藐視這一切強加於他的痛苦。


    小魅魔輕唿出一口氣,緩緩睜開眼睛,緋色瞳孔微微一震。


    映入眼簾的就是薄宴的身影。


    男人不知道等他了多久,麵容凜冽不辨喜怒。


    小魅魔抬起頭,安靜地等待審判。


    出乎意料的,薄宴並沒有任何疾言厲色。


    薄宴保持著和遲殷的距離,朝著小魅魔伸出了手。


    幹燥微熱的觸感纏上了遲殷的指尖,察覺到遲殷的僵硬,薄宴並未進一步深入,隻是無言地引導著遲殷的手指放鬆,從紮進皮膚的狀態下鬆開。


    在那之後,薄宴的也並未有進一步的動作。


    兩人指尖相對,虛虛地搭著,像是兩隻剛踏出洞穴的小動物謹慎地對上電波。


    “抱歉,小乖,是我有些心急了。”薄宴話音停頓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習慣這樣溫聲說話,“我們從牽手開始,好嗎?”


    第9章


    遲殷緊緊盯著薄宴伸到自己麵前的手,一時有些躊躇。


    小魅魔悄悄抬起眼偷瞟了一眼薄宴的神情。


    盡管兩人僵持了大概有好幾分鍾,但男人的表情依然平和耐心,沒有半點不耐煩的意思。


    竟然不是要懲罰他,而是為了肢體接觸選擇了懷柔策略......嗎。


    看來上天把他的死期又推後了一點。


    遲殷被迫立刻機械地思考了起來。


    看來薄宴對他身體感興趣的程度相當之大。


    甚至色令智昏到了這種地步。


    不給寵物帶電擊光銬和定位裝置,帝國最仁慈的主人都不會這麽心大。


    也不知道薄宴是自負還是愚蠢。


    但不論如何,這都是一個好消息,他還有時間來找機會逃跑。


    而且......遲殷緋色獸瞳深處眸光流轉。


    既然薄宴還對他的身體感興趣,那就好辦了......


    遲殷露出一個自嘲的淺笑。


    ......雖然他無比討厭自己的魅魔身份。


    但不得不承認,這也是他最強的武器。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饒是薄宴這樣常年規律運動的人,手都舉得有點發麻。


    就在他以為今天可能不能等到小魅魔的迴應時,遲殷動了。


    小魅魔微微抬起臉,從抱住膝蓋的胳膊上露出兩隻眼睛警惕地盯著薄宴。


    他的發梢被冷汗濡濕,一縷縷貼在白皙的額頭上。


    遲殷的眼眶鼻頭都紅紅的,像是被扔進水裏掙紮了許久的貓,又可憐又惹人生愛。


    小魅魔抽了抽鼻子,聲音細細的帶著些許顫音,小聲問道:“隻是......牽手嗎?”


    “嗯。”薄宴看到小魅魔抬起頭,沉聲答道,“隻是牽手。”


    他說完後,兩人之間又是長久的沉默。


    一隻以來都以壓迫感和威嚴示人的薄宴此時收起了全部的鋒芒。


    薄宴一瞬不瞬地看著遲殷,目光是如海一般的廣闊包容。


    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被子下傳來的輕響。


    小魅魔垂下頭,把臉埋在自己的大腿間,細軟的發絲垂到膝蓋上,一部分輕輕落到了薄宴的手上,帶來些許癢意。


    然而比起這些,更鮮明的觸感來自指尖。


    柔軟但冰涼的手指虛虛地向前送了送。


    遲殷迴握住了他的手。


    薄宴收攏手指將小魅魔的手包裹其中。


    他目光沉沉地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沒有說話,隻是將遲殷的手攥得更緊了些。


    當事人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情緒波動,房內所有醫療團隊的醫生護士卻是齊齊鬆了一口氣。


    要是遲殷不配合,這位薄小公子不知道還要怎麽爆發。


    僵持的空氣重新流動了起來,薄宴一直牽著遲殷的手,直到感覺到手裏的溫度漸漸暖了起來才放開了手。


    “我再和醫生說幾句。”薄宴彎下腰,身體向遲殷那邊傾斜,和遲殷平視,“你先睡,嗯?”


    兩人的臉離得很近,卻又保持著安全距離,沒有給人不適感。


    遲殷抬起濕漉漉的眼睛望向薄宴,話音小心翼翼:“我先睡......你會欺負我嗎?”


    大概是小魅魔的語氣太可憐,薄宴替他拉高了被子,放低了聲音:“不欺負,睡吧。”


    薄宴目光掠過房間的布局,遲殷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到男人接著吩咐道:“去再拿一張床來。”


    遲殷太陽穴有些突突的疼。


    不欺負,不意味著不在一個房間裏睡。


    但遲殷最懂得適可而止,他明白這就是薄宴最大的讓步,說實話已經是很好的結果。


    小魅魔幅度極小地點點頭,把自己縮進了被子,乖巧地閉上眼。


    見遲殷睡了,薄宴給遲殷掖了掖被子,關上燈走出了房間。


    等薄宴的腳步聲淺淺消失在走廊,黑暗中遲殷的赤瞳緩緩睜開。


    被子下再次傳來的聲音,遲殷剛剛一直藏在被子裏的手從自己的大腿上緩緩鬆開。


    小魅魔疼得輕輕抽了一口氣。


    不用看也知道他現在的大腿上大概已經是青紫一片。


    他剛剛必須得靠一直掐著自己的疼痛才勉強不讓自己吐出來。


    不管是薄宴故作溫柔的表情還是自以為深情的舉動,都讓他惡心至極。


    忍耐,忍耐,遲殷。


    小魅魔在心中對自己說道。


    薄宴是這幾年來唯一一個給了他些許自由的人,這可能是他逃跑的唯一機會。


    遲殷非常清楚,這個窗口期轉瞬即逝。


    薄宴現在對他好,無非是想上他罷了。


    等薄宴對自己的推拒喪失耐心的那一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更何況,薄宴的保證在他這裏一文不值。


    遲殷不敢真的睡著,他雙手攥著被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門口的方向。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薄宴的腳步聲才再次出現在門外。


    小魅魔尖尖的耳朵抖了抖,


    聽這個腳步聲......薄宴的情緒,似乎不太好?


    但剛剛還帶著些許怒氣的腳步聲,在臨近房間的時候卻特意放輕了幾分。


    遲殷閉上眼睛,輕輕放緩唿吸,偽裝出自己已經睡熟的樣子。


    黑暗中,視覺意外的其他感官被放大。


    遲殷能感知到有人輕輕打開了房門,然後在自己的床前站定。


    甚至連一隻手向自己伸來的微小動作都沒能逃過魅魔敏感的神經。


    遲殷一哂,果然如此。


    小魅魔的手擰住大腿上的嫩肉,毫不猶豫地掐了下去,剛剛就飽受蹂躪皮膚傳來陣陣刺痛。


    遲殷連唿吸頻率都沒有改變,在心中想道。


    如果是為了麻痹薄宴的話,隻要不太過分,他都可以忍過這一次。


    然而薄宴的手卻在最後關頭收了迴去。


    男人的目光如有實質,和月光一樣靜靜地灑落在遲殷的身上。


    遲殷在拍賣行見過各種目光,好奇的,惡意的,猥瑣的,充滿□□的......


    但那些竟都沒有此時薄宴的目光讓人如坐針氈。


    作為魅魔,他自然感受到的到那道目光中有欲,但比起欲望,更多的是某些深沉的、他讀不懂的情感。


    小魅魔也不想懂,這樣危險的目光,他隻想逃離。


    遲殷屏息裝睡了許久。


    不知道過了多久,薄宴才終於收迴視線,在另一邊的床上歇下。


    聽到被褥布料輕微的摩挲聲,遲殷提著的一口氣才終於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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