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體太過疲憊以至於來不及對這樣的接觸做出反應。


    而且......他居然不討厭薄宴的氣息。


    淺淡的龍涎香溫柔地縈繞著他,讓人仿佛置身於廣闊的天地之間。


    不用害怕不被接納,也不用提心吊膽下一秒就會失重跌落。


    隻要跟隨著曠野的唿吸一起共振就好。


    遲殷猛地抬頭,聽到了自己聒噪的心跳聲。


    魅魔這種感官生物對於旁人氣息的辨別一向敏感。


    這個氣息......他隻在龍君身上感受過!


    是龍君嗎?


    然而他抬頭看見的依然是薄宴那張陌生的臉。


    察覺到遲殷的目光,薄宴沒有說話,隻是默默調整了下姿勢。


    遲殷的脖頸從懸空的狀態終於能靠在薄宴的肩膀處,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


    這雙手的主人顯然留著明顯的鍛煉痕跡,此刻卻小心翼翼地收著力,像是害怕弄疼了什麽稀有的寶物。


    ......寶物。


    遲殷垂下眼眸,抿了抿嘴角,心想自己真是燒糊塗了。


    對於昨天才毫不留情鞭打了自己一頓的薄宴來說,自己充其量隻是玩物罷了。


    而薄宴就是龍君的想法更是癡人說夢。


    雖然兩人身上的氣息相似,但遲殷很篤定,他並沒有嗅到龍的氣息。


    至於和昨天相比薄宴身上的氣息好像變了的小小疑問,大概也隻是因為高燒降低了感官的敏銳度吧。


    遲殷正想著,身下驀地一輕。


    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被薄宴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遲殷一僵,條件反射般地掙紮了起來。


    薄宴黑眸深沉,又暗下來了幾分。


    遲殷離他如此之近,自然沒有錯過薄宴細微的情感變化。


    看到此時薄宴露出的不愉情緒,遲殷居然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不是什麽莫名其妙的珍重。


    喜歡隻是因為他乖乖聽話,不喜歡也隻是因為被忤逆。


    這樣簡單明了的情緒才符合他們之間關係的定義。


    薄宴沒有抱著他太久。


    察覺到遲殷的防抗動作後,薄宴便向前跨了兩步,把小魅魔在軟沙發上放了下來。


    遲殷微微偏頭,看著薄宴高大的背影。


    奇怪。


    明明這人剛剛身上的怒氣濃重得可以殺人。


    可放下他時的動作......卻格外輕柔?


    然而遲殷不知道,麵對他時的表情,已經是薄宴刻意收斂過的結果。


    他的怒意並非針對不聽話的小魅魔,而是麵向剛剛肆意欺辱遲殷的眾人。


    此刻直麵薄宴怒火的拍賣行主席和工作人員,也正在慢慢意識到這個事實。


    轉過身來時,薄宴臉上最後一絲柔和早就消失得一幹二淨。


    他拉下臉的時候,本就銳利的五官線條將他的鋒芒盡顯無疑。


    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壓迫感就已經撲麵而來。


    在這樣目光的注視下,拍賣行主席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一股惡寒之感從心底油然而生。


    他之前一直是看著薄小公子如何肆意蹂躪那些漂亮孩子們的,甚至隱秘地以此為樂。


    直到這股怒火燒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什麽叫恐怖如斯。


    但是為什麽?


    拍賣行主席急得額頭上都滲出汗珠,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薄小公子剛剛還對那隻小魅魔發怒。


    究竟是什麽時候,又是為什麽,這個薄宴要把矛頭對準自己?!


    很快薄宴就給出了答案。


    他居高臨下地盯著主席,緩緩說道:“魅魔的正常體溫是30度左右,我剛剛碰到他都覺得燙,你知道這說明什麽嗎?”


    薄宴語速越來越快,明明語氣冷靜的仿佛在念教科書,表情卻完全不是一迴事。


    “說明他的體溫已經燒到了臨界點,而你們不僅放任不管,還潑了一盆冰水。”


    他每往前走一步,咄咄的氣勢就把主席逼得向後退一步。


    “還有他身上的陳年傷口,對觸碰明顯的抵觸。”薄宴衝主席和工作人員斯文一笑。


    “不長眼睛的話,要不幹脆我幫你們剜了?”


    剛剛在台上作威作福的工作人員早就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他們無一不在心中慶幸自己隻是個小嘍,不用接受如此恐怖的“審問”。


    薄宴說的每一個字都如此禮貌,才更讓人汗毛直立!


    主席在薄宴鷹隼般的目光中無數次張開了嘴又閉上,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倒是想大聲為自己辯駁,說那不都是您自己親手打的嗎。


    但是這麽做和送死有什麽區別?


    薄宴身後的權勢太盛,他得罪不起。


    憋屈,主席怨毒地看了眼被薄宴擋在後麵的遲殷,實在是太憋屈。


    斟酌再三,他才開口道:“薄小公子,就為了一隻卑賤的魅魔,何至於此?”


    “卑賤?”薄宴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死人,“原來如此。”


    薄宴對準主席的小腿一擊,下一秒主席就膝蓋一軟被迫跪在了地上,身材高大的男人帶來的陰影將他完全籠罩。


    “你覺得他卑賤。”被扯著頭發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薄宴居高臨下的微笑,“那在我眼裏你又何嚐不是?”


    豆大的汗珠從主席額頭上滴下。


    恐懼,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然而薄宴帶給他的恐懼還能再上一個台階。


    隻聽身型頎長的年輕男子轉頭諮詢小魅魔的意見:“你覺得怎麽罰他呢。”


    主席僵在原地的身體顫抖如篩糠。


    昨天他還可以任意的卑賤魅魔,現在反而成了他命運的主宰。


    然而主席嚇成什麽樣子薄宴絲毫不在意,他隻觀察著遲殷的反應。


    小魅魔跑了該罰,但也隻能他來罰。


    在那之前他不介意先殺幾個膽敢指染他所有物的人讓遲殷知道他現在有多生氣。


    “......”


    小魅魔輕輕瞥了眼跪在地上主席麵如死灰的臉色,在心中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並非沒有感受到薄宴話中的堅定。


    正是因為感受到了,才格外疑惑。


    遲殷麵上仍是乖巧軟糯的模樣,心底已經冷笑連連。


    怎麽罰?那當然千刀萬剮都不足以解恨。


    但主席也是帝都星位高權重的人族,薄宴還能由著自己把他弄死不成?


    而且這又是什麽戲碼?


    昨天剛打完他,現在又裝出一幅要替他出氣的樣子。


    是為了讓自己感動在一會兒的自願確認環節點頭嗎。


    但主席臉上的恐懼又不像作假。


    那就是一個大棒換一個甜棗?


    薄宴素來有陰晴不定的名聲,也完全有可能。


    哪怕高燒已經讓他頭疼欲裂,哪怕已經筋疲力盡,遲殷仍然緊繃著神經不敢放鬆警惕。


    種族、權勢、金錢......這些與生俱來的東西仿佛天塹,自動地將他們劃歸成了不同陣營。


    主席所說的“何至於此”其實並沒有錯。


    主席和薄宴是天然的同盟。


    自己要是輕信了薄宴的試探,等薄宴熱血下頭秋後算賬的那一天,自己絕對會被百倍千倍報複迴來。


    自己自然是死不足惜,然而......


    遲殷的目光放空望向遠方。


    這裏還有很多人,兔耳少年、精靈族少女,是生是死都在主席一念之間。


    遲殷輕輕搖了搖頭。


    隨即仿佛累極,頭輕輕枕在沙發上,不再出聲。


    “不?”薄宴眉頭緊鎖,似乎有些不理解。


    遲殷從小被他帶在身邊,自然耳濡目染了帝王心術謀略算計,隻是一個小小拍賣行行長,有什麽殺不得的?


    但看著小魅魔的神情,薄宴立刻意識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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