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見立即撲到衛知韞身上,大哭起來。


    賀青彤也撲到衛修懷裏,哭得不能自已。


    情緒過於激動,他們根本無法迴答衛知韞的問題,隻控製不住地大哭,宣泄多日來壓在心上的絕望之感。


    餘嬤嬤也哭了好一會兒,說:“娘娘您高熱了六日,一直迷迷糊糊的,好幾次都說了喪氣話,太醫院束手無策,皇上實在不能接受這個結果,方才帶著眾臣去往雲霄宮為您祈福了。”


    去為她祈福了啊。


    衛知韞心裏想著,蕭鶴淩向來不大相信神佛之說,他更相信自己的拳腳與手中的劍。


    能讓他做到去祈福這件事,肯定是他心裏絕望到極致了。


    “老奴這就讓人去告知皇上,說您高熱退了,人已經醒過來了。”餘嬤嬤說道。


    月見則叫人打熱水來給衛知韞擦洗。


    總之大家都是一邊掉眼淚,一邊又歡歡喜喜的。


    隻是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擔心,衛知韞還會重新燒上去,畢竟之前是有這種情況的。


    他們提心吊膽的,給衛知韞擦洗幹淨,又換了一身幹淨衣服,被子褥子全都換了。


    餘嬤嬤端了一碗糖水上來給衛知韞喝了。又端了肉絲粥以及鹹菜上來,衛知韞都吃了。


    眾人眼巴巴地看著她把東西吃下,沒有嘔吐,也沒有再高熱起來,才算是鬆一口氣,不知不覺間,眼眶再度濕潤。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月見他們一疊聲地說道。


    衛知韞能夠感受到他們的喜悅,心裏也跟著高興,但也有些愧疚。


    是她先預設了自己前世今日會死,所以才讓一場雨“有機可乘”,讓她高熱不退,差點丟了性命。


    可見個人心裏的想法,是多麽重要。


    好在這段時間,蕭鶴淩不曾放棄她,始終守在她身邊,更在關鍵時刻和她說那些話。


    讓她在昏迷中忽然“醒悟”過來,她和蕭鶴淩已經殺死了孟珩!


    否則她真的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雪致這下有救了。”賀青彤抹著眼淚說道。


    衛知韞恢複了些許力氣,問她:“雪致怎麽了?”


    她高熱六天,睡了六日,也就是說宋雪致生產已經六日了,她曾經叫餘嬤嬤親自前往譚家一趟,譚家看在她的份上,應當也不敢對宋雪致太過分。


    難道她昏睡的六日時間裏,出了什麽變故?


    餘嬤嬤和月見都很緊張,她們娘娘才剛醒來,身子虛弱得很,怕宋雪致的事情讓她著急,再度發熱起來。


    但此事人命關天,她們卻也不好阻止。


    賀青彤道:“雪致與譚鋒吵架迴了娘家,老將軍氣不過,送雪致迴譚府,為雪致討公道,不曾想死在譚鋒的書房裏。


    “譚家對外說的是,雪致和譚家二少之間有私情,被老將軍看到了,老將軍怒不可遏,要收拾譚家二少,奈何老將軍年邁身子骨脆,譚清反抗之時錯手將老將軍殺死了。


    “如今譚清被送入官府審問,雪致則被浸豬籠。因你病重,朝中官員都被請來宮中侍疾,我們找不到人阻止,故而我和你大哥才急急入宮,本想找皇上出手,徹查此案,然而他去了雲霄宮。


    “好在灼灼你醒過來了,雪致一定有救了,我們進宮之前,特意叫衛臨和衛煦去譚家拖延時間,一定來得及的。”


    賀青彤說得又快又急,他們來的路上耗費了一段時間,又在衛知韞身邊守了很久,才見她醒來。


    合該宋雪致大難不死,衛知韞能夠及時醒來。


    也合該衛知韞要長命百歲,太醫院都束手無策了,她卻忽然退燒清醒。


    衛知韞道:“若是譚家二少和雪致之間有私情,老將軍又怎麽會死在譚鋒的書房裏?事情發生的時候,沒有小廝丫鬟在側嗎?”


    賀青彤道:“具體的我也不很清楚,譚家二少已經被官府的人帶走了,雪致也被控製起來,我們都沒有機會和他們講話。”


    衛知韞道:“大概真正的幕後兇手著急讓他們頂罪,所以要早早處置譚家二少和雪致。”


    衛修皺眉:“這麽說,譚家二少在官府裏很危險,很可能會被暗中殺害?”


    賀青彤倒吸一口涼氣:“是我們思慮不周了,的確有這種可能!”


    衛知韞道:“月見,叫葉大人派可信人手去看著譚家二少譚清,在老將軍的死真相大白之前,莫要叫他遭人毒手。”


    “是,奴婢這就去。”月見退下了。


    衛知韞想要起來,賀青彤立即攔住她:“你身子還虛,不要下床。你派人去譚家傳個口諭,把雪致帶到宮裏來,先留住她的性命,再慢慢徹查此案。”


    衛修也頷首,是這個意思。


    衛知韞病了這樣久,病中都不曾吃過什麽東西,都是靠藥湯吊著命,好不容易醒來,他們怎舍得讓衛知韞如此顛簸?


    衛知韞眉頭緊蹙,道:“大哥,你帶我鳳印前去,就說傳我口諭,老將軍之死尚未徹查清楚,不可對宋雪致用刑,把她帶到宮中來,此案我親自審理。”


    “好。”衛修拿了衛知韞的鳳印,迅速出宮。


    倒是留下賀青彤在宮中,照顧衛知韞,也免得這一路過去,他騎馬速度太快,她承受不住。


    衛修出宮的時候,宋雪致已經被抬到河邊去。譚府附近就有一條河流,天上在下雨,河水渾濁。


    宋雪致還在月子裏麵,身子本就虛弱,爺爺的死對她打擊又那般巨大,因此身子更加虛弱了,在秋風中瑟瑟發抖,臉色蒼白嘴唇發紫。


    又因為她的眼睛看不見,耳朵就變得格外靈敏,她聽到很多很多聲音在謾罵她、唾棄她,說她給女人丟臉了,居然和自己的小叔子偷情,實在是天理難容。


    還說她害死自己的爺爺,應該千刀萬剮,隻是將她浸豬籠,太便宜她了。


    她沒有!她沒有和譚清偷情!


    爺爺是譚鋒殺死的,也不是譚清!


    宋雪致的手,死死地攥成拳頭,牙齒也緊緊地咬著自己的嘴唇,身體難受,心裏更難受。


    但是她想要挺過去,若是她死了,就無人給譚清證明清白,譚鋒也就永遠不會被繩之以法。


    她不能讓殺死爺爺的真正兇手逍遙法外。


    還有,她兩個女兒,若是落入元氏和譚鋒手中,一定沒有好日子過!


    她要活著!


    但是周邊全是喊著將她浸豬籠的聲音。


    秦嬤嬤能夠平安去到衛府嗎?


    衛知韞病得那樣嚴重,皇上會有心思管她的死活嗎?


    宋雪致咬牙等著。


    元氏在人群中看著她此時的樣子,心頭十分暢快,但她臉上沒有表現出來,反而還歎了口氣,顯得很憂傷的樣子。


    她看見譚鋒在不遠處向她招手,她走了過去,兩人背著人說話。


    譚鋒皺眉道:“怎麽將她浸豬籠呢?鬧得這樣大,丟的是譚府臉麵,以後我出門怕是要被世人看不起。”


    按照譚鋒的想法,秘密將宋雪致處決了,這事兒也便罷了。


    將宋雪致浸豬籠,等於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往後他出門,人人都要嘲笑他管不住自己的妻,竟在自家屋簷底下看著妻與二弟私通。


    他臉上無光。


    譚府臉上也無光,畢竟宋雪致是他這個嫡長子的正室。


    元氏道:“這是婆母的意思,並不是我的意思。想來婆母得知少夫人與二弟私通,實在氣極,要狠狠懲治少夫人吧。”


    譚鋒囁嚅著嘴唇,他也記得這是母親的意思,但是母親到底是個女人,就知道出心中惡氣,也不考慮譚府臉麵的事情。


    但他不敢拂逆母親的意思。


    元氏又說:“仔細說起來,婆母如此處置,對夫君有好處。”


    譚鋒立即問:“有什麽好處?”


    元氏說道:“夫君想啊,少夫人做出此等不要臉的事情來,被當眾浸豬籠了,對將軍府來說可是很沒臉麵的事情。他們隻好躲起來不沾染這件事,老將軍真正的死因,他們也就不會知道了,夫君你是絕對安全的。”


    譚鋒聽了這話,眸子頓時雪亮。


    從老將軍死去到現在,他無時無刻不在提心吊膽,心慌意亂,就怕宋家來鬧事,要徹查這件事。


    如今事情的確如元氏所說,宋雪致與譚清私通,要被浸豬籠,隻怕宋家人都覺得丟臉至極,絕對不會出現。


    隻要宋雪致和譚清一死,老將軍死亡的真相就永遠無人知道,他會徹底安全。


    “翠娘,還是你思慮周到。”譚鋒心裏一激動,便開始承諾:“等到宋氏去了,你便是我的妻。”


    元氏捏著帕子擦拭他額頭上的薄汗:“能夠伺候夫君、為夫君排憂解難,翠娘已經心滿意足,再不敢奢望別的。”


    譚鋒握著她的手,情真意切:“我心裏有你,願意你做我的妻。況且你還為我做了這樣一件大事,又為譚家生了兩個兒子,正室之位,你坐得。”


    元氏垂眸一笑,不甚嬌羞。


    不遠處,譚家老太太沉聲道:“宋氏身為譚家大兒媳婦,坐月子期間便不守婦道,與二叔譚清私通,實在丟人現眼,不堪為人。如今將她沉塘,以儆效尤。沉!”


    元氏和譚鋒相視一眼,都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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