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嬤嬤按照大夫開的藥方,給衛知韞熬藥,衛知韞睜著眼睛躺在床上,不聲不響。


    餘嬤嬤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她知道,能把衛知韞驚成這個樣子的,絕對不是小事。


    氣氛很沉重。


    衛知韞不開口,月見就用勺子,將藥一勺一勺地送進她的嘴巴裏,讓藥汁潤進去。


    一碗藥,足足喂了半個時辰。


    餘嬤嬤又熬了米湯進來,月見照舊喂了,但是衛知韞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小姐,若您難受,就哭一哭。”月見說著,倒先哭了。


    她親眼看著她家小姐入火坑,丟了半條命才從火坑裏爬出來。


    本以為太子殿下是良配,她親眼看著太子殿下對她家小姐有多好,卻沒想到還是這樣。


    若早知是這樣的結果,太子殿下還不如別表現得心裏隻有她家小姐一人,如此就算今天看到了那事兒,她家小姐也不會遭到這般沉重的打擊。


    月見又恨又怒,卻毫無辦法。


    難道她家小姐就注定這樣命苦嗎?


    餘嬤嬤想問問月見,長樂宮寢殿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氣氛過於沉重,她不敢問,也沒機會問。


    她在外邊忙碌,著人到門口去守著,“若是太子殿下迴來了,立即來知會我。”


    餘嬤嬤想的是,也許太子殿下迴來了,太子妃就會好。


    天黑了。


    衛知韞一直混混沌沌,身邊的人在說什麽,做什麽,她仿佛全都看不到,感覺不到。


    到了半夜,她才終於察覺到有人上了床,將她抱住,火熱的胸膛包裹著她。


    那是蕭鶴淩身上才會有的體溫,她很抗拒,對方就鬆開了她。


    她陷入了黑暗裏,好像迴到了前世。


    前世的她,被孟珩刺了兩劍之後,整個房間都被她的鮮血染紅,她在暴雨天,氣絕身亡。


    她的眼睛被挖出來喂野獸,她的屍體被鎮在鎮魂井裏麵,她的靈魂不滅,卻什麽也看不見,她很冷很冷,一直想逃出去,但是似乎有什麽東西困著她,她一直無法逃離。


    冷,無邊的冷。


    黑暗,無盡的黑暗。


    恨與怒,不斷地洶湧咆哮。


    她想出去,她要出去!!!


    她起誓,若能迴去報仇,她願意獻祭自己的靈魂,永墮地獄。


    然後忽然有一天,井蓋被掀開了,一束光打進來,照在她的骸骨上,她察覺到了一絲溫暖,她再睜開眼,就迴到了孟府,迴到了七年前。


    那時候她中了暑熱,昏昏沉沉地躺了兩天,她卻在那兩天裏,把前前後後的事情,都想了一遍,然後她就清醒了。


    “小姐,小姐您醒了?”月見一直守在床邊,看到衛知韞睜開眼睛,激動得落下淚來。


    她仔仔細細地觀察著衛知韞,看她的眼珠子是否會轉動。


    先前她家小姐雖然睜著眼睛,但是一雙眼卻是死氣沉沉,好像什麽也看不到。


    現在她的眼睛開始看東西了,月見喜極而泣。


    衛知韞聽著她的聲音,看著她的反應,有那麽一刹那,她恍惚迴到了孟府,迴到自己剛剛重生的那一刻。


    “有吃的嗎?”衛知韞問道,聲音嘶啞,很虛弱,卻莫名帶著某種急切,想驗證些什麽。


    “有的有的。”月見大喜,立即去端了粥來,喂給衛知韞喝下。


    喝了一碗粥,衛知韞就著急下床。


    月見問她:“小姐這是要做什麽?您身體虛弱,大夫交代了要您臥床靜養。”


    衛知韞依舊很著急:“我迴家去看看,月見你跟著我去。”


    月見的眼淚掉得更兇,她以為她家小姐經曆如此沉重的打擊,想迴家、想爹娘了。


    她立即叫人準備了馬車,軟墊,還有路上的吃食。


    又給衛知韞喂了一碗藥,才攙扶著她出門。


    有了要去做的事,衛知韞很配合吃藥吃東西。


    在馬車上又休息了一段路,下馬車時,她的狀態已經好了許多。


    在衛府,她見到了母親,大嫂,還有三哥四弟,四妹妹,以及熟悉的一草一木,和他們說了會兒話她便要走,精神比來時好很多。


    離開衛府,她又去竹軒,見了葉定孟樓崔姨娘等人,還去了自己的鋪子,看葉婉錢掌櫃他們。


    等她離開鋪子,坐上太子府的馬車時,天色已經黑了,衛知韞的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好似人已經成仙了。


    看得月見心疼不已:“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麽啊?”


    衛知韞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道:“我隻是在確認,我現在所處的時間,是否是我以為的時間。”


    她要確定她廢了半條命,爭取迴來的人和物,是否都還在。


    她隻怕這一切都是虛無,自己其實什麽都還沒做,弄垮孟府為自己報仇,不過是她在鎮魂井中的黃粱一夢而已。


    因此,她要迴家,見活生生的母親,兄嫂等人,感受著他們身上的溫度。


    她還要去竹軒,竹軒的人都是她從孟府帶出來的,是她的另外一批家人。


    名下的那些鋪子,是她在求和離的過程中,一家一家給掙迴來的。


    現在,她的親人都還在,她握著他們的手,能夠感受到他們身上溫熱,他們是活生生的人。


    鋪子也還在,生意很好,證明這兩年來她經曆的都是真的,不是黃粱一夢。


    她感到歡喜。


    旋即,她又意識到自己再嫁了,再嫁的人是蕭鶴淩。


    想到蕭鶴淩,她心口一陣劇痛,終於有眼淚滾下來。


    自昨天到現在,她沒有掉過一滴淚,現在終於落淚了,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疼痛,好似一隻手伸進她的體內,將她五髒六腑都給捏碎了。


    竟是這樣的疼。


    疼得她差點唿吸不上來。


    生生嘔出一口血。


    月見看到了,忙不迭地給她擦嘴角的血跡。又讓車夫馬車趕穩點,還要再快點,迅速迴太子府去。


    月見又哭著問她:“小姐,咱們要不要迴衛府去住算了?太子殿下不能這樣欺負您,您不是沒名沒姓的野丫頭!”


    衛知韞拿了幹淨帕子給她擦眼淚:“不要哭。昨晚太子殿下可有迴來過?”


    月見說道:“迴來過一次,天不亮就走了,說是軍中發生了大事,不得不去。”


    衛知韞又問:“去打聽過了嗎?是什麽大事?”


    “打聽過了,但是軍中的事情守得緊,一點消息都透不出來。太子殿下雖然說,事情解決完了他就立刻迴來,但到現在也沒見他來,奴婢覺得他的話不可信。”


    月見對蕭鶴淩充滿了怨氣。


    他和林若芙做下那等不要臉的事情,卻借口軍中有事,不敢來麵對她家小姐,還在外頭躲著。


    又忍不住說:“小姐,我們迴衛府去吧,叫太子殿下來日後悔,也無可奈何,咱們不原諒他!”


    衛知韞苦澀地笑了笑。


    他心裏有你,你走了,他自然掛心,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找迴來。


    他若是心裏沒你,你若死了,反倒稱他的心。


    “我不走。”衛知韞說道:“我要去了解,這件事到底是怎麽迴事。”


    ——不是我放不下這段感情,而是這段感情當真很珍貴,我曾經全心全意地信任過、付出過、期待過。若就這樣走了,不清不楚的,別說我對不起這段感情,我連自己都對不住。


    迴到太子府,她吃了藥,又吃了一碗麵條,實在是很疲累,便靠坐在榻上。


    “嬤嬤,太子殿下還沒迴來嗎?”


    餘嬤嬤滿嘴苦澀,正不知如何迴答,外頭有小廝急急忙忙跑過來,她以為是太子殿下迴來了,出去之後發現對方送來一封書信,要衛知韞親啟。


    餘嬤嬤把書信呈交給衛知韞。


    衛知韞看了,是蕭鶴淩的親筆信,說軍中發生了嚴峻事情,他今晚不能歸來,要她一定養好身體,事情忙完他就迴來。


    餘嬤嬤說:“送信來的人說,請太子妃看完信之後,就把信給燒了。”


    衛知韞讓她去拿蠟燭來,她將信紙放到燭火上,燃燒了。


    軍中有嚴峻事情。光是這句話,就不能叫任何人知道,蕭鶴淩讓她燒掉,很正常。


    衛知韞思索了下,蕭鶴淩建立的是新軍,確實有很多繁雜的事情,但嚴峻的事……她一時間想不出來,能是什麽。


    也許因為她幾乎沒有了解過軍中的事情,故而不知道大啟這個時候的軍隊,會發生怎樣嚴峻的事。


    月見說:“太子殿下知道自己理虧,躲著不敢見您!他又仗著您對他的深情,不敢離開太子府,故而一直待在軍營當中!小姐,咱們迴衛府去,再不行,咱們去竹軒,也省得在這裏被他拿捏!”


    衛知韞忍著心上的疼,半晌才說:“月見,遇到事情就躲,是怯懦的行為。”


    她不躲,她願意為自己的感情勇敢去麵對,哪怕撞得頭破血流,她也絕不後悔。


    “他不迴來,我就去軍營找他。”衛知韞說道,聲音不高,但很堅定。


    蕭鶴淩先前不是還說,在軍中建一座小房子,帶她去住?


    這麽說來,她去軍中探望自己的夫君,不是什麽過分的事情。


    她要去找蕭鶴淩說清楚,了解他和林若芙之間的種種,就算她和蕭鶴淩之間要斷,也必須斷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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