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公子這麽晚才來,倒是我先前高估你的能耐了。”


    衛知韞抓著林渠的手,並不很用力,卻叫林渠動作猛地一頓。


    衛知韞掀開紅蓋頭,露出她那張濃豔的臉來,美得驚心動魄。


    “你沒有昏迷?”林渠不可置信。


    “對,我沒有昏迷,而且我知道你會來。”衛知韞給他解釋:“那天你在衛府,把一支金釵簪到我發髻上,我就知道你會來。”


    林渠那般明目張膽地給金釵,就是要大家都知曉,她和別的男子很可能存在不幹淨的關係。


    為今天將她擄走,再給她一個新婚夜與旁人私奔的名聲做鋪墊呢。


    林渠眼眸微眯,頃刻間折扇一出,竟有鋒利刀尖滑出來,直指衛知韞的咽喉。


    然而,卻有人比他出手更快。


    一柄長劍從身後刺來,直接貫穿他的心口,而此時,林渠的刀尖,距離衛知韞的咽喉隻有半寸。


    一身大紅喜袍的蕭鶴淩,站在林渠身後,將長劍拔出,鮮血就從傷口處湧了出來。


    林渠身上的青色錦袍,頓時被鮮血浸濕,成了深色。


    他倒在地上,渾身抽搐幾下,就再也不動了。


    蕭鶴淩大步來到衛知韞身邊,拉住她的手,滿心滿眼都是她:“有沒有被嚇到?”


    仔細算來,衛知韞有親自動手殺過人。


    也親自執鞭子,或者棍棒,打得別人皮開肉綻。


    但如今這場景,蕭鶴淩第一反應還是怕衛知韞被嚇到。


    衛知韞搖搖頭,“沒有,我早有心理準備的。隻是他竟一點反抗也無,就這樣死了。”


    林渠是右相最器重的嫡長子,也是京都城出名的貴公子,儒雅俊秀不說,他人更是文采斐然。


    他這個人的目的就是攪亂整個大啟,有如此野心的人怎麽會死得如此容易?


    衛知韞反握住蕭鶴淩的手:“你小心些。”


    總擔心林渠是詐死。


    蕭鶴淩倒是不擔心,他親自殺死的人無數,十分確定這一劍下去,對方絕無生還的可能。


    蕭鶴淩一手牽著衛知韞,另外一隻手執著長劍,將林渠頭上的鬥篷挑開。


    結果他和衛知韞都吃了一驚。


    眼前這個人說話聲音,和林渠一模一樣,但是卻長著一張和林渠完全不同的臉。


    細看的話,他的身形和林渠也有七八分相似。


    “他不是林渠。”蕭鶴淩說道。


    難怪。


    衛知韞心想,難怪這個人會死得如此容易,因為他根本不是林渠。


    既然他不是林渠,那他為何知道她和林渠之間發生過的事情?


    而且剛才他說那些話,讓衛知韞覺得,就是林渠本人的真心話。


    “看樣子林渠很惜命,不敢親自前來,隻找了個和他身形相似的人來,若成功,他賺了,若失敗,他也不虧。”蕭鶴淩說道。


    衛知韞點點頭,她和蕭鶴淩想的一樣。


    “就算他沒有親自來,也一切都按照原計劃行事。”衛知韞的眼神冷了冷,說道。


    林渠叫她和蕭鶴淩的大婚之日染血,甚至還想謀害她新婚夫君的性命,總不能叫林渠就這樣輕飄飄地轉身離去吧?


    蕭鶴淩眉眼染笑,迴應她:“好,聽灼灼的安排。”


    現場的屍體很快被人拖出去,衛知韞的紅蓋頭重新蓋上,喜房裏幹幹淨淨,沒有一點血跡。


    但是很快,外邊就傳出她的陪嫁丫鬟綠痕不見了的消息。


    寧王舍不得新進府的王妃擔心,立即派了許多人手去找。


    因為主人在乎,所以客人們也都十分關注這件事。


    月見站在人群中,驚慌失措地哭著說:“先前綠痕說,她有個心上人,她今晚上不會跟著那個心上人走了吧?她發髻上的那支金釵,就是她的心上人送給她的。”


    大家今晚都看見綠痕頭上的那支金釵了,對月見的話十分相信。


    很快,下人就找到了綠痕的屍體,身上有被男人欺負過的痕跡,她雖然死了但是手裏還緊緊攥著那支金釵。


    這個消息很快傳遍寧王府。


    衛知韞聽了,沉默許久,說道:“那支金釵是右相家嫡長子送給她的,今晚林公子來找過我,說有東西送給綠痕,我便放綠痕出去見他,沒想到綠痕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是我沒有保護好她,叫她受到這般奇恥大辱,林大公子要怎樣的女人沒有?為何要欺負我的陪嫁丫鬟?他眼裏是沒有寧王殿下嗎?”


    衛知韞的反應和話語,也很快傳了出去。


    有人說:“方才林公子好像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難道就是去欺負那婢女了嗎?”


    “都說林家大公子斯文俊秀,沒想到是這麽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東西!”


    “綠痕那丫頭方才我是瞧見過的,的確有幾分姿色,也許她是真的想跟著林大公子走,林大公子不屑於帶一個婢女迴家,兩人起了爭執,林大公子便把那婢女給誤殺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


    最後傳出去的版本就成了以下這樣:


    「右相家的嫡長子林渠,早就勾搭上了寧王妃身邊的陪嫁丫鬟,許諾對方將她帶迴家做姨娘,婢女聽信了他床上的鬼話,對他一心一意的。


    「林大公子在寧王府,還忍不住與那婢女廝混,廝混期間那婢女提出要跟他迴家,林大公子不願意,便與婢女起了爭執,爭執之下錯手殺死了婢女。婢女死之時手裏拿的金釵,便是林渠所贈。」


    眾人說得有板有眼,還有金釵為證,幾乎人人都相信了這樣的說法。


    而且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會傳得京都城人人皆知。


    喜房內。


    衛知韞蓋頭未摘,蕭鶴淩坐在她對麵,兩人也在討論這件事。


    衛知韞道:“如此流言,看似對林渠的傷害很小,但一個人的名聲一旦受損,便會失去許多幫助和許多機會。


    “就比如說,將來若發生什麽嚴重的事情,皇上需要用人,就首先不會考慮林渠,因為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蕭鶴淩嘴角含著笑意,柔情無限地看著她,說道:


    “灼灼聰慧。蟻群剛開始啃食大樹時,無人察覺,甚至連大樹都要小瞧蟻群,譏笑它們不自量力。但是當大樹空了,倒下,眾人才後知後覺蟻群的力量是多麽強大。”


    衛知韞臉上也露出笑容來,她就是這個意思。


    剛開始對付林渠,或許看起來不痛不癢,但林渠這棵大樹總有倒下的一天。


    隻是衛知韞忽然想到,昔日太後挾持賀家小公子以令大嫂,是林渠幫助她的。


    等於是,她大嫂的性命能夠救迴來,有林渠一半功勞。


    再有,昔日父親去安平鎮遇險,也是林渠幫忙,父親才撿迴一條命。


    不論怎麽說,她都欠林渠兩條命。


    可惜,她和林渠不是一條道上的。


    衛知韞的眼神沉了沉。


    蕭鶴淩坐到她身邊來,握住她的手:“替嫁、搶婚、私奔,三個人,三件事,都已經過去了,灼灼,我們今日大婚可謂曆經艱險,好在如今已徹底解決,該到我們洞房花燭了。”


    滾燙的熱量從他的掌心傳過來,衛知韞迴神,心口微微發熱。


    大婚這日,經曆這許多事,實在是很折騰,是該洞房花燭了。


    前世她不曾經曆過洞房花燭,這一刻隻覺得心跳加快,有些恍惚起來,不敢麵對蕭鶴淩,幸好暫時有蓋頭遮擋著。


    蕭鶴淩拿了喜秤,將衛知韞的紅蓋頭一角掀開,衛知韞的臉寸寸露出來,她低垂著的臉緩緩抬起,對上蕭鶴淩的視線。


    兩人其實已經相對坐了許久,方才殺死假林渠時,他們已經麵對麵,但那時的心情和此刻截然不同。


    對方在彼此心目中的形象,也自然有所不同。


    蕭鶴淩看她,隻見周邊都是大紅喜色,襯得她麵頰粉嫩,仿佛夏季的花盛大開放,花瓣層層疊疊,美到讓他心顫,不由得看入迷了。


    衛知韞看他,便見他身著大紅錦袍,身材高挑,這幾月待在京都城中的他,洗去了昔日曬黑的皮膚,白了許多,那五官輪廓是十分深邃立體的,仿佛經過一雙神手精雕細琢而來,是冠絕天下的長相,俊美無儔、矜貴無雙。


    “灼灼,你是絕色,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美人。”蕭鶴淩眼神灼熱,觸及她指尖的手更是滾燙。


    好像他整個人都是滾燙熾熱的,無時無刻不在彰顯他強烈的存在感。


    衛知韞羞紅了臉,蕭鶴淩將她摟進懷中,挑起她的下巴要吻,卻忽然停下。


    他起身,親自倒了兩杯酒,再度迴到衛知韞身邊坐下。


    “我以為殿下心急之下,會不在乎這等過程。”衛知韞笑話他。


    蕭鶴淩卻一本正經迴答:“與灼灼大婚,於我來說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當然不可省掉過程,再著急也得把過程做好。”


    衛知韞的臉又紅了許多,他向來紈絝恣意,可做的事情卻樁樁件件把她放在心坎上。


    兩人各自拿著一杯酒,眼看著眼,視線交織著,胳膊交錯而過,就這樣仰首喝了交杯酒。


    蕭鶴淩接過她手中的酒杯放好,目光黏在她身上,已經無法移開了。


    他捧起她的臉,親吻先是落在她的額頭,十分珍重的樣子,再慢慢往下滑。


    他的唿吸是很急促的。


    眼看著親吻就要落到她的唇上,卻有人推門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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