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珩虛弱地跪在潮濕的地上,地上有枯枝落葉,他的膝蓋將枯枝落葉壓得“沙沙”響。


    “皇上,微臣能力薄弱、出身寒微,能得公主青睞、得皇上青睞,已經是微臣此生最大的福氣。能夠為皇上舍命,更是微臣求之不得的,因此微臣並無任何求賞之心。


    “微臣隻願此生能與公主殿下恩愛不疑,能多多為皇上效力,如此,微臣便已經心滿意足。”


    他一身藏青色錦袍,身姿頎長,整個人的氣質清清冷冷,為人溫潤又儒雅。


    看著當真是那淡泊名利之人。


    皇帝道:“你說話倒是好聽。”


    定柔公主道:“父皇,駙馬做得也不差呀,方才那種緊張時刻,旁人都嚇壞了,哪兒還敢衝進來?但是駙馬不同,他見您有危險,不顧生命危險就衝進來了。


    “駙馬淡泊名利,什麽也不求,但是身為駙馬的妻,兒臣想為駙馬求個恩賞,請父皇準允。”


    皇帝臉色還是不好。


    但是定柔公主和駙馬,都想不到這件事皇上除了感謝駙馬之外,還能有其他什麽想法。


    也就不去深究。


    皇帝坐在雕花木椅上,摩挲著龍紋玉扳指,“定柔想為駙馬求什麽?”


    定柔公主看了眼周邊的人。


    皇帝揮揮手,讓眾人後退一些。


    定柔公主這才道:“父皇,駙馬出身寒微,常有人取笑他不配尚公主,他為男兒,這些話時常叫駙馬難堪。


    “今日駙馬救駕有功,兒臣想求父皇賜予駙馬爵位,救駕之功怎麽著也配得上侯爵之位了,求父皇成全!”


    定柔公主將額頭扣在地麵,發出清晰的聲響。


    第四件事,應驗了。


    皇帝一時間沒做聲,而是閉上了眼睛。


    ——“若是民婦沒有猜錯的話,救駕之後,駙馬肯定無所求,而公主殿下會求您賜予駙馬爵位。”


    衛知韞說的都對了。


    皇帝猛地一摁手上龍紋玉扳指,霍地睜開眼睛,眼裏怒氣翻騰。


    正準備說話,身後卻傳來太後的聲音:“聽說皇帝遇險了,駙馬為救皇帝險些喪命,哀家特意來瞧瞧。”


    皇帝目光陰鷙地看著還跪在地上的公主和駙馬。


    但他很快壓下心中怒火,站起身來轉向太後行禮,“給母後請安,朕無礙。”


    樹林裏的路並不好走,太後年齡大了,卻還願意走到這裏來……皇帝忍不住多想了。


    貼身嬤嬤扶著太後的胳膊,一步一步走過來,不多時,太後站定在皇帝跟前。


    “皇帝無礙,哀家也便放心了。駙馬救駕的事情,哀家也已經聽說了。方才定柔所求,哀家也聽見了。皇帝一直不吭聲,可是覺得什麽地方不妥當?”


    皇帝問道:“母後也覺得朕應該給駙馬一個侯爵之位?”


    “身為駙馬,他身份也算尊貴。隻是旁人總會笑話定柔,所嫁的駙馬出身寒微,惹得定柔心中不痛快。皇上不若就封駙馬侯爵之位,一來是駙馬救駕有功,二來也叫定柔日後不被旁人笑話。”


    皇帝唇邊泛著冷笑。


    “母後的消息倒是很快,朕不過才出事,母後便得到消息來為駙馬請封爵位了。”


    太後不緊不慢道:“皇帝的安危,就是大啟的安危,哀家自然很快得到消息。


    “駙馬這孩子,的確有勇有謀,合該授予他爵位,皇帝意下如何?”


    三兩句不離授予爵位的事情。


    而且太後來此的目的,就是讓他給駙馬授予爵位。


    皇帝眯了眯眼,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他的定柔也算計他了,用救駕之功讓駙馬封侯,再請太後來給他施壓。


    如此一來,駙馬的侯爵之位就穩了。


    他的女兒定柔是太後一手帶大的,兩人的感情十分深厚,太後會為定柔出現,再正常不過。


    捋清楚了,皇帝便更氣了。


    “爵位?想都不要想!朕不可能授予駙馬任何爵位!”


    冷聲說完,怒氣爆發,玉扳指脫手而出,狠狠砸在駙馬頭上!


    玉扳指體積雖小,但質地堅硬,經皇帝全力甩出去,孟珩的腦袋頓時被砸出一個小窟窿,鮮血頃刻間湧出去,他頓時感覺頭暈目眩。


    猝然抬眸,鮮血從額間滑落,隱在麵具邊緣,孟珩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皇帝。


    定柔公主亦是如此。


    即便是太後,嘴巴也微微張開,完全沒有想到皇帝會是這種反應。


    太後正要質問皇帝這是何意!


    整齊的腳步聲倏忽從四麵八方傳來。


    所有人都循聲看去。


    隻見一身豔烈紅衣的蕭鶴淩,帶著無數侍衛從四周圍攏過來。


    太後大驚失色,怒喝:“寧王這是何意?哀家與皇帝尚在此處,你便帶著侍衛而來,究竟是什麽意思!”


    太後的第一反應就是,寧王反了!


    蕭鶴淩卻是笑了下,大步上前行禮:“參見太後,參見父皇。”


    太後冷聲道:“哀家與皇帝正在商量要事,你何故帶著這許多侍衛圍攏上來?”


    別說太後不解,孟珩和定柔公主也完全不理解。


    “沒有令牌,寧王弟便擅調侍衛,就不怕惹惱父皇嗎?”定柔公主嗬斥,滿臉怒怒。


    蕭鶴淩嘴角勾起邪肆笑意:“皇姐搞錯了,我怎麽會沒有令牌呢?我敢調遣侍衛,當然是得了父皇的令的。”


    太後鬆了口氣,不是造反就行。


    她一直討厭昭貴妃,連帶著討厭蕭鶴淩,總覺得這母子倆人不規矩,恐他們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皇帝沉聲問:“事情調查得如何,鶴淩?”


    蕭鶴淩立即拱手:“迴父皇的話,這些樹木上被塗抹了特殊香氣,火龍駒就是追隨這些特殊氣味而來的,火龍駒也是因為這些氣味兒暴躁發狂的。


    “另外,方才那隻猛虎,也是被人提前特意安排在此處的。也就是說,今日您的這場意外,完全是有心之人,有意安排。”


    說著,蕭鶴淩目光掃過公主和駙馬,眉梢挑起,邪肆且冰冷地道:“目的就是給駙馬一個救駕的機會!”


    孟珩渾身一震,仿佛被雷電擊中一般,臉上血色褪得幹幹淨淨。


    寧王殿下居然查到了。


    他做得那麽隱蔽,居然還是被查到了。


    蕭鶴淩笑著問他:“本王說的對不對啊,駙馬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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