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三更了,清思殿的小小院落裏,木榻上的人艱難動了動身子,喚醒在榻邊打盹的小娘子。


    有位姑娘去燃燭火,微乎其微的光亮映照在這二人熟悉的麵孔上,容枝意倍感意外:“元溪姐姐。”


    “你感覺如何?”徐元溪關切的語調撫平了些許疼痛,容枝意終於鬆了口氣,自己還沒死。可身上卻仿佛被刀紮了千瘡百孔,遭了一掌的臉頰都是辣乎乎的。


    “必然是疼得厲害…那些賤奴,收了人恩惠,下手比打往日都要重,你挨了有七八下,怎會不疼呢。”徐元溪抹淚,替她掩好衾被,“這幾個黑心腸的鬼,來日定要叫他們血債血償!”


    “元溪姐姐不必憂心。”容枝意愣是揚了揚嘴角:“我沒事兒,吃一塹長一智,所幸沒被打死,還能有機會挨完剩下那幾仗,這迴是七八仗,下迴指定就能挨上十五仗了,也算是有進步。”


    “都這樣了,還說些玩笑話。”


    容枝意其實疼得冷汗直冒,更何況趴著,說兩句話都得喘上一大口氣:“姐姐,猶記得我昏迷前,表哥替我挨了許多仗…你可知道他如何了?”


    “太子殿下護住了你,挨了快要二十仗,與你一道暈了過去,裏頭讕兒拔了侍衛的刀,說若他們不住手便血濺朝堂,連同皇後娘娘也是,那刀都快入皮肉了,聖人才不得不喊停,說剩下那二十仗延緩行刑。”


    “我還以為他會心生憐惜的…”到頭來一切都是她多想,聖人的心真是比石頭還硬,竟真的要讕兒拔刀以死相逼才能停下來。


    “還是先顧好自己。”徐元溪深歎,“否則就辜負太子殿下一番心意了。可兒早些時候來過一趟,給你抹了藥才走的。她最會安慰人了,有她陪著殿下,會安然無恙的。”


    徐元溪的侍女豆蔻端了藥進來,她接過:“先吃藥吧,把傷養好最為要緊。”


    容枝意艱難地撐起手臂將苦澀湯藥一飲而盡,下一刻徐元溪便遞上了塊蜜餞:“嘉夕說你喝了藥一定得吃上一塊,我匆忙進宮,不知這是不是你愛吃的。”


    “無所謂愛不愛吃,隻是解苦。”容枝意苦笑著謝過她,幾番猶豫才問出了心中所想:“姐姐,嘉夕呢?為何…始終不見她,還有輕雲照水,她們去哪了?”


    醒來後聽她說起可兒,卻不見嘉夕,她始終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徐元溪低垂著腦袋,看不出神色:“輕雲照水挨了些罰,但你放心,都不重,召王出麵將人領走了。至於嘉夕…”


    徐元溪不知該不該說。


    “她做傻事了是不是?”容枝意眼淚說來就來,“她是不是覺得我是為了她才記恨上潘五郎,去聖人那頭替我頂罪?”


    徐元溪點點頭,一字不落將宋嘉夕的話轉述給她:“她說,眼下外間說你什麽的都有,她不能自己過著好日子,要你受這等汙蔑。”


    “她在哪?”


    “她…和謝府尹、雨薇、召王他們,在聖人寢殿外跪著呢…已有四個多時辰了。”


    容枝意試圖坐起來,一時間忘了滿身傷痕,疼得齜牙咧嘴。


    “你起來做什麽?你這滿身傷走路都是問題,莫非還想去攔?”


    “我隻知道不能叫嘉夕說出實情!當初她因那些人受辱,日日消沉,幾欲尋死,如今好不容易忘卻那些事開始新生活,活得人人豔羨,我怎能叫她自毀前程?”她咬牙道,“可兒呢?可兒也不攔著她,任她胡鬧!”


    “你這樣想,嘉夕何嚐不是?她也不願你為了她前程盡毀,再是人人豔羨,她都不會心安的。”


    “可我終歸與她不同。”她的人生早就遍地坑窪,哪還在乎這點髒水,“她父母尚在,又新婚燕爾,如今還在你書院任課,事事美滿,這個節骨眼上出這種事,她怎麽…”


    “那就是你小瞧她了!”徐元溪高聲道,“嘉夕她堅強得很,怎會因這點困頓就止步於前呢。她敢去,便說明已經料到了後果會如何,而她的退路,宋府和謝府尹,都陪在她身邊,她無所畏懼。”


    “但你呢,你何時能為自己想一想?容府人雖來了,但能為你堅持多久你敢保證嗎?如今你已沒了封號,賜婚的旨意更是隨時都可以收迴,說不定下輩子都要被關在這清思殿裏。嘉夕就是這樣才不想讓你一人承了所有的罪,你明白嗎?”


    容枝意沉默了。


    “我知道你擔心,我也一樣,這樣吧,你好生歇著,我把豆蔻留在這陪你,我去看看她。”


    容枝意點點頭,算是應了,直到目送她出了門,她才看向豆蔻:“去吧。”


    這深更半夜的,她可不放心元溪一個人在宮裏走,特別是在這姚妃掌權的時期,誰知道她能喪心病狂做出些什麽事情來。


    她趁此環視了一下屋子,想到徐元溪說的話,環境倒是比她想象中好,本以為這兒久不住人的大殿會極度冷清,沒曾想清幽雅致,該有的東西一樣未落,木櫃裏整整齊齊擺了書冊,窗邊還置了盆盛開的牡丹,底下是色彩齊全的針線,連書桌前的筆墨紙硯都是嶄新的。


    像是精心準備過的。


    許是徐元溪整理的,她一向細心,知曉這迴禁閉連個期限都沒有,至多隻能讀書練字打發時日。


    四周的一切都靜悄悄的,隻有她自言自語的聲音:“清思殿,名副其實。”


    她嚐了顆徐元溪擱在榻邊的蜜餞,酸的牙尖發顫,這並不是她喜歡吃的品類,但嘴中除卻血的腥味和湯藥的苦,總算有了些正常的味道。


    背部的疼痛依舊不好受,她不免想到挨了二十仗的趙諺,他自小養尊處優,沒吃過什麽苦,更未受過這樣的刑罰,不知該有多難忍。


    容枝意了解他,他表麵上是個隨遇而安的人,但內裏性子可倔強著,事事要做到極致,一旦認準了便不會輕易改變,雖是兄弟,但相比起來趙珩就有所不同,他是表裏如一的挑剔。


    迷迷糊糊睡到天光漸亮,門才吱呀一聲被打開,她微微睜眼,隻見不少內侍和婆子,見到她便挽起袖子:“快,將人抬走!”


    容枝意尚未反應過來,人便懸空了:“放開我!你們要幹什麽!”


    “喲,您還當自己是從前那頂頂尊貴的南川縣主呢?如今您是戴罪之身,老婆子奉命抬您去把昨兒剩下的板子打了,您還想著告我去禦前不成?聖人可連見都不想見您呢!”


    迴話的嬤嬤有些眼熟,不記得是在哪兒見過了,容枝意死死扒著木榻,堅信要是被他們抬走了一定沒命迴來:“聖人親口說了延緩執刑,姚妃娘娘若是將我帶去,那便是動用死刑!”


    她隨口猜的人,嬤嬤幾個倒是都沒否認:“如今的六宮可已易主了,皇後失權,姚妃娘娘想處置你一個小小罪人,可用不著聖人過問!”


    光憑她一人怎麽擋得住四五個經驗老道的婆子,一掌將她敲暈,塞進箱子裏,頭也不迴就扛著跑了,等徐元溪迴來,清思殿這小小的院落裏,隻剩下散落一地的蜜餞。


    喚醒她的是一大桶冰水,雖如今已是四月了,但此刻正值清晨仍有些寒意。冰水澆灌下,本就受了重傷的脊背,更像是被人撕開了皮肉,拿刀直直戳到了骨子裏去。


    她忍不住大叫了一聲,上頭忽的傳來一聲輕笑:“抱歉啊,一不小心打翻了水,淋著南川縣主了。縣主寬宏大量,想必不會怪罪我吧。”


    水順著臉頰滴落,容枝意麵色蒼白,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懶得去猜也懶得去想,連喘氣說話都費勁。隻是一聽這嗓音,心裏便清楚來者是何人了。


    “娘子記錯了,且不說她如今已不是縣主,就算她是,也不敢怪罪郡主啊,這可是以下犯上的事。”


    “哦,忘了你如今已不是縣主了,是罪人,想來再過不久,那門本就是高攀的姻親,也要被收迴了吧?”趙依茹冷言冷語,句句往容枝意身上砸。


    她頭也未抬:“你到底要做什麽…”


    “我要做什麽?你還不夠清楚嗎?”趙依茹聲音越來越近,仿佛就近在耳邊,“自然是想要你去死了。”


    “趙依茹,你我若真論起來,不過是些口角之爭,無冤無仇,究竟為何要如此害我?我已然這副模樣,你該滿意了才對…”這是容枝意沒有弄懂的,都到這個任她欺辱的份上了,為何非要把她逼死呢。


    “但我恨你啊。”另一個女聲平靜道,“你不妨猜一猜,隻要你死了,你的好姨母好表兄還有好夫君好姐妹,會為你做出什麽事來。到時候,我想要的不就手到擒來了。”


    “你想要什麽?”


    姚含蕊沉默著並未迴答,容枝意卻明白了她的野心。


    “他絕不會中你的圈套。”


    “你這個他,是誰?”姚含蕊伸手掐起她下顎,容枝意被迫抬起頭與她對視,“不管你說的是誰,顯然他已中了這圈套了,否則你也不會在這,對嗎?”


    容枝意第一次在她眼裏,看到如此不加掩飾,明晃晃的欲望。


    姚含蕊想要的,是皇後之位。她並不喜歡趙誠,想要的是趙誠為太子後登基許諾她的後位,更想要的是這天下易主姓姚。當然了,這樣的話她沒與趙依茹等人說過。


    容枝意破口大罵:“你癡人說夢!癡心妄想!絕無可能!你必將遭萬人唾罵!後人批判!”


    “嗬!”她冷笑,”唐可兒這樣的人都能做太子妃,我有何不可?哦,我倒是忘了…你姨母這樣的人尚且能做皇後,那我為何不行呢?”


    她使了狠勁,一腳踏在容枝意腦門上:“你放心,等你死了,我必將把旁人罵我的那些話抄下來燒給你,讓你這無處可歸的怨氣有地兒可撒。”


    說到這,有人插了句嘴,容枝意認得這個聲音,是昨日大放異彩的金鄉縣主:“含蕊、依茹,你們就別跟她廢話了,趕緊的吧,再拖下去,恐怕又要生出變故來。”


    話音剛落,如金鄉縣主所言,幾人的計劃被急切的敲門聲打斷,趙依茹沒好氣地吼了一句:“做什麽!都說了任何人不準打擾!”


    “郡主!您快迴府看看吧!”外頭人急得直跺腳,容枝意聽了個一清二楚,“走水了!武安侯府走水了,姚世子生死未卜,火都燒到咱們府上來了!”


    緊接著“砰”的一聲,不知是誰奪門而出。


    昏暗的室內忽然亮堂了起來,手忙腳亂的眾人,根本顧及不上容枝意。


    徒留下金鄉縣主一人,望著外頭奔走的那些人影暗罵了一句沒出息。


    地上的人不動聲色笑了笑:“聽聞金鄉縣主近來一直在四處重金求子,您聽我一句勸,人之善惡,上天自有衡量,作惡多端者,所求又怎會如願呢?”


    **


    武安侯府的火燒了整整一日,連帶著旁邊稍顯落寞的康王府也沒有幸免於難,所幸並未禍及周圍住著的百姓。


    火顯然是趙珩放的。


    他本在洛陽辦事好好的,辦到一半便得知宮裏的消息,今早匆忙迴到長安,一入城門便有趙謙的人給他報了信,他打馬直入禁中,路過武安侯府時,幹脆繞了個彎去府上放了把火,沒想到這火救了容枝意的命。


    武安侯夫人去了驪山不在府上,府上總共就姚世子和庶出子女們幾個主子。下人們逃得極快,除卻姚世子逃跑時硬要跑迴去拿什麽東西燒傷了屁股外,倒是沒什麽人受傷。


    但姚妃為此哭得那叫一個震天動地響,指著底下被罰跪的趙珩咒罵:“一定是他!聖人萬萬要給妾做主啊!一定是他見我搶了…見我奉旨替皇後娘娘掌管後宮,要尋我報仇!隻有他能幹得出這樣的事啊!”


    “姚妃,您這話可就不對了!”趙珩義正言辭,“我此刻被罰跪是因為我在洛陽時聽聞宮中出了事匆忙趕迴來,連伯父讓我辦的事都沒辦完,哪兒還有空去燒你們武安侯府?且不說這麽多守衛憑我一人是如何溜進去的,就說都已經查明起火是因為廚房裏的婆子給姚世子的通房煮避子湯時走了神,您怎麽還能怪到我身上?如今您已讓阿諺和聖人父子離心,難道還想挑撥我和伯父的關係?可勁兒省省吧,我才不會做這麽沒品的事。”


    “你!”大可不必說得如此細致,姚妃氣不打一處來,不痛不癢罵了句:“你強詞奪理!”


    “是我生來占理。”趙珩含笑迴她,“我還沒找您算賬呢,容枝意雖被聖人收迴了封號,但聖旨已下,始終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您如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不用看我的麵子,那也當顧及一下我鎮守邊疆的父王母妃吧。掌管後宮期間,如此縱容宗親和您的侄女折辱我郢王府的世子妃,害她險些命喪廢殿,至今仍高燒不退昏迷不醒。您身為六宮表率,是否該自請受罰呢?”


    姚妃頓時慌了,跪下朝聖人磕頭:“陛下,此事並非是臣妾授意的,妾可毫不知情呐。”


    “荒唐!”趙珩半點給人解釋的機會都不給,“皇後的侄女不過關押了一個惡人三日,她就因教子無方而失了大權,您的侄女已動了殺心,險些殺死聖旨寫明的皇家兒媳,您一句不知情就可以搪塞過去了嗎?既攬了權,便有責任管好後宮,眼皮子底下發生這樣的事,不知便是錯,姚妃,你無須撇幹自己,你就是有錯。”


    趙珩是真的很生氣,哪怕費這麽多的口舌也許根本得不到什麽,他也實在是忍不了了。


    容枝意病的很重,受了重傷,才剛止住血,又被人潑了冰水,她那日迴去便起熱了,整整三日就沒有清醒過,腦熱更是頑固不退。皇後日日以淚洗麵,本到了啟程佑國寺的日子,卻守著她不肯離開,沒少遭人詬病。但也還好有她在,最後用了她說的土方子,總算退了熱。


    容枝意深夜醒來時,隻見姨母攥著她的手靠在榻邊睡著,趙珩捧著書坐在微弱燭光裏。


    她心念一動,知道自己這一昏迷肯定要他們擔心受怕了。


    她清了清嗓子,喊了句“昀升”,很輕很輕,趙珩手中的書卻不慎墜了地,驚醒了姨母。


    容枝意看看趙珩,看看姨母,二人憔悴地都如幾日沒合過眼一般,眼淚嘩嘩直流。


    她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我醒了。”


    她後悔夢裏隻顧著訴苦,沒能告訴母親,這世上有人在好好愛她。


    **


    容枝意躺了有一個半月,傷已好的差不多了,養傷期間有趙讕安排,倒是放了些人進來看望過她,除卻宋嘉夕唐可兒幾人,容家還來了使臣代表容姝。


    正好那日是武安侯迴長安,隊伍極為宏偉,就連她也在跟容枝意描繪那場景:“鄭王帶著姚含蕊親自在城門口迎接,陣仗可大了,還帶著燕譙的使臣來商議講和,別提多威風了,百姓們夾道歡迎,一路喝彩,直到他進了新府邸還沒停下呢!”


    鄭王就是趙誠了,他作為武安侯的女婿,迎一下倒也是應該的。


    “我和六妹妹也去看了,他們那新府邸還挺小的,沒你這清思殿氣派。”


    原本的武安侯府被趙珩燒的隻剩下灰了,聖人便開口要在原先位置新建,先委屈她們一家子去稍小的府邸上住些時日。


    容枝意在給唐可兒整理添妝:“這是什麽話,我是被關進來的,是受罰,怎好跟人家禦賜的府邸相比。”


    容姝再次打量了這一應俱全、精致華美的殿宇,還有此刻屁股底下姐夫新做的秋千:“就你這地兒…不知情的人絕對猜不到你是來受罰的。”


    這件事情容枝意也很奇怪,本以為住進這裏是受罰,以為姚妃會四處克扣用度讓她苦不堪言,可如今住了一月多了,真是一點子委屈都沒碰上,吃的用的一概都是最好的。


    她一直暗暗有個猜想。


    “我還想問你呢?家中事物處理的如何?”


    “容媱如今是再也掀不起風浪了,隻是這朱悅珍,再留下去恐怕會釀出更大的禍端,得想個法子讓她離開長安。”容姝表情凝重,“事發後我也去審過容媱,她雖一口咬定不是,但我覺得鬧成這樣,一定與她脫不了幹係。”


    容枝意詫異地抬眸看她:“四妹妹如今都有自己的謀略了?你想如何讓她離開長安?姐姐洗耳恭聽。”


    “我想了許多,想著等我婚後,讓阿娘稱病迴老宅休養,把她喊迴去侍疾,她最在乎名聲了,這樣不就順理成章?”


    的確算個法子,但…容枝意頓了頓:“朱悅珍心思玲瓏,想靠裝病騙過她,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僅考驗朱氏的演技,還得買通不少大夫,過於麻煩了些。


    “也有第二個計劃,”容姝說道,“阿爺如今和二哥哥在朝中如履薄冰,二哥哥官小倒還好說,阿爺管著國子監,可有好些人鬧事,此刻遞辭呈正好,讓他帶著人迴洛陽,家中獨留二哥哥便好。”


    “這就可靠多了,你如今進益不少。”她笑臉盈盈誇了容姝一嘴,“等你大婚後,便照辦吧。”


    容姝很高興:“遵命!”


    “隻是,我需得告訴你,璟安的嫂嫂金鄉縣主是個極為有手段的人,我這迴都上了她的當,你嫁過去,日日都要與她見麵,更該事事謹慎。”


    就算有璟然的幫助,她也有嫁人的那天,容姝還因身份的事不得婆母喜愛,前段時日好不容易二哥哥中了榜眼,人家高看她幾眼,轉頭容枝意又被罰了,估摸著都不止一次想來退婚了。


    容枝意無法想象她日後的日子得有多難過,隻是盡自己所能替她去鋪好一些路。


    “我也給袁四娘去過信,信裏還向她姐姐問了好,袁家畢竟是趙珩的外祖家,賣個麵子還是可行的,你嫁過去後好好與她相處,齊國公府的小娘子都是豪爽正直的,有她幫襯你,我能放心一大半。”袁三娘是她嫡親的嫂嫂,家世背景又硬,金鄉縣主是不敢自討無趣地找她麻煩的。


    “多謝阿姐,我既當初選擇了璟安,心中肯定是有打算的,言語上的羞辱我都可以忍,若他們動了手,璟安也與我說過,夫婦一體,該共進退,他既不會袖手旁觀,我同樣也是不會害怕的。”


    “你能這樣想很好,就算處理不好,就算撕破臉皮也不要緊,咱們就這一輩子,不能一輩子都在算計這些內宅事,那就太無趣了。”容枝意拍拍她的肩,將手中東西遞給她,“你有爺娘,有叔嬸,有兄長,也有姊妹,有愛你的人,與他們這些身份金貴的姑娘都一樣,所以遇事不用顧慮太多。”


    容姝接過,忍不住淚目了,這密密麻麻的一疊紙,都是她的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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