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諺和容枝意說得口幹舌燥才終於說服了皇後想親自上場的打算。


    這冬日裏打馬球可不比夏日,穿少了凍得手腳活動不開,穿多了衣裳又繃得緊。今日比賽三男二女,先進五球為勝,是齊昌定的規則,他們出戰的是他和陪他來的兩個將軍,女方是他姐姐四公主和一個不知來路的女子。


    容枝意這邊,趙景帆和趙讕是一定要上的,另外趙諺也始終堅持自己上場。原本怕容枝意打不了,趙讕把自己未過門的嫂嫂唐可兒喊來了,但容枝意思量再三,還是覺得命運應該掌握在自己手中比較穩妥。


    另一個男子,不出意外就是趙謙了。


    可當容枝意換了夏日裏的騎裝一出來,竟迎麵撞上了換好衣裳的趙珩。


    她莫名有種不大好的語感:“不是說你換藥疼得狠了,睡過去了?”


    “我睡過去,你就不打算叫我了?”趙珩低聲道,“齊昌此人實在狡猾,聽說他向來愛在球場上耍賴,若不讓我這個更狡猾的上場,你們這些個老實人如何比的贏他?”


    容枝意下意識就道:“這不是有讕兒嗎?她也會耍賴。”


    “咳咳。”身後傳來幾聲咳嗽,“表姐,我還沒走遠呢。”


    容枝意幹笑幾聲,忙道抱歉,還是趕緊迴到正事上:“可是太醫說了,你這個手傷得極重,要好好修養才是。左右咱們人也夠了,他若是耍賴,大不了我去與他理論,看誰說得過誰。”


    “我心裏有數,隻是,”他伸手理了理她額前的碎發,“我若不上,恐會後悔一輩子。”


    “嘖嘖嘖嘖…”趙讕在後麵搖頭,這二人真是越來越不避諱了!幹脆衝出去跟齊昌說我們二人自幼定親,郎有情妾有意,早已生米煮成熟飯,若是你硬要拆散我們,我們就一頭撞死在你麵前,你逼死他國宗室子弟和官眷,看你迴去怎麽同你父皇交代。


    這樣,球賽也就不用比了。


    容枝意卻在趙珩的注視下歎了口氣:“命數自有天定,無論輸贏,都是我的命。”


    難道輸了,她就不活了嗎,她才不要呢,總歸這輩子能活成什麽樣,都是她的本事。


    “你九歲那年上元節,在曲江池邊算命,那大師說你命中雖有劫,但都有貴人能為你一一化解,你問他貴人是誰,大師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當時你身旁就我一個人,是誰顯而易見。如今這也許就是你命裏的劫,我是你的貴人,自然要我去化解。”


    容枝意愣了愣,努力迴想了一番這事:“當時你還說那個老師父神神叨叨的是個江湖騙子叫我不要信,如今又提起這事做什麽,你是神仙真人嗎?是與不是,都有你說了算?”


    “是我錯了,你想想,你這幾月遇到那麽多危險事,哪件不是由我出了力的,我顯然就是那個貴人啊。”


    “你是貴人,可你如今受了傷了,這貴人自己都受傷了,哪還能救得了我?”容枝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了。


    “行了行了,”趙讕實在聽不下去了打斷道,“有這會兒吵架的功夫比賽都贏了!”


    她看向容枝意:“他愛去便讓他去就是,手斷了是他自己的事兒。他遇險的時候你不也哭著求著要去嗎?如今輪到你了,他哪有不去的道理?”


    罷了,隨他吧。容枝意想通了,他早已鐵了心要去,如何勸都沒用的,說來說去,他也是為了她啊,隻好應了:“那你自己注意些,別逞能。”


    趙諺看到趙珩這副裝扮倒是沒說什麽,倒是唐可兒十來日沒見到容枝意了,抱著她就哭:“我和嘉夕都說定了,你若是被逼嫁去燕譙,我和她就陪你一塊兒去!”


    容枝意被逗笑:“你這太子妃不當了?”


    “咱們三朵金花,去哪不是去啊?幹脆就做個紅顏禍水,一塊兒去禍害那燕譙皇室,把他們攪活的一團糟,然後和阿諺裏應外合,把燕譙收為囊中之物,咱們就是女英雄了!”


    “這個法子好,那我要去!”趙讕一聽來勁了,這不比打馬球有意思?她長這麽好看,天生就是要去做紅顏禍水的,可不能白瞎了。


    趙諺和趙珩對視一眼,冷什麽啊,汗都冒出來了!


    但一走到室外,還是禁不住的直打哆嗦。今日比賽安排在京郊的練武場,場上現已是人聲鼎沸,陛下和娘娘已經在觀禮的高台上坐下了,正冷著臉端坐著,趙謙不上場,則挑起了大梁皮笑肉不笑地在招唿著各位賓客。容枝意站在底下望著,都是因為她,要他們在這寒冬臘月的跑到練武場來吹風,也都是因為他,要趙珩受了重傷還得上場。


    她實在太過意不去了。


    見她垂眸不語,趙珩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走到她身旁:“你不會覺得我是為了你才上場的吧?”


    容枝意抬頭看他,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覺得他比兩月前清瘦了一些。


    “我是為了我自己。”他自問自答。


    “好了,”他看容枝意有些發愣,又笑了笑,和從前一樣伸手掐了掐她臉頰,“咱們該上場了。”


    身影雖有些單薄,語調卻無比的明媚,容枝意心中湧現出前所未有的安定。眺望這偌大的練武場,多少人心有成算各為其主,可是有他這一句話,不論發生什麽,她都不害怕了。他說得對,他就是她命中的貴人。從前所有的險難都因他而解,今日,也沒什麽不一樣的。


    她跑上前,心中莫名的雀躍,也不知是什麽心理在作祟,讓她攔住了趙珩上馬,在眾目睽睽之下朝他展顏一笑,眼裏心裏都盛滿了那醉人的蜜糖,甜得人心肝兒都打顫,任憑風吹亂耳邊碎發,踮腳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你真好。”


    她唇邊熱氣拂過他耳畔,趙珩臉唰地一下全紅透了,周身血液沸騰,好似任憑北風如何唿嘯,都感受不到半分嚴寒了。迴過神時眼前的姑娘早已跑開了,剩他一人站在原地發愣。


    哪怕是葬了這條命,也得把比賽贏了!趙珩一躍馬上,氣勢凜然,如風一般縱馬飛出,衣袂飄揚,發間紅色的抹額猶如向陽而生的烈火,風流如畫。


    皇帝在觀禮台看得一清二楚,還朝皇後偷笑:“看吧,要是當初我早早的給昀升和意兒定下親事,如今哪裏用得著來打這馬球?”


    皇後側過頭瞪了他一眼,他自知再說這事已是無趣,隻得訕訕把嘴閉上了。


    姚妃如今已有六月身孕了,今日便沒來,隻剩下淑妃娘娘在一旁捂嘴偷笑。


    皇帝一聲令下後,鼓聲與歡唿聲一同響起,兩對人馬齊齊入場。容枝意這才在趙讕的指引下,看到了那位燕譙的五皇子齊昌,此人倒也說不上醜陋,畢竟是貌美寵妃所出,再難看也不至於難看到哪去,就是單看著,就覺得有些缺心眼。


    趙諺和他一同下了馬,互相施禮一番,那缺心眼齊昌提醒道:“太子殿下,可別忘了你我今日的賭約啊。”


    趙諺甩袖轉身:“君子一言九鼎,孤自然記得,五皇子別忘了才是。”


    齊昌冷哼一身,轉身上了馬。


    鼓聲止,再起時,兩隊人馬都以破竹之勢衝去。趙珩首當其衝搶下球,直奔洞門而去,渾然看不出手臂受了重傷,要想他可是十五六歲便被郢王妃丟上戰場的,那時初生牛犢不怕虎麵對真槍實劍也不曾後退過,如此場麵根本不算什麽,他其實就沒想過會輸。


    他沒想過,齊昌也同樣沒想過。他其實本來就沒有打算要娶一位大瑒女子迴去,不過是想借機鬧鬧事,又見那嘉平公主實在貌美,心中動容,他爹迴信卻說娶不得,這才聽人說起還有位待字閨中的南川縣主,跟嘉平有三四分像,公主娶不得,縣主總娶的了吧?更何況這縣主的阿爺可是險些踏平他們燕譙的人,若是娶了她帶迴去羞辱…心中惡念作祟,這才一點餘地都沒留的在殿前求了親,沒想到最後事情鬧成這樣。既然是他提的要打馬球,不贏怎麽能行?於是還威脅了他這個四姐姐說,要是輸了就把她留在大瑒不帶她迴去。


    所以今日這位四公主格外的賣力,匹馬一“杆”緊跟著趙珩衝在前頭,試圖在他的嚴防死守下橫刀奪“球”。容枝意落在後頭,想先看看對方陣型如何,這才發現,另一位並不認識的女子比她還落在後頭,小腦瓜一轉,就覺恐會有詐,隻好一邊控製著速度,一邊注意著她。果不其然,趙珩被身旁的燕譙四公主糾纏得騰不開身,眼看趙景帆已經跑在前頭,幹脆揮杆把球傳給了他,趙景帆和趙諺一塊兒跑在最前頭,趙讕糾纏著齊昌讓他沒機會顧著這頭,本以為這球已是十拿九穩,不料趙景帆還沒接到,突然從身後哪個角落竄出了個矮個子的燕譙人,他下意識要去奪,結果卻撲了個空,矮個子騰空飛起一揮杆,徑直把球往迴打了過去。正是最後那女子方向,她已在後頭等待多時了,正要施展先前說好的那一套戰術,嘴中念念有詞,身旁突如其來奔出一人,搶先把球截下了,她目瞪口呆,方才注意力全在球上,根本沒注意到練武場另一邊還有一人騎得比她還後麵。再要去搶已經來不及,容枝意已經把球打出去了,隻好罵罵咧咧掠過了她往前跑去。


    容枝意不知道她罵了什麽,好似是幾句燕譙話,趕緊不服輸地罵迴去了,罵得那個燕譙女子聽得一愣一愣的。跟她比啥不好啊比罵人,這姑娘怪想不通的。這嘴裏正說得起勁,前頭已經傳來了敲鑼聲,場下也發出了陣陣歡唿和喝彩。


    “誒呀,實在不好意思,我們進球啦!”她朝那女子嬉笑,而後丟下了她遠去。


    這幾個燕譙人的馬球技術其實不差,但容枝意這群人,都是自幼一塊兒長起來的,馬球沒打過上百場也打過半百了,默契是透到了骨子裏的。更何況,趙珩和趙諺今日不知怎麽了,跟嗑了江湖上那胡藥大力丸似的,滿場都在跟著球跑一刻也沒停下過。皇帝坐在台子上看著兩人不遺餘力好似破釜沉舟的要跟這個燕譙決一死戰,連茶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就在那自我懷疑上了:“今天上場的真是我兒子?不是替身?”


    而後又不出意外的遭到身旁皇後娘娘白眼:“當然不是你兒子,是我兒子。”


    “你兒子不是我兒子?我兒淑質英才品學兼優那可都是隨了我!”


    皇後毫不示弱:“但我兒英俊瀟灑貌若潘安美如冠玉是隨的我吧?”


    “是是是,朕的皇後風華絕代。”皇帝還是敗下陣來了,“看比賽,看比賽。”


    “糟了!”淑妃突然站起身大罵道。


    帝後一同看了過去,她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失了態,也不道歉,指著場上解釋說:“那燕譙五皇子,搶球便搶球,硬是揮著那杆往昀升受了傷的臂膀上去!”


    帝後轟然起立,快步往前去想要看個仔細。


    “虧得是景帆擋了一番。”淑妃補充道。


    帝後鬆口氣,彼此交換了眼神後又一塊兒坐下了。


    再看場上,齊昌險些打著人才搶的球,一聲道歉都沒有,雄赳赳氣昂昂地轉過身去了,跟個鬥雞似的。趙珩向趙景帆道了謝,臉都黑了好幾個度了,執韁調轉馬頭:“景帆,速戰速決吧。”


    你先不要臉,就別怪我不給你臉。


    齊昌這算盤打得好啊,本想著靠打劫搶了球,趁人沒迴過神就拍拍屁股跑走。但他忘了,趙讕和容枝意也不是吃素的,容枝意走位攔下了四公主,趙讕趁此機會進行攔截,幾個招牌假動作就把球騙走了,迴過頭時齊昌還以為球在他手上呢,容枝意眼見全程在那偷笑,她就說吧!耍賴誰比得過趙讕啊!


    趙讕這邊已經為這個球做好一切準備工作了,直接傳給了前方的趙諺,而後陪容枝意一塊兒去對付幾個被耍的團團轉的燕譙人了。趙諺也不負眾望,原本以為還要把球給趙珩,沒想到他大老遠就飛身一躍,跟長了翅膀似的在半空中一揮杆,直接一個穩穩入洞!


    唐可兒覺得再不自掐一把她都要暈過去,上迴馬球賽趙諺打得中規中矩,哪能想到還有這空中飛人的一套啊!她不禁發出重重疑問,眼前這位真的是那個單用仁義道德就能將她套路的死去活來的趙諺嗎?真的不是替身嗎?


    “夫君真棒!”滿場的歡唿聲中,唐可兒破口大喊,這一聲喊得趙諺險些掉下馬。


    容枝意邊追著球邊暗自笑話,這傻姑娘,把真心話喊出來了!她在那笑,台上皇後也笑得直不起腰:“阿諺這太子妃選的好啊,咱們宮裏以後有的熱鬧了!”


    皇帝原本剛端起茶要喝,一聽那句夫君真棒,茶碗險些飛出去。漢陽郡公怎麽教的女兒?如此的不規矩!跟他兒子簡直就是絕配!他兒子太規矩了,這下配個一點兒都不規矩的,互補!隔三差五還能小吵怡情一番,也不至於叫他日子太過枯燥了。


    唐可兒顯然反應遲鈍,知曉自己丟臉丟大發了,捂著臉躲到丫鬟身後去了,單隔著手指縫繼續看這場廝殺正烈的馬球賽。


    方才趙諺那一番炫技,顯然是點燃了齊昌的心頭怒火,心態徹底崩了,再也顧不得旁得了。無論球傳到哪去,都跟著那球一塊兒跑,早沒了戰術和隊形,像隻沒吃過肉腥的狗滿場亂吠,四處奪食。就比如,眼下正是兩國四公主一拚高下之時,明眼人都沒硬上前去搶那個在二人之間被勾過來勾過去的球,紛紛在外場等著她們哪個搶贏了把球傳來。偏偏這齊昌不管不顧,硬生生從二人馬中間飛馳而過,還好趙讕控製有度,及時換了方向避開。齊昌這老實的四姐姐就沒那麽幸運了,她的馬似乎是因為被別的馬踢了一屁股,受驚了,前蹄離地一聲嘶鳴,四公主險些從馬上翻身摔落,好在容枝意一直在她身旁不遠,一杆子將她撈迴了馬上。


    “看看看!什麽叫大國風範!不愧是朕看著長大的好侄女!”皇帝見狀樂嗬嗬起身鼓掌。


    皇後揚揚眉,忍不住提醒:“是本宮親侄女!”


    “是是是,朕的皇後,德厚流光!”


    淑妃坐在一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強忍嘴角笑意,姚妃今日不來真是可惜了!若能看看她聽了這些話是何神情,那簡直是死而無憾了!


    趙珩一見更氣憤了,齊昌就不怕那馬蹄要是落偏了,落在他四姐姐身上會不會出人命嗎?


    當事人更是嚇得魂飛魄散,緩過神後特意跑到容枝意身旁道了句謝。


    她燕譙四公主齊妍,便是往後的三十年四十年及至百年之後,都記得在這個蕭索的冬日馬球賽場上,有位大瑒姑娘在寒風中對她粲然一笑,語調柔和歡快:“客氣什麽!女孩就該幫女孩!”


    以至於,在大瑒郢王世子幾乎是純純為了氣死她五弟弟,突如其來一杆將球往半空一拋,找準角度騰空翻了個跟鬥一擊即中後,偷笑了出聲。


    趙珩這套動作在眾人的詫異和不可置信當中完成的相當輕鬆,穩坐在馬上後還朝容枝意揚眉:“如何?厲害不?”


    沒曾想容枝意根本沒瞧見,早已跟趙讕一塊兒去追另一球了。半路上,齊妍細看了一眼容枝意,問道:“你就是南川縣主吧?”


    容枝意沒應也沒否認,專心致誌地勾著球。身後因今日被耍的團團轉心裏防線即將破防的齊昌大喊了一句:“齊妍!進不了球你就給我在這待一輩子!”


    “我們大瑒有什麽不好的?”趙讕嗆他一聲,她們大瑒風水寶地天堂一樣,怎的從他嘴裏說出來跟地獄似的!


    “是啊,”齊妍低聲道,“大瑒,很好。”


    話音未落,容枝意已經奪了球,嘴角弧度與手臂一同上揚,滿場賓客皆屏息凝神,隻待那悅耳的鑼鼓聲再度響起。


    她這一球,也並非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整個大瑒!是為了告訴燕譙小國莫要再挑釁,她阿爺六年前便能打得你們落荒而逃,哪怕如今阿爺已不在,她也能在馬球場上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好球!”皇後心都要揪到嗓子眼了,好在容枝意不負眾望,為自己也為他們大瑒,贏了這精彩的一球!


    至此,就算還剩一球,比賽結果也已注定,幾人翻身下馬跑向容枝意抱作一團,滿場都是喝彩聲。


    齊昌氣得摔杆下馬,指著齊妍大罵,都是些燕譙話,容枝意聽不大懂。


    直到齊妍用標準的大瑒話說了句:“我沒讓她,她本就技藝比我高超。”


    趙讕和容枝意交換個眼神,又聽她道:“閉嘴吧!不迴就不迴,我早就受夠你了!”


    齊昌羅裏吧嗦又說了一大堆,趙珩也豎起耳騎著馬過來了,容枝意向他投去個疑問的眼神,他立馬湊到她耳邊道:“齊昌罵她個沒良心的,燕譙養你這麽多年。齊妍說她自幼便被苛待,是個奴仆都能對她又打又罵,那個爹嫌母親是罪臣之後把她生下來後就一杯毒酒賜死了,算什麽教養,這個燕譙不迴也罷,那片你們熱愛的土地全是她痛苦的記憶。”


    “現下齊昌又罵說齊妍是大瑒的走狗故意輸球…誒誒!怎麽還打起來!”趙珩和趙諺忙下馬勸架,燕譙的使臣也立馬圍了上來,上首帝後急了,這不就看不見了嗎!忙喊了身旁王內侍下去偷聽。


    容枝意在這複雜的燕譙話對罵中將趙珩一把揪了出來:“你受著傷湊什麽熱鬧。”


    趙珩聽她這似有若無的關心正欲不好意思,結果下一刻她又道:“別擋著我湊!”


    “燕譙五皇子!尊重是相互的。你辱你姐姐不敬尊長拋下父母兄妹,可曾想過你又什麽時候尊她是個姐姐?你蠻橫求親時我大瑒太子不惜遭世人指責站出來保護妹妹,你卻對你四姐姐滿口的威逼利誘。品行如何早已高下立見,你又哪來的臉在這說你姐姐不敬尊長?”一串溜的燕譙話中容枝意這口純正地道的大瑒官話顯然有些許突兀。


    齊昌正氣得死去活來,隻恨這不是自家地盤,對方人多勢眾,聽了這話,出氣的槍口一轉,立馬對準了容枝意:“你是誰?你大瑒口口聲聲禮儀之邦,講究身份尊卑,你一個黃毛丫頭也敢跳出來罵我?道義何在!律法何在!”


    “別學了幾個詞就亂用,我大瑒是講究身份尊卑,但人人都有話語權,我就算隻是個小小宮女隻是個地痞流氓,今日也能站出來斥責你!”容枝意才想起來她不好在這人麵前說漏身份,隻顧護著齊妍在心中狂罵這個死缺心眼的。


    “你…”又是一連串容枝意聽不懂的燕譙話,他們小時候怎麽沒專門開個燕譙話課啊!不然現在也不至於被罵了都不知道!齊昌罵著罵著就要動起手來,還好今日人多,被趙諺一把攔下,身後的燕譙使臣也跪了一地勸阻他。


    這要是動起手來,可不能用小兒家玩鬧來客套過去了。


    趙珩雖因傷沒輪到機會動手,但他冷著臉,沉聲講了句燕譙話,齊昌立馬變了臉色,好似急轉驟雨,甩開了趙諺的手退後了一步:“你威脅我?”


    “怎麽了?”容枝意偷摸著問趙讕,趙讕也是一臉懵搖搖頭。罷了,趙讕這一口蹩腳燕譙話,除了能打個招唿說個你好謝謝其他一概不通的,還是過會兒問趙珩吧,隨即挺了挺身,又裝出一副“老子不怕你”的樣子。


    趙珩朝他淡淡一笑:“是啊,你想如何?”


    他能如何?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唄!誰叫他們燕譙愣是打不過大瑒呢!


    “勝負已定,還比嗎?”趙讕已看透齊昌那幅想走又不敢說的樣子,簡直是慫包。


    趙諺一場馬球結束又下來勸架,弄得一身汗。這世上有些話,別人說得,趙珩說得,他說不得,隻好抿唇謙讓:“規則是五皇子定的,比不比,還是五皇子說了算吧。”


    “還比什麽?你們一幫人,”他邊往後退邊伸手指著周圍一整圈的人,那些個使臣跪在地上拚命磕頭,“聯合起來欺負我一個!比什麽!”


    容枝意被他這落荒而逃還不忘記給自己個台階下的模樣笑出聲。迴城路上,她和齊妍坐在一塊兒,後者說起自小以來的遭遇,聽得她咬牙切齒。


    齊妍母親本是被懲罰在宮裏做苦活的罪臣之後,偶然被燕譙王看到後,情難自禁,強迫著要了她,後來意外的又懷了孕,直到八個月的時候才因太後知道了此事把她接到了自己宮中派人照料,可最後因生下的是女孩,任由皇帝將她母親給處死了,來保全這件醜陋的事不被外傳。


    因出生的原因,齊妍雖養在太後身邊,但自小就不受寵,皇帝不過問,太後不過問,全由著幾個宮女太監將她帶大了。雖然他們對她說不上好,甚至常常打罵苛責,但齊妍不恨他們,他們至少讓她活了下來。她會說大瑒話,也不過是因為前頭兩位公主出降了,為了此次覲見提前兩年學的。


    趙讕便說,讓她盡管在大瑒落地生根住下,大瑒可沒有人會瞧不起她。


    “這些日,你帶我去了很多地方,這是我從前在自己那個小小的院子裏從未見到過的風景。從小我們那的人都說,大瑒人兇神惡煞,飲血吃肉,一頓能吃三個燕譙人,”齊妍說到這笑出聲,“還說你們相貌醜陋,我這趟來了才知,都是假的。”


    “這傳的也太離譜了!別的我不知道,相貌醜陋一定是假的!”長安第一美趙讕如是說道。


    “對了,”容枝意想起方才趙珩的威脅,插嘴道:“方才郢王世子說了句話,齊昌說那是威脅,他說了什麽你可還記得?是燕譙話,我聽不大懂。”


    齊妍迴憶了一番,忽然笑道:“縣主,跟這位世子,一定關係極好吧?”


    “那是!我堂哥和表姐可是天生一對!”


    “果然如此。你們郢王殿下在我們燕譙是人盡皆知的,當年他與王妃帶著年僅十五的世子上戰場前線的故事我也有所耳聞。這樣的話,也隻有他敢說了。”


    “他說,你若敢再上前傷她一下,就別妄想迴去做燕譙皇子了。”


    容枝意驚得張大了嘴,心裏卻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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