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像是一隻小型的軍隊,無論從氣勢上,還是從功夫上,都不是普通的護院可比。


    他們來自戰場,他們見慣了生死。


    “見過王妃。”領頭的人一喝,單膝跪地,雙手抱拳,這個人少了一隻耳朵……


    身後的人,好像得到了什麽引領。


    “見過王妃。”


    一時之間,倒了一大片,一樣的動作,一樣的姿勢。


    不同的是,他們每個人的身上,傷的位置不同。


    有的少胳膊,有的缺耳朵,有的少手指頭,有的少了眼睛。


    這些都是輕傷,而那些少腿的人,還有一些重傷的人,沒有辦法這麽整齊。


    “起來,在我攝政王府,戰士不需要跪。”薑雲初鄭重地說。


    不是客氣,不是不顧王法,更不是想要逆反這個時代。


    這是她對戰士的尊敬,是崇高的敬畏,是她混跡戰場十幾載,積累的軍心。


    “在外,該有的禮不可廢,在王府,任何一名戰士,都不需要跪,不需要行禮。”她看著猶豫的五十個人,又鄭重地說了一遍。


    “王妃,不合規矩。”那個領頭的獨耳人,雖然心中感動,可是這是規矩。


    薑雲初笑了笑,她的笑容有些狂妄,是一種意氣風發,無人可比的狂妄。


    “規矩?”


    “嗬!”


    “先不說這攝政王府,我薑雲初的話,就是規矩!”


    “我倒是想看看,在這攝政王府,我下的命令,何人敢問?何人敢駁?”


    一時之間,她不像是一個深閨婦人,反而像戰場上的將軍,揮槍直下,一往無前的將軍。


    “我不敢。”


    ……


    一個弱弱的聲音,還有他慢慢舉起的手,代表了說話來源。


    “我也不敢。”


    清脆的童音,嬌嬌憨憨,可可愛愛,配上腦袋上的鈴鐺聲響,那萌萌的樣子讓人的內心,都軟了下來。


    剛剛的兩道聲音,正是寧翰墨和寧玥雪。


    “站起來。”薑雲初看向了五十個人。


    所有人,在王妃的身上,好像看到了已經失蹤的王爺。


    雖然眼神冰冷,他們長相不同,氣質不同,可是他們的身上,都有一股讓人信服的能力。


    “是!”那個領頭的獨耳,大聲地喝了一句。


    這一個“是”裏,打破了世俗,打破了規矩。


    但同時打破的,是他們和攝政王府的距離。


    他們沒有家,但他們能有更好的去處,他們可以拿到更高的月錢,有更好的生活。


    但是!


    王爺失蹤了,這偌大的攝政王府,老弱婦孺,需要人保護,那他們就守在王府,不讓王府的人受到任何傷害。


    可是今天,王妃的話,打破了他們的顧慮,也打亂了他們的內心。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女聲,繼續響起。


    “順子,讓寧翰墨坐在凳子上。”


    薑雲初突然開口,沒人知道她要做什麽,剛剛集合人,不是要去找場子嗎?


    不過現在看來,好像並不著急的樣子啊!


    “坐好了。”迴答她的不是順子,而是寧翰墨。


    他看著這五十個人,還有那渾身帶著戰意的女人,他六歲的年紀,第二次感受到了熱血澎湃。


    第一次是在,西寨賽馬場。


    今日,是第二次,沒人出手,隻是淡淡的話語,就足夠他熱血澎湃了。


    “寧翰墨,你看著,看看他們每個人的眼睛,看看他們每個人的傷。”


    薑雲初走到了寧翰墨的身邊,她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沒有平日裏的嘲諷,也沒有諄諄教導。


    她第一次這麽強勢,不容拒絕的強勢。


    寧翰墨沒有說話,看著每個人的眼睛,還有他們的傷口。


    “他,為了救一個無辜女孩兒,耳朵中箭,隻差一點點,就正中眉心。”


    薑雲初走到了領頭的人麵前,指著他受傷的耳朵。


    “他,在五年前的戰役中,打斷了右臂。”


    “他,在八年前圍剿山寨的時候,眼睛中毒,隻救迴來一隻,而且視物並不清晰。”


    “還有他,五年前,護送你和王爺迴王府的路上,遭受埋伏,胸腔中了刀傷,差一點活不過來。”


    ……


    一個個人,一個個傷口,薑雲初每次說的時候,就站在那個人的身邊,她的聲音很冷。


    可在場的所有人,內心都好像置於火爐中。


    那五十個漢子,在打仗的時候沒有紅眼,在受傷差一點一命嗚唿的時候,依舊已經看淡了生死。


    可是……


    在此刻!


    時隔這麽久,依然有人記得,他們的傷口。


    “寧翰墨,你記住,如果你選擇了科考的路,我今日不會和你說這麽多。”


    “但!”


    “你自己選擇了戰場。”


    “未來也許草席卷屍,也許榮歸故裏,也許滿身傷殘。”


    “但你自己選的路,未來不管發生什麽,都要走下去。”


    “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自己選擇的道。”


    “善待英雄,不讓未來的自己心寒。”


    薑雲初背對著寧翰墨,眼睛緊緊的閉上了,遮掩了她眸子裏的情緒,更多的是不忍和不舍。


    突然,她迴身,眼睛直視寧翰墨。


    那個坐在凳子上,還站不起來的少年,“你可記住了?”


    寧翰墨被震撼了,以前這些人,他都見過,甚至還和夥伴們嘲笑過他們。


    可今日才知道,他們的身上,是傷口,也是戰績,也是功勳。


    “記住了!”一時之間,被推著長大。


    薑雲初想,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了呢?


    他隻是一個六歲的孩子啊!他應該有一個幸福的童年啊。


    可是……


    時間給不了他們太久了,曹家隻是一個口子,誰知道未來還有誰?


    她能扛著,讓他成長,給他成長的時間,可他卻注定沒辦法擁有童年了。


    “你們是英雄,在攝政王府,英雄不跪。”


    你們是英雄。


    英雄不跪!


    句句入心,那五十個人的心,如同火爐中的炭火,滾燙。


    “你們可記住了?”


    薑雲初的問句,就如同直入內心的冰,澆滅他們的炭火。


    “是!”


    五十個人,異口同聲。


    以前幾年的消沉,不知所謂,不知前路。


    突然直接好像喚醒了靈魂裏的東西,那種東西一直滾燙。


    他們知道,那是軍魂!


    軍人之魂。


    士為知己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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