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片片人死命拉扯象餘慶…


    象餘慶下意識的往後退,但片片人力量出奇的大,已經把他大半個身子拖進去。被拖進村裏的身體受到劇烈的擠壓,厚實的身子開始變薄變寬,淒入肝脾,痛入骨髓。象餘慶腦子尚且清醒,他的頭用力向外探,以免被壓癟。


    “大鐵皮,救我!”情急之下象餘慶下意識喊道。


    耳邊冷風嗖嗖,眼前淒雲滾滾,身子上下左右都漏風。


    象餘慶不知事態如何,隻好努力調整心緒,等待著。


    這是一個破敗的世界,支離破碎,頹垣敗壁。象餘慶身在一個巨大的工業垃圾場,四周是堆積如山的廢棄零件、垃圾。


    他迴想剛才情境,片片人將要把他拖進夾角村,情急之下喊叫大鐵皮(大鐵皮是他小時的玩具,或者說是玩伴),自己就突地一下到了這個地方。


    “小象,你怎麽這麽大意,要不是你及時想起我、唿喚我,就會被擠成薄皮子了!”


    垃圾堆裏四散的各色零件仿佛獲得生命一樣,從各處集中起來,堆積拚接組成了一個兩米高的鐵皮人。


    “大鐵皮!”象餘慶興奮的叫道。


    “噓,小象,小點聲,這裏很危險。”大鐵皮製止象餘慶大唿,它擺了下手,示意餘慶跟它走。


    走到一個鐵罐子下,大鐵皮搬開了一塊厚厚的鐵板,鐵罐下露出一個洞口。


    “進來再聊。”大鐵皮小聲道。


    兩人鑽進大罐子,大鐵皮輕輕拍了兩下罐壁,四周一下發出柔和的光亮。


    “這裏是?”象餘慶看著四周問道。


    “這裏是鸚鵡集,是人們非法交易記憶的地方,象你這樣沒有任何背景的原始記憶體一不小心就被切割的。”


    “記憶交易?能給我講一講麽?”象餘慶對這個詞匯感到興趣。


    “這個問題要問你自己了,我隻是負責出來幫你的。不過你在夾角村最關鍵時想到大鐵皮,我真地很高興。”


    “哦,大鐵皮帶我去外麵看看?”象餘慶提議。


    “不行,太危險了。你忘記剛才差點被擠成蛋餅了麽?”


    “嗯…,有你在身邊我就不擔心了,何況我們還有麥可風。”


    “嗯?什麽麥可風?大鐵皮疑問道。


    象餘慶不知自己手裏怎麽會突然多出一支話筒,他不與計較,囫圇解釋到,“麥可風啊,就是麥可肉的弟弟,隻是還沒長毛,對著它講話,便想去哪就去哪裏。”


    “那誰又是麥可肉?大鐵皮滿臉狐疑。


    “麥可肉是麥可風的哥哥,渾身都是毛。”象餘慶給出合理的解釋,之後他不再管大鐵皮,舉起手中的麥可風吩咐,“麥可風,送我們去鸚鵡集!”


    兩人所在的大罐子突然象棋盤格似的一個白格子接著一個黑格子隨機消失了,一股刺鼻味道撲麵而來,壬烯醛、血腥味、黴味、陳舊塑料、腐朽金屬氣味攪拌在一起的混合。


    象餘慶皺眉間,眼前便出現一片“壯觀”的集市,所謂“壯觀”就是巨大、巨贓、巨不和諧。天空是藍色的,卻是由不同色度的藍(太高看不出材質)縫製而成,三角連著方片,橢圓接著半月,活很糙,縫合處露出褶皺。零星的樹木是綠色的,由爛衣破襪子拚掛而成,遙看就能聯想出其味道。集市之上飛著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金屬小飛獸及飛蟲小咬,哼哼哼、嗡嗡嗡、嘰嘰嘰的,混合在機械聲、吆喝聲、討價聲、叫罵聲、哭泣聲之中。


    “各位買家趕過來,激情的感覺已售罄,抓緊預約待明天;快樂的記憶不常有,錯過此市無此店;妙不可言貨已斷,六神無主任你選,麻木不仁很緊俏,心驚膽寒要不要?”


    “來來來,本店記憶大酬賓。買恐懼,送孤獨;購遺憾,配內疚;悲哀、悲痛和悲催,自戀、自私與自卑。”


    …


    象餘慶與大鐵皮站在集市口,四目相對,驚詫不已。集市口跑來幾個人,一下把他倆圍住,上來就拉扯。


    “貴客,我們那裏有剛切割的新鮮記憶,隨我去看看,包您滿意。”一個夥計道。


    “我店有從外星舶來遠古記憶,價格實惠,童叟無欺。”另一個夥計說。


    這些推銷員很是難纏,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脫出來。


    “乖乖,還有這樣的地方。”象餘慶感歎道。


    兩人來到了一家相對幹淨利整得攤鋪,掌櫃是隻帶著老花鏡的老刺蝟。老刺蝟很是熱情,見有客人便迎了出來。


    “咳咳,貴客,老瓜兒這裏貨品齊全,價格公道。二位先隨便瞧,有看上的物件叫我就行。”說著老刺蝟從背後的刺上取下四五個果子,送到兩人麵前。


    “好的。掌櫃先忙。”兩人沒有接這不知名的果子。


    鋪子裏的擺放著很多貨品,有大塊的,有小條的;有橫著切的,有豎著裁的;有風幹的,有冰鮮的;有的堅硬如寶石,有的癱軟如爛泥;有的長刺似海膽,有的帶毛似線團。


    象餘慶看到了一堆橢圓形透明物件,拇指大小,裏麵泛著青色的光。


    “客人,那是燈塔水母的記憶凝結石,這些凝結石可是有著上萬年的記憶。”老刺蝟從櫃台處介紹道。


    “可憐的生物。”大鐵皮應道。


    老刺蝟微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象餘慶看一眼櫃台處,發現一個西瓜大小的帶刺的物件,深藍色散發著濃鬱的味道。他出於好奇,走了過去。


    “掌櫃,你這桌上是什麽記憶?怎麽還有味道?”


    “哈哈哈,哈哈哈,客人啊,這可不是什麽記憶,這叫笨榴蓮,是老瓜兒的餐食。我現在就打開給客人嚐嚐。”


    “這下尷尬了,讓掌櫃看笑了。”象餘慶有些抹不開臉麵。


    “客人莫尷尬,看來二位不是本鄉人,好多事不知曉。鸚鵡集龍蛇混雜,這裏的騙子比買家都要多,二位可不要露了怯,不然失財是小,丟命是大。”老刺蝟向上推了推眼鏡。


    “誰敢,我們是灰將軍的鏟屎先鋒官,奉將軍之命買辦采購。”象餘慶初來乍到多留些心眼,試問誰會知道灰將軍呢?把名頭說的越大,安全就越有保障。


    “失敬失敬,原來是大名鼎鼎灰暗軍團的大人們。老瓜兒失禮了。”老刺蝟麵帶崇敬與畏懼。


    象餘慶和大鐵皮對視了一下,難道真的有灰將軍,還有灰暗軍團。


    “掌櫃,蒙灰將軍的抬愛,特來采買些特色記憶,我們灰暗軍團的實力你是知道的,不差思維幣的。哈哈。”大鐵皮解釋意圖。


    象餘慶則一臉兇氣且正義之態,“我倆又是性如烈火,嫉惡如仇,對那些無良商家深惡痛絕。頭一次來到鸚鵡集也不想節外生枝。掌櫃一看就是本分人,可以給我倆說道說道這集市。”


    “中。”


    聽了老刺蝟的解釋,象餘慶方知道鸚鵡集是大遷徙時代後的產物,在政府與革命衛隊交界的灰暗地帶,以交易記憶得名。集市形成產業聚集,從記憶銷售到記憶認證,從記憶研發再到記憶組裝,隻要跟記憶有關的行當這裏都有。


    集市所售的記憶不知凡幾,不勝枚舉。從來源分人類的記憶、動物的記憶、植物的提取記憶、機器的記憶、合成的記憶;從功能分有情感類記憶、專業類記憶、消遣類記憶。又根據記憶的成色與特質而價格不同。


    “客人,你們看。象剛才二位看到的燈塔水母的記憶凝結石,雖然年代久遠,但數量多也易於提取,再加上這東西生在海裏且不斷轉化形態,記憶既不純粹,也不實用,人們買來多半鑲嵌在牆上或是鋪在地上烘托下氣氛,所以價格也不怎麽高。”


    老刺蝟端起一個南瓜大小的晶瑩物體。


    “再看這龍獸的記憶,這東西是從外星球弄來的,據說有是上億年前的記憶,純粹的很,吸上一口就能把人灌醉。這東西有段時間價錢被哄抬的很高,但後來終究因為人們的消費理念最後而有價無市。”


    老刺蝟拿出一隻精致的盒子,從來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串鏈子。


    “這件寶貝名為雨泣雲愁,是我店的珍藏之物,拿給客人鑒賞一番。”老刺蝟小心的捧著,卻離二人保持一段距離。


    “這件雨泣雲愁在整個鸚鵡集也是難得的珍品。瞧這鏈子上的八顆大珠子分別是苦惱、煩悶、憂愁、不甘、懊悔、低落、黯淡、頹廢,一件物品上收集了這麽多的愁係情感非常難得。如果給灰將軍的內眷帶上,夫人定會愁眉不展、多愁善感、鬱鬱寡歡,將軍對她一定是憐惜的很。”老刺蝟麵帶興奮之色。


    “那,這件雨泣雲愁價格…”象餘慶也被老刺蝟介紹帶動起來。


    “掌櫃,這件看起來很風雅啊,是否也是珍品?大鐵皮趕緊把眼前的一個茄子形狀的物體拿在手上,打斷了象餘慶的詢價。


    “客人好眼光,這件陽鋒雖是件合成品,但確屬於精品。他是由縞狸、天羚羊、雄獅、藍鯨、護花瓢蟲等多種動物的那個部位記憶打造而成,嘿嘿,不過這是女客人用的物件,不提也罷。”老刺蝟諂笑道。


    老刺蝟扶了扶眼鏡。


    “剛才客人提到的雨泣雲愁,這東西精貴的很。看在二位是灰將軍的部下,老瓜兒給個實惠價八千思維幣。如何?夠實惠吧。”


    “東西還湊活,掌櫃你把好的物件取出來,我們再看看。”大鐵皮裝作不屑。


    “二位一看就是見過世麵的,我這裏好東西多得是。二位先坐,老瓜兒再備幾件過來。”老刺蝟殷勤道。


    “掌櫃,你這裏有愛情的記憶麽?”象餘慶突然問道。


    “哎呦!客人可不敢亂講。”老刺蝟緊張的提醒,“那是頂級違禁品。”


    稍後他歎了口氣,“其實世上這東西也損耗的七七八八啦!”


    “說到那東西,老瓜兒有幸見到一次,不過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老刺蝟露出向往懷念的神色。


    象餘慶想了想,他手裏突然多出來一個鮮紅的唇貼,“掌櫃,你看,我這有一個朋友送與的唇印,封有親嘴的滋味,這個東西值多少錢?”


    “乖乖,親嘴貼?”老刺蝟一聽緊走兩步嘴裏還念念有詞,“那東西的信息量可若群山套群山,江河入大海啊,不過客人也別抱多大希望,這貨即使百萬裏挑一,也定是殘品。”


    老刺蝟是謹慎的商家,避諱嫌疑他並沒有觸碰象餘慶手中的唇貼,而是從背上取出一棱角分明晶瑩剔透的俏紅色顆粒,用兩指擠爆流出汁水,“這是獨膽石榴,其汁液可辯情種。”


    獨膽石榴的汁水落在象餘慶的手心處頓感冰涼絲滑,他手中的唇印吸到果子汁水一下躁動起來。


    “呀!有反應!”象餘慶提醒。


    老刺蝟也睜大了眼,繼續擠著獨膽石榴汁水,“好像在生長?”說著他又從後背取出更多的獨膽石榴,一顆顆捏碎成汁澆到唇印上。


    唇印吸收汁水,慢慢翹起,其後一節一節生出紅色如同石榴籽的鱗片,不消一會便身長出二尺有餘,猶如赤鏈遊蛇,唇印挺起身子警惕望著眼前的三個東西,稍後唇印似是有些激動,她緊張、猶疑且熱烈地盯望其中的象餘慶,象餘慶也呆望唇印,一人一唇似曾相識。


    唇印抖動著身軀似乎壯起膽量,開始環繞象餘慶的胳膊遊走,絲絲清涼幽花香,玉骨冰肌處女柔,滑磨的象餘慶周身的肌膚清爽愉悅,清涼一會便傳到象餘慶的脖頸處,唇印停下來似是深深的、癡癡的凝望著象餘慶,象餘慶紅了麵,因為他看到唇印激動的、渴望的、猛烈的向他的嘴唇封來,送來愛的見證。


    而老刺蝟也仰著脖子激動的、焦急的、尖聲尖叫,“我勒個去!”


    …


    “大蛇!”


    象餘慶迷迷糊糊正準備迎接那香甜的唇印,耳邊頓時陣陣嘈雜。


    “不好了,唐博士被蛇咬傷了!”


    …


    “呀,那蛇衝大院長去了!”


    …


    四下咣,咣,咣,聽得出來是杯盤碗碟敲擊所發。


    …


    女孩之驚唿聲傳來,“大蛇爬到象博士身上啦!”


    誒?身邊的老刺蝟化為齏粉,地上留下一堆不知名的果子。“小象。”象餘慶轉臉再看大鐵皮,見其對自己做了個鬼臉,哭喪著臉一瞬消失。象餘慶思想恍惚,有些煩躁,此時那唇印之紅在他眼前漸漸褪去,他極為不舍,“別走!”


    “別走!”


    …


    “呀!大蛇來咬大哥哥啦!”


    …


    象餘慶緊密雙眼,抓住殘夢,吻向那唇印,這時他有一個模糊的感知,“原來,愛,品嚐起來是血的味道。”


    …


    “我勒個去!大哥哥他張嘴咬大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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