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常空恍恍惚惚,“是鈴…”長空迷迷瞪瞪,又是一股寒涼,她的頭又一次被浸入水中。忽的,長空被激醒,她瘋狂的大口唿著長氣,發現自己坐在水邊,耳旁不知是誰的叫喊聲,“什麽靈不靈的(她錯聽的聲音)。”


    耳邊有人對其說話,她也不耐煩搭理,努力迴憶,自己應是喝多了,記憶中好像還有個機器人和一頭豬。她慢慢緩迴神來,抬起了頭看著身側絮絮叨叨的鐵殼子。


    鐵殼子見長空醒了,便扶他迴岸,讓其倚靠在原來的桃樹上,然後蹲在旁邊鄭重其事的瞧著她,把常空看的心裏瘮得慌。


    “什麽?靈不靈,布靈布靈的…”常空呆問道。


    鐵殼子故作高深的說:“我要告訴你的是,其實你不是,人。”常空沒有任何反應,還是呆迷著,因為她沒有完全緩過神來。


    鐵殼子繼續補充道:“我如果猜的不錯的話,你是,‘霝’[ling]。”


    “哦,有什麽分別?”常空漫不經心。


    鐵殼子對常空平淡反應有些詫異,忽的大悟,因為常空並不知道到‘霝’所代表的意味。他提醒道:“如果是‘霝’,便更有機會尋迴你的記憶,你說打不打緊?”


    常空一聽激動的要站起身,可腿腳酸軟無力,撲騰一下又坐迴原地。她揉捏著小腿問道:“啥是‘霝’?”


    鐵殼子右手托著腦袋思索,他要想想該怎麽解釋,可想了半天他確搖搖頭,皺著眉不算滿意的迴答:“其實我對‘霝’隻是一種感知,談不上理解深刻,”見常空眉宇微揚,它趕緊解釋,“嘚嘚,你先別著急,‘霝’可不是我們世界的人能解釋清楚了。”


    鐵殼子手托下巴做捋胡子的動作,補充說:“正如魚兒於水中,不知天之高。人於大道中,不知道之妙。”


    “你記得我之前介紹‘幻化中世界九大類國民”麽?我也提到了‘霝’,但不好解釋…”。


    常空白了它一眼嗔怪道:“你又未生胡須!裝什麽模樣,趕緊接著說啊。”


    “我先說個大概,這‘霝’與我們所在的人間世界、幻化中世界遵循著不同的存在法則。‘她’的意義玄妙,在我的理解中就有‘空、無、存、生、雨、墮、靈、美、善’等諸多意義。你一身空空,卻無中生有,竟能感應變化並作用於這個世界的物,因此我猜測你有‘霝’的屬性…”


    鐵殼子說了半天也沒講透,常空聽了半天亦沒聽懂。長空是務實之人,她直接打斷鐵殼子,“什麽空無存生!說重點!你直接說怎樣尋找迴記憶?”


    鐵殼子自言自語,“既然如此,那去鸚鵡集也沒有意義了。”它搜索枯腸,“那銀盤也沒得意思。”


    它忽然兩眼放光,“對,人間。”它十分確認的樣子,“偷渡去人間。”


    常空噘著嘴心存疑問,“去人間?”“去人間便可以獲得記憶?”她心裏不住不禁揣摩,“一會說我是人,一會講我是霝。我還是要有些防範的。”


    她忽然尷尬的瞧著機器人,因為她想到鐵殼子是可以掃描自己的。


    咳咳,鐵殼子迴答道:“方才你因酒發揮,竟幻化生出桃花細雨火鳳凰。要知道,不花轉化幣就可以幻化出什物是非常不得了的,可不是人之能力所為。”


    它接著補充,“我也是聽一個老友講過,霝是具有感應幻化的秘訣,因此猜測你應有其屬性。”


    常空疑問:“既然我不是人,如你說是那霝。那我去人間便會得到記憶麽?”


    鐵殼子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幻化中是與人間世界的平行反饋,是數據的集成。與人間世界同步的記憶方是真實的、鮮活的記憶,不然無非一堆數據。而那霝與人也是息息相關的,人為霝之器,霝為人之爽靈。如果作為霝,你便可以任意穿梭兩世界,去尋迴記憶,更重要的是可以尋找你的器,也就是真正你自己。”


    常空聽了鐵殼子解釋,模模糊糊,似乎理解,“怎樣去人間?”


    鐵殼子麵露謹慎,“正常之人來去兩地皆憑合法鏈接。而你是霝體,沒有鏈接通路,如果走正常通關路徑會有很大的波折與危險,會被關口查繳沒收,萬無一失偷渡為佳。”


    “偷渡?”


    “對。幻化中有雲夢大澤,大澤中有一座大山名為三危山,其中有一秘密所在叫作曆兒崗,那裏藏有一個偷渡口。”


    它用手捋著光光的下巴,“嗯,三危山距此非常之遙遠,需先往附近的勃齊山搭乘‘水晶梭’穿過至少兩個甲子堯,便到了三危山,然後咱們再找交通去曆兒崗。”


    鐵殼子之後又給長空進一步解釋,“‘甲子堯’是幻化中世界的信息厚度、遠度、量度總稱單位,一個甲子堯的信息量就是一個“標準國”大小,為了便於計數,甲子堯下又遞退出甲子澤>甲子艾>甲子拍>甲子太>甲子吉>甲子兆>甲子千>甲子壹>甲子比特。幻化國方圓高下空間信息衡量巨大,這個世界的先賢們便修建了水晶梭作為超遠程交通工具,由於水晶梭運轉需要巨大的能量,幻化中世界也隻有七萬七千七百零一個水晶梭傳輸站,而勃齊山上就設有一座。”


    常空聽的頭大,“好了,好了,那咱們先去勃齊山搭乘那什麽‘水晶梭。”


    鐵殼子擺擺手,“去勃齊山徒步也要十餘天。咱們需借助個交通方可,有了好交通半個時辰便到。”


    常空納悶,“走,算了。怎個交通?”


    鐵殼子知她心意,“我認識這裏的一個擺渡,我來招它。”說著它朝著湖中唿道,“細雨桃花水,輕鷗逆浪飛。嶽中山色鏡,錦鯉來上灘。?”


    不過一刻,不遠處一隻長許半丈的金魚躍出水麵,金黃閃耀間又落入水中,激起朵朵銀色的水花。


    鐵殼子俯下身去,那隻金魚悠悠的向岸邊遊過來,它在水邊不住搖擺著身體,仿佛對老朋友打招唿一般。長空也湊過身去看,讚歎這金魚著實價實貨真,整魚的鱗片皆是鎏金打造,片片熠熠生光;常空忍住上前扣攫鱗片的衝動更是瞧個仔細,金魚頭帶青箬笠,身披綠蓑衣,魚身兩側各掛一個紅蟒皮長匣;更有意思的是這尾“黃金”竟帶著藍翠水晶眼鏡,眼鏡上還配了一雙墨玉小水刷。


    鐵殼子對著金魚道:“多日不見,愚公可好?”金魚好像能聽懂鐵殼子的話,在水中熱烈的遊著,圈圈漣漪蕩向岸邊。


    鐵殼子轉身對常空說:“這老金魚姓萬,名年曆,我稱其為愚公。飽經滄桑,年高德劭,比我在幻化中世界待的時間還要久遠,有問題找它定不會錯。”


    “萬年曆?”常空心裏清楚鐵殼子雖是對自己說話,實則是借機恭維老金魚,她看到老金魚尾巴搖了搖,眼鏡上的小水刷也劃了兩下,明顯也是受用這好話。等她迴頭再看豬尖尖,發現細脖豬則夾著尾巴退的老遠。


    鐵殼子憑空取出個金色小壇,然後雙手托著無釉大酒壇將桃花酒倒向金壇。常空看到原本清粉樣的桃花酒流出大酒壇時竟變成了一顆顆金胎掐粉絲的球丸,並散發了濃鬱的酒香、花香與藥香。


    鐵殼子邊倒酒丸邊絮叨,“常空兄台與我剛得了些好酒,分些給老友釣金蟾時解悶,這酒除了潤足桃花精外,還醉萃了無眼國萬粒金決明、錦雞國千隻赤練百足蟲、平邑頂百朵金銀花、無毛國一把黃金狗尾草。”它邊絮叨還邊咂舌,“我管這盤勾好的瓊漿喚作‘桃裏一片金’,對眼睛最有利的。”


    金魚被鐵殼子的描述饞的漏了涎水,開口人言道:“快,先整一丸我嚐嚐。”


    常空很好奇,她用雙手托了一個酒丸,感覺彈彈的、暖暖的,她迴看鐵殼子,鐵殼子停了下來對她說:“幫著投在老友嘴裏就可。”


    老金魚歐起圓圓的嘴巴,嘴邊數根短肉須也跟著歡欣愉悅的跳動著,長空捧著這顆“桃裏一片金”送進老金魚的嘴中,它一口將酒丸吞咽進去,打了個響亮的飽嗝,興許是被酒氣激了胃。


    老金魚老臉一抹紅暈,“山圖公太客套了,這酒丸夠足了,我兩個彈匣都裝不了。”說著老金魚對著岸邊,身子兩側的紅蟒皮長匣中嗖的彈出兩條丈許長的內匣。鐵殼子一看兩個空空的內匣,隻好抱起無釉大酒壇繼續倒酒丸。


    “山圖公別忙碌了,我倆說說正事吧。”那老金魚見酒丸數目差不多了。


    鐵殼子抱起小金壇把酒丸分別倒進長匣內匣,蓋好蓋子推進長匣才說到:“請老友幫忙,為這位長空兄台開一個路引,再發一重炮,送我們去勃齊山搭乘‘水晶梭’。”


    老金魚不忙迴應,卻從紅蟒皮長匣中彈出一顆“桃裏一片金”,酒丸飛出半丈高,不偏不倚落入其嘴中,老金魚陶醉的打了個戰,“山圖公安心,我匣子裏路引多的是,隨便抽丸‘某某某’的路引給他就是。”


    鐵殼子手中憑空出來三枚金餅,“多謝。”說著把金餅拋給老金魚。


    老金魚用嘴靈活的將其銜住,留下一餅,又吐迴二餅,“山圖公如此身份卻對我禮敬有加,這能量幣我收取一枚做炮錢,其他不要。”


    “那怎好?…釀好酒定給你存些。”鐵殼子笑了。


    老金魚的藍翠水晶眼鏡上墨玉小水刷劃了兩下,它仔細端詳常空少時,“夥計,接路引。”老魚身側一長匣中彈出一個黑球,拋向常空。常空接過手一看,黑球堅硬剔透,裏麵閃爍著星星點點。


    “敢問山圖公何時候上路啊?”老金魚問。


    鐵殼子衝著遠處樹下的豬尖尖招了招手,細脖豬不但不應邀,還退到樹背後,隻露出一個長鼻尖。鐵殼子迴身看著老金魚,兩“人”相視一笑。


    “我和常空兄台這就出發,如果順利的話酉時日入便能趕迴。”然後他加大聲音,“豬尖尖在此歇著,勞煩愚公陪護一時,等我迴來再一起樂嗬。


    “也好,我抽工夫釣些‘失心蛤蟆影’?,晚上烤著佐酒。”老金魚說完看向長空,“現在已經是日中,夥計可曾吃過飯食?”


    常空猜想老金魚要請客,他現在歸心似箭不願耽誤時間,“哦,‘老魚仙’莫客氣,我還不餓。勞煩盡早送我們去穿梭的地方。”


    常空見老金魚不懷好意的笑了笑,權當是自己推了對方邀請的不滿意表現。鐵殼子拉著常空就準備下水,常空疑惑的望著水邊的老金魚,一隻抬起來的腳擱在半空愣住了。她心想,“這魚不足一米,我和鐵殼子的塊頭還不得把這隻老魚壓成魚幹了。不過這個世界有太多驚奇的事情,我先看看再說。”


    “老友,勃齊山。”鐵殼子衝老金魚說到。


    老金魚點頭會意,然後向湖裏遊了三四丈多,繞著一個點象圓規畫圓一樣遊起來,越遊越快。到後來也看不清老魚身影,隻看到一輪黃金巨輪在水中不斷的旋轉著,水花四濺,熱氣騰騰,一會水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水泡。


    鐵殼子又迴岸掰斷一根桃樹枝,扔給常空,然後自己走進水泡之中。


    常空雖然對鐵殼子並不是很了解,但此時已經心生信任。她不假思索,也走了進去巨大的水泡中。


    “常空兄台記得咬住桃樹枝。愚公,開始吧,這次要吐得穩一些。”


    “什麽,吐…”常空拉長聲問到。


    此時老金魚張大嘴,周邊的氣流湧進它的嘴裏,一會功夫就漲成了一個巨大的黃金魚球,接著老金魚一下噴出一股黃氣,黃氣迅速把水泡包裹住。水波翻滾,一個黃色的大球如離弦之箭一樣向湖中心飛去。


    見遠處兩個黑影在黃色水泡中上下翻滾,此時還在岸邊的老金魚尷尬的眨了眨眼睛,而遠處的偷眼望來的豬尖尖也如釋重負的歎出一大口氣。


    半個時辰並不是很長的時間,但對常空來說如同過了十年。她現在要死的心都有了,頭象炸開一樣,眼前一會白一會灰,肚裏翻江倒海,要不是嘴裏咬根著桃樹枝,早就吐得稀拉嘩啦的。不僅如此,身旁一個鐵疙瘩不時撞過來,把她撞的生疼。更心煩的是這個鐵頭疙瘩倒是一點沒事,時不時唱上兩句:


    <金魚吐金丸,身處混沌間。邀風加把勁,待我勃齊山。>


    常空閉上眼睛,默默耗著時間,心裏不斷的詛咒著老金魚,想著各種烹魚的方法。


    “常空兄台,我們到了。老金魚這次吐得還不錯,四平八穩。”


    常空緩緩睜開眼,巨大水泡也沒了蹤影,她與鐵殼子站在水裏,水漫過他們的膝蓋。常空急奔數步來到岸邊,一下撲在地上,喘著大氣。


    鐵殼子也走上岸邊,挑了一塊大石頭,坐了下來。他也不說話,靜靜的等著。


    常空算著時間此時應該是日映時分,他貪婪的在地上又趴了一會,然後慢慢的站起來。“這條死魚!”她咒罵了一句。


    “常空兄台,從這裏上勃齊山,山頂就有水晶梭。”說著鐵殼子將一個金餅塞進坐下的大石頭中,“石頭點睛化石身,石身生心變石人。”鐵殼子嘴中念念有詞。大石頭緩緩幻化,轉化成了一個一丈來高的石頭人。


    “兄台,從這裏上山要走大半個時辰,你趴到石人背上,讓石人背著你走,我們也要抓緊時間了。”


    常空見怪不怪,她著實難受,疲倦的趴到石人背上,石人也慢慢跟隨者鐵殼子走動起來。


    “鐵殼子,既然你能設計幻化。為什麽不幻化出一個飛機帶我們來到這裏。而是想出魚吐氣泡這樣的笨法子。”


    “哦,飛機,我聽老金魚提到過,它說那是很原始的交通工具,據說不怎麽樣。還是金魚吐珠實用,傳輸速度快且能量消耗低。”


    常空耷了著腦袋伏在石頭人背上,精神氣明顯不足,聽了鐵殼子話她狠狠啐到:“嘁,當然是坐飛機好了,那餿魚騙你,不然它哪來賺頭。”


    陽光透過淡薄的雲層,照耀著黑黑的大地,勃齊山怪石嶙峋,山上沒有草木也沒有溪水,此時半山腰一個鐵人、一個石人、一個“男”人移動著步伐,向山頂邁進。


    勃齊山頂有一個長寬各百丈的空地,中央是十丈高的圓形巨台,發出淡藍色冷豔的光芒,直刺常空的眼睛。常空虛眯著眼,隨鐵殼子走近巨台。這是一個巨大的天然水晶石,沒有任何接縫,看來是一整塊石頭雕琢而成,晶瑩剔透。水晶石表麵映射出一個高大精壯的影子,猿背蜂腰,氣宇軒昂,目光深邃而陰柔。“這就是自己麽?”常空百感交集。


    “我們上巨台?”鐵殼子道。


    沿著水晶台階走上巨台頂部,一朵碩大的紫色蓮花位於中央。蓮花有二十一片花瓣,每片花瓣之上都有脈絡,淡紫色的光芒沿著花瓣的脈絡上下緩慢的穿梭。


    “可以摸這蓮花麽?”常空問。


    “嗯。”


    常空單手觸及蓮花的花瓣,使她意想不到的是,蓮花並不冰冷、也不堅硬。淡紫色的光芒從周邊緩緩遊來,溫暖著常空的手掌,溫度中飽含善意與關愛。


    “常空兄台,隻要我們站在蓮花中間,就可以進行穿梭了。”鐵殼子對常空道。


    蓮花中有一個蓮台,可站立十幾個人的空間。蓮台表麵是九個同心環,每個環都遊著一隻小水晶飛龍。兩個人踏上蓮台,二十一片蓮花瓣緩緩合並,將蓮台封蓋,腳下水晶飛龍在九個環麵飛快的遊動。常空感覺到一股暖流從腳底逐漸傳遞,異常舒服。


    “水晶穿梭,雲夢大澤三危山。”鐵殼子大聲道。


    此時二十一片蓮瓣也開始成順時針旋轉,紫氣蒸騰,眼前一陣陣暖意,常空感覺自己與這股暖意融為一體,身子輕飄飄的。她下意識去抓住鐵頭的手臂,卻觸摸不到那鋼鐵身軀。伴隨著周邊的紫氣升騰,常空和鐵殼子的身體分解為一朵朵拳頭大的水晶蓮花,不同的是常空為黑色,鐵頭為紫色。還沒等常空有任何的感情反應,一道紫光由蓮心向天空射去,朵朵黑色、紫色的小蓮花也隨這道紫光而去。


    備注:


    ?“嶽中山色鏡,錦鯉來上灘。”改自唐·韓渥·《野釣》。


    ?‘失心蛤蟆影’,是指世界上失意人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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