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驚得背後肉翅一顫一顫的,頗有幾分不滿道:“肇裕薪的後人,連這麽簡單的幻境都解不開?小朋友,我很難相信你啊。”


    阿旺覺得有趣,對麵在那少年麵前坐下,哂笑著道:“你不看看自己才多大一點,管誰叫小朋友呢?”


    那少年一愣,臉色變得更加不善。


    這個模樣看在阿旺眼中,卻頗有幾分奶兇的可愛。


    阿旺抬手還給少年一個噤聲的手勢:“而且,你預先也沒提起要進行什麽考核,現在卻要據此行罰,可謂是不教而誅。


    古話說,不教而誅謂之虐……”


    那少年不等阿旺掉完書袋,雙手撐桌,忽然散發出一種上位者的威嚴。


    阿旺年幼時曾見過不少大人物,雖然沒有真的與對方打過交道,卻能清楚地判斷出,眼前少年身上的壓迫感並非虛張聲勢。


    這一次,少年說話的聲音帶上了幾分老氣:“你可是應龍國人?”


    阿旺乍一聽到這個問題,忽然就變得正經起來。


    按說,衍神族世代居住的衍神山,應該屬於應龍國境內。


    可是,如今的阿旺已經是一個死過兩次的人,無論怎麽看,也應該是一個沒有國籍的人才對。


    這個時候,阿旺迴答是或不是,都不應該算撒謊。


    就是不知道,眼前這個小前輩,需要一個什麽樣的答案呢?


    “問個國籍需要想這麽久嗎?”少年身上再無老氣,“你是沒有國籍不方便說,還是國籍太多,不知道說哪一個?”


    阿旺經這一喝,忽然覺得是自己著像了。


    他原本就是想進來探個究竟,既然看到了主人,也不想從主人這裏得到什麽,又何必這麽患得患失呢?


    導致剛才那種心情的原因,多半是之前沒能識破幻境,又一直想證明自己有實力通過考核,這才不自覺的想要猜測對方心中的答案。


    可是,不通過又能怎麽樣呢?


    作為一個死過兩次的人,再死一次才是最終的歸宿,最多不過是歸宿來得早了點罷了。


    “我現在的這個身份,是應龍國人。”阿旺按照路晨旺的人設資料迴答。


    那少年抬起手撓了撓下巴,“這麽說,你有很多身份?”


    阿旺也學著少年的樣子撓了撓下巴:“你是不是應該先自我介紹一下?”


    那少年不滿道:“誰允許你學我了?”


    阿旺終於感覺自己有了點主動權,嘿嘿笑道:“我覺得你原本不長現在這個樣子,你幻化成這個樣子,明顯是在學我。


    既然你能學我,我什麽不能學你?”


    說到這裏,阿旺又撓了撓下巴。


    對麵的少年忽然急了,霍然起身之間,直接顯化出了原型。


    阿旺眼前一亮,心說果不其然。


    就看那背生肉翼的少年迅速擴大身形,變成了一條擠占了房間九成左右空間的活著的應龍。


    原本的茶台與靠背椅全部被擠到了門邊的位置,與靠牆站著的阿旺組成了一個奇怪的罰站隊形。


    猜測城堡的主人是一條活著的應龍,與真的見到這條應龍活靈活現地浮在自己麵前,那完全是兩迴事。


    阿旺年紀雖小,也算見過不少場麵,此刻也有些心慌,不知道應該怎麽麵對傳說中的神獸。


    “本尊名為蜃龍,乃是應龍國第二任應龍。”


    名為蜃龍的應龍開口,阿旺居然生出了一種頂禮膜拜的念頭。


    “你不用與自己的本心對抗,你不拜我,我自不會與你這小輩計較。你若拜了我,以你的輩分也絕不算吃虧。”


    阿旺看著忽然豪爽起來的蜃龍,心裏忽然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蜃龍口口聲聲說五色鳥上一任主人是家祖,莫非是與家祖同時代的神明?


    這麽算來的話,這蜃龍最少也有一萬多歲了吧?


    活了一萬年還能有這般威勢與道行,看起來應該沒有即將遲暮的衰敗模樣。


    這會不會真的是一隻修成仙道的神獸?


    想到這裏,阿旺不再對抗本心,以參拜祖宗的大禮,頂禮膜拜蜃龍。


    “前輩,啊不,祖宗,您這麽多年一直都縮在這個小城堡裏麵嗎?”阿旺試探著心中的疑問。


    蜃龍眼裏閃過一絲精明的神色:“先別忙著認親,你先說說那什麽神族是怎麽迴事!”


    “神族?”阿旺滿臉狐疑,心說他怎麽不知道這天下什麽時候多出來了個神族。


    忽然靈機一動,他的家族不就被稱為衍神族嘛。


    “祖宗您問的可是衍神族?”阿旺確認道。


    蜃龍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答非所問:“這裏說話也不方便,你迴話也太拘謹。”


    說著話,阿旺就覺得畫麵一轉,他已然迴到了一進門的那個大廳裏麵。


    此刻的大廳裏麵多了一張華貴的圓餐桌,上麵擺滿了各種點心美食。


    應龍重新化為了一個青衫青年的模樣,大咧咧坐在主位上抓了一片雲片糕塞入口中。


    阿旺看到這個畫麵,啞然失笑之餘,對麵坐到了圓桌旁,抓起一壺碧綠的茶水,也不管是什麽茶,斟上一杯抿了一口。


    蜃龍咽下雲片糕,也覺得有些口渴,一邊斟茶,一邊說道:“你不要總叫我祖宗,你可以叫我蜃龍或者應龍。


    如果你覺得不好意思,在後麵加個叔叔、伯伯,要不就直接加個前輩也行。


    最重要的是,你最好能保持現在這個狀態,大膽幹自己想幹的事,說自己想說的話,能不能做到?”


    阿旺趕忙起身彎腰行禮:“迴前輩的話,晚輩記住了。”


    蜃龍氣得直接把透明的茶壺摔碎在地板上,想了想又覺得不妥,一招手將茶壺碎片招了迴來,重新組成了茶壺。


    就連裏麵的茶水,也好像從未撒出過一般。


    “這可是寒玉的茶壺,可不能因為你太笨,就把它打壞了。”


    聽到蜃龍的話,阿旺一臉的黑線,心說你有這手段,家裏怎麽可能打破東西……


    阿旺也是冰雪聰明的人,立即坐迴座位,也有樣學樣,大咧咧道:“蜃龍前輩,衍神族就是您說的肇裕薪的後人的家族。


    晚輩不才,應該是這個家族嫡係最後一名子孫。


    對了,晚輩之前死過兩次的名字,叫做肇起興。”


    蜃龍滿意地微笑:“到底還是肇家人,怪不得能駕駛五色鳥來到這裏。


    不過,你還得告訴我一件事,就是誰告訴你我在這裏的?”


    阿旺實話實說:“晚輩到這裏之前,實是不知道前輩隱居在這。”


    蜃龍連連搖頭:“這不對,總歸要有人告訴你要到這裏來吧,不然你有這個時間參觀山林景色的愛好嗎?”


    阿旺一拍額頭:“啊,這個是有的。晚輩的師傅,就是當代天機老人……”


    阿旺將天機老人怎麽把他誆過來的經過,詳細地講述了一遍。


    蜃龍聽得激動,居然像猴子一樣原地在椅子上翻了幾個跟頭。


    阿旺本來還奇怪蜃龍這樣的大前輩,怎麽會有這樣的姿態。


    轉念一想,若是蜃龍前輩維持本體,這不就是在雲海裏翻滾的姿態嗎?


    “有趣有趣!”蜃龍非常開心,“你那便宜師傅跟你說,他是當代天機?”


    阿旺點頭稱是。


    “我呸!”蜃龍非常沒有形象,“博那個老東西就跟初代應龍一樣,從有天機這個職業開始,就是他這個老不死的當天機!”


    說到這裏,蜃龍忽然意識到阿旺有點發懵。


    “嗨,你師傅的名字叫博!”蜃龍解釋道,“萬年前我們都叫他大賢者,想不到現在他給自己搞了個名頭叫天機老人。


    當然,他說自己是當代天機也沒問題,因為也沒有別代天機。”


    說到這裏,蜃龍又看了一眼阿旺:“對了,以後有你了,等你繼承了天機的位置,你就是第二代天機了。”


    阿旺還是一副呆呆的樣子,似乎需要消化剛剛接收到的信息。


    良久,阿旺才好像剛迴過神來一樣,不滿道:“那個老不死的,明明自己活了一萬多年,卻哄騙我說修仙就是個騙局!


    我早就說過,天機老人才是最大的大騙子,果然沒有看錯他!”


    蜃龍撫掌大笑:“對啦,情緒對了,天機可不就是個老不死的嘛!”


    阿旺一愣,換上懷疑的口吻:“不對,你一直在引導我,我的情緒是你為我灌輸的。


    就像是……就像是在剛才那間幻化的屋子門口時一樣,一切都是你故意展示出來的。”


    蜃龍豎起一根食指,左右晃著說道:“不不不,不夠準確。


    準確的來說,不是我在引導你,是你道行不夠,控製不住自己,特別容易被別人帶偏了。


    就像剛才在那間房門外麵一樣。


    你看了一眼外麵的天空和地麵,就武斷地認為,這城堡裏沒有我設下的幻境。


    事實上,幻境從你進入那扇房門時才剛剛展開。


    我承認,我有一點取巧在裏麵。


    但是,你可是肇家的後人啊,你就一點也不覺得那間房間特別違和?


    絲綢的帷幔,錦緞的薄被,絲絨的褥子,這配套嗎?


    床上沒人,床頭櫃上為什麽有飲具?


    臥室裏為什麽有字台?


    窗戶為什麽用彩色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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