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迪其實不想因為一兩個玉晶的消費,與潑婦一樣的對手交鋒。


    這樣會讓她覺得自己有些掉價,不但發揮不好,就連整個人都不太爽利。


    不巧的是,服務員大姐明顯更善於把對手拉到自己熟悉的世界裏麵比拚下限。


    金迪可以不在乎這兩枚玉晶,卻明顯咽不下這口氣。


    既然剛才敗下陣來,此刻不如重整旗鼓。


    金迪眼珠一轉,不接服務員大姐的話,一指髒兮兮的年輕廚師道:“這是你們店裏的廚子吧?”


    服務員大姐都沒有迴頭,答非所問道:“我勸你最好不要惹廚子,不然你下次吃飯時,就不一定會從盤子裏夾出來什麽了。”


    “就你這破店,你以為我迴來第二次?!”金迪被對手牽著走了。


    服務員大姐嘴角上揚,高聲道:“你第一次也不來更好,慢走,不送!”


    金迪忽然發覺,三言兩語之間自己又敗下陣來。


    良好的家庭教育可能不支持她與潑婦吵架,但教會了她總結經驗不斷嚐試的處事方法。


    金迪第三次叫陣:“既然你承認她是你店裏的廚子,那呢說他吃得是什麽?”


    金迪知道自己剛剛這句話,邏輯並不強,畢竟對方連看都沒看過那個廚師,更沒有說過那個廚師是不是自己店裏的。


    金迪拋出這個問題,就是賭阿旺的判斷更準確。


    一旦對方因為想掩蓋廚師偷吃這件事,進而否認這人這是自己店裏的廚師,那金迪立即就會掀起那塊油次麻花的門簾,讓對方找出自己家的廚師到底在哪。


    這個計劃其實很實用,是打算用證實對方說謊來推翻對方之前堆疊的所有說辭。


    遺憾的是,服務員大姐根本就不接招。


    “廚師敢吃自己家的菜,不正好證明我們家的菜新鮮衛生嗎?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服務員大姐又不按套路出牌。


    金迪十幾年的人生中,第一次見識到了什麽叫胡攪蠻纏。


    她三次發起衝鋒,三次敗下陣來。


    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哪裏分析得不到位。


    這其實不能怪金迪,她並不清楚服務員大姐最懼怕什麽,所以每次衝鋒都好像打在了棉花上麵。


    阿旺倒是知道一點兒,這時候店家會懼怕什麽。


    服務員懼怕找老板,找了老板老板沒辦法處罰客人,有點風吹草動就隻會欺壓員工。


    從這一點上看,金迪一開始就想要老板,其實做得很好。


    隻不過,後麵被服務員大姐牽著鼻子拉跑了節奏,就顯得有些不智。


    而老板在這時,並不怕賠禮道歉,老板怕的是看熱鬧的圍觀群眾。


    圍觀群眾一多起來,無論怎麽解決糾紛,店鋪的生意都要受到影響。


    偏向客人吧,手下的員工心就散了,以後再來的客人多半也少不了無理攪三分那種。


    偏向員工吧,口碑就沒了,可能後果還不如偏向客人。


    這種事要想做到大家都滿意,隻能是偏向客人的同時獎勵員工,最終讓管理層背黑鍋,受處分。


    但,這是隻有大企業才能做得出來的姿態,胡同裏的小店,管理層隻有老板自己。


    要讓老板自己既受委屈又賠禮道歉,還要給員工發獎金……


    不說老板能不能打開這個格局,就說按照他的經營規模,能不能用這種騷操作換來足夠多的收益,用以彌補他受的委屈和傷的錢財,都不好說。


    還有一種極端又普遍的現象,就是這個廚師或者服務員裏麵,其中之一,甚至兩個都可能是老板。


    這時候,恐怕就連圍觀群眾都嚇唬不住他們。


    “還是找老板來吧,這事總不會沒有人管吧?”阿旺出言提示。


    不料,怕什麽就來什麽,服務員大姐一挺肚子:“我就是老板!”


    這種倆仨人就幹起來的小店,最大的特點就是船小好掉頭。


    搞不好房子都是租的,如果在這裏幹不下去了,選個好日子就可以在別處立即換個門麵。


    金迪見阿旺若有所思,建議道:“要不報影風亭吧?”


    這個建議是金迪咬著牙提的,這才剛從繭絲館出來,又要讓影風亭拉走,她自己對於這種情形也是比較發怵。


    也許是大聲頌念出口的“影風亭”三個字觸動了什麽開關,原本偏僻安靜的小店門口,忽然聚攏了許多其它店鋪都老板和夥計。


    有與服務員大姐相熟的店鋪老板,來了就打招唿道:“香鍋姐,這是遇到什麽麻煩事了?”


    相熟的老板稱唿服務員大姐為香鍋姐,不是因為她名字就叫香鍋,是因為她賣的是麻辣香鍋。


    就好像香鍋姐看到對方,也親切的稱唿對方為雞排妹一樣。


    這是大量互不相識的人在一起討生活時的一種代稱方式,都以對方的經營項目稱唿對方,可以很快把人和稱唿對上號。


    在這裏找人,你不需要說出對方姓甚名誰,隻需要說你找的是賣什麽東西的,一找一個準。


    如果有兩家經營商品一樣,他們則會優先以有店名的老板的店名作為老板的名字,比如青州燒烤的老板——小青州。


    如果連店名都沒有,還一定要賣和別人一樣的東西,在他們這裏是不受歡迎的。


    當然,這樣的攤販大多也都是流動經營,不一定會經常出現。


    真的天天出現的話,沒多久就會被他們以經營地點取出店名,比如“屋頭串吧”、“巷尾烤魚”……


    香鍋姐似乎很享受此刻的環境,她高高舉起右臂,表示自己有話要說。


    圍觀的同行們自覺閉上了嘰喳到一半的嘴巴,仔細聽著香鍋姐的話。


    “這兩個人小孩,到我家吃飯,先是誣賴我們偷嘴,後麵又要威脅報官。”香鍋姐惡人先告狀,“你們給評評理,這小小的年紀不學好,淨幹這種訛詐商戶的齷齪事,這以後長大了還不就是男盜女娼的苗子?”


    “是呀是呀。”圍觀者們湊趣一般附和香鍋姐的話,順便對阿旺與金迪進行了一連串的口誅舌伐。


    麵對這樣的場麵,金迪顯得有些慌張。


    這些人看上去,互相根本就不知道根底。就因為平時聚在一起討生活,此刻竟然生出了一種同仇敵愾之感。


    居然可以為了同行顛倒黑白,平白對兩個年輕的客人惡語相向。


    金迪有些無助地看相阿旺:“你有沒有什麽辦法?”


    阿旺伸出兩根手指:“辦法有兩個,一剛一柔。”


    “說說看。”


    “柔的你可能不喜歡,就是直接撒錢。


    現在這個聲討咱們的聯盟是由商戶自發組成,他們是畏懼咱們有可能也像找香鍋茬一樣找他們售賣商品的問題,所以才同仇敵愾。


    隻要你每家再買一遍,他們便會以有生意上門為理由,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為什麽?”


    “因為他們不會得罪購買力強的客人,也知道你肯定吃不完自己的訂單。


    既然吃不完,發現問題的概率就會變小。


    同時,因為你的反複購買,還給他們傳達了一個你不想遷怒整條小吃巷的態度。


    就算香鍋跟你鬧到官府,你以後大不了不去香鍋家,並不會影響你照顧他們的生意。


    如果香鍋家就此倒閉,他們既少了一個競爭對手,又解除了不幫同行站台的心理負擔。”


    聽著阿旺的分析,金迪意動,卻並沒有真的行動,她明顯還想再聽聽那個硬辦法。


    阿旺會意,繼續說道:“硬辦法就是,你現在拿出證據來,證明香鍋家偷了咱們的菜。


    隻是這樣做,雖然能堵住這些嘴,卻把他們逼迫得更團結起來。


    當然,你以後多半不會再來海市城的小吃巷,考慮自己會不會上這條街的黑名單,並沒有什麽意思。”


    金迪在心中盤算,心知用了軟的辦法,到頭來還要向香鍋證明偷菜的事實,香鍋才會真的服氣。


    既然早晚都要來硬了,何不一上來就來硬的呢?


    “我選硬的!”金迪肯定道。


    阿旺點點頭,抄起桌上的一個空碗向著門口狠狠一砸。


    陶碗砸碎在地麵上,驚得看熱鬧的人連忙躲閃。


    推搡之間,本來一致對外的聲音忽然嘈雜起來。


    阿旺趁機高聲質問香鍋姐:“你打開門做生意,有點自己的抽偷手段本也無可厚非。


    但你做事有些太過了,總不好叫我們平白忍下這口氣吧?”


    香鍋姐不接招,繼續胡攪蠻纏:“小崽子,你敢摔我的碗?你賠得起嗎?”


    阿旺微微一笑,也不接招:“你敢不敢原樣讓我們再拿一份菜品,當著這條街所有同行的麵再做一次,讓我們看看那些菜是不是應該縮水成這麽一點?”


    香鍋姐眼珠一轉,立即決定來個坐地炮:“哎呀,有人砸店啦!海市城還有沒有王法啦?”


    阿旺看著坐在一地碎陶片中間的香鍋姐,冷聲道:“我承認我砸了,你敢不敢報官?讓官差來看看,你家兩個玉晶的香鍋有多少東西?”


    圍觀的同行一驚,雞排妹來到香鍋姐背後,小聲詢問:“香鍋姐,你賣給他們的是兩枚玉晶的麻辣香鍋?”


    圍觀的同行也開始小聲議論:


    原來是兩個玉晶的麻辣香鍋,怪不得人家看出來少了。


    這事香鍋姐平時肯定沒少幹,要不怎麽會膽子這麽大?


    ……


    噓,現在咱們還得站香鍋姐這邊。


    香鍋姐一聽激靈就從地上蹦了起來,高舉雙臂大唿道:“別聽這個小崽子瞎說,他們選的才一共才一百二十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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