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迪沒有對自己忽然變成侍女的事情發微詞,隻是微笑行禮,默認了阿旺的說辭。


    不過,行禮結束之後,金迪可沒有放過阿旺,暗中捏了捏阿旺的後腰。


    阿旺吃痛,卻不能表現出來,臉上依然堆著職業性的假笑。


    問話的修士檢查了一下阿旺的身份牌,向著周圍守門的屬下揮了揮手,表示放行。


    待阿旺與金迪進城之後,有守門的凡人問修士道:“這世上真的有天機這個門派?”


    那修士輕蔑地笑了笑:“天機?不過是走江湖的騙子罷了。”


    “那剛才這兩個……”


    “哈,你隨便去街上找個算命的,問問他是不是天機傳人,你看他會怎麽說?”


    “這麽說來,這兩個人運氣可不算好,咱們這裏可沒有他們的目標客戶。”


    “也不要這麽說,這倆人說不定是專門來咱們這裏進修的。


    畢竟再資深的騙子,也需要多見見同行,才能打開新的思路。


    就比如說,剛才咱們看的那個身份牌。無論怎麽檢查都像是真的,可他的身份卻假得讓人發指。


    你們也不要覺得我藏私,總認為我不願意教你們。做咱們這個行當,最重要的有四件事,事、物、身、眼,分別對應:劇本、故事;道具、行頭;表演、長相;眼界、眼光。


    這四件事有一件能做到極致,就算你們設得局再弱智,都能有大把的人願意往裏鑽,爭著給你們送錢。


    但是,無論你們用什麽手段,最終萬變不離其宗,都是利用人性的弱點。


    還是用剛才這二人舉例,他們說得話我是一個字也願意不相信,但我對這做得就和真的一樣的身份識別牌感興趣,就一定得讓他們先進城。


    這就是物做到極致的例子。”


    一眾守門的屬下紛紛點頭,也不知道是真的聽懂了,還是在為身為上級的修士捧場。


    不過,這也不重要,海市城裏,本來就是花花轎子人抬人,當麵哥倆好,背後捅幾刀的生存環境。


    修士能混到在城門口這幫人的頭頭,除了戰力較高以外,自然也有不為人知的秘密與謹慎。


    另一邊,金迪與阿旺走在海市城嘈雜的大街上,看著街道兩邊以占路經營的地攤為主的攤位,不禁微微皺起了眉。


    阿旺細心注意到了金迪的變化,主動開口詢問:“金大小姐莫不是覺得這裏環境太差了?”


    金迪點頭:“環境確實比不上正氣城那樣的內陸大城,但還算能接受。


    我隻是有些不理解,金家的商隊頻繁往來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麽?


    看這裏的人,也不像是能出高價購買珍玩的樣子。”


    阿旺也打量著幾乎把路堵住的攤子售賣的貨物,大部分不外乎吃穿日用,確實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越過這些擺在明處的商品,阿旺每每想要向路邊的胡同裏麵望去,總會在胡同口遇到一兩對不太友善的目光。


    “我不知道你家商隊都做些什麽生意,不過,若是我有一支商隊,我也會讓他們往這裏來。


    你看,這裏的商人經營範圍大多集中在日用方麵,商隊來這裏隻需要攜帶最普通的貨物,就可以賺夠來迴的旅費。”


    說到這裏,阿旺努嘴示意金迪去看周圍的胡同。


    “至於說暗地裏是不是有什麽利潤更大的買賣,那就得咱們在這裏多呆些時日,慢慢體會一下了。”


    金迪若有所思的點頭,阿旺還以為她在思考剛才的話題,不想金迪忽然冒出一句:“咱們就這麽空手來的,什麽都沒帶,恐怕不能長待。”


    阿旺以手扶額,似乎不想多做解釋。


    忽然,阿旺心中一動,心知剛才進門的時候,自己二人沒有攜帶行禮應該就是一個大破綻。


    為什麽守門的沒有詢問這事,還直接就放行了呢?


    阿旺忽然覺得海市城變得很不尋常,讓他多少有一點看不透的感覺。


    此刻他還不清楚,海市城是比蜃樓城更特別的城市。


    眼下去揪出阮郎更重要,達成目的後,還是盡量遠離這裏的好。


    阿旺正思考間,前路忽然跳出一個殺馬特造型,完全看不出男女的人形生物。


    來人操著一口奇怪腔調的大陸通用語,自來熟地打招唿道:“這位帥氣的王兒子,還有這位美麗的公主兒,要不要來做個造兒型呀?”


    “做什麽造型?”金迪下意識地詢問。


    殺馬特原地轉了一圈,隨後一邊在金迪的頭上比比劃劃,一邊說道:“美女,就是剪個頭兒嘛。剪一個和我一樣帥氣漂亮的頭型,來嘛,來嘛。”


    阿旺抬手作勢要打殺馬特的手,殺馬特輕巧的一轉身,又來到了阿旺的側麵。


    “帥哥,不剪頭兒,也可以洗個頭兒嘛。我們那的洗頭兒小妹兒,手法可舒服了,保證讓你飄飄欲仙,洗得你起不來床。”


    聽殺馬特這麽說,阿旺還沒迴話,金迪先不樂意了,叉腰瞪眼問道:“你們這剪頭兒,正規嗎?”


    “正規,怎麽能不正規呢?我們都是正經人,經營範圍完全符合規定。”殺馬特一本正經地迴答。


    阿旺知道,若是這麽糾纏下去,眼前這個嘴碎的殺馬特還不一定要說些什麽,立即拒絕道:“正經剪頭兒還有什麽意思?不去、不去。”


    金迪卻來了勁,反對道:“不去正經的你還想去不正經的?就去這個,我倒要看看洗頭小妹是怎麽讓你起不來床的!”


    說完話,金迪當先向前走去。


    殺馬特麵上一喜,趕忙緊追幾步,跑到金迪前麵為金迪引路。


    阿旺暗叫上當,卻個不舍金迪一個人掉進陷阱,隻好在後麵跟著。


    殺馬特將金迪引到了一條胡同裏麵,胡同越走越窄,阿旺都已經開始懷疑,是不是根本沒有什麽理發店,殺馬特隻是打算找個僻靜的地方下手搶劫罷了。


    忽然,胡同的盡頭出現了一個沒有招牌的門麵房。


    不得不說,海市城在城市布局上不要說與內陸的大城相比,就是比常年飄在海上的蜃樓城都差得太遠了。


    阿旺在心裏對海市城的布局進行了一番品評之後,忽然又覺得眼前所見特別符合邏輯。


    這門麵房建在胡同盡頭,必定生意不好。


    生意不好就需要員工上街拉客人,那自然就需要碎嘴殺馬特這樣的員工。


    搞不好,殺馬特其實都不是這理發店的員工,是專門幫附近幾條胡同裏麵的隱蔽店麵拉客人的掮客。


    就是,這店鋪沒有招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斷旋轉著紅白藍三色彩條的古舊燈箱。


    這麽看來,這個理發店還頗有一種萬年老店的感覺。


    阿旺還在觀察,金迪已經來到了理發店的門外。


    殺馬特殷勤的幫金迪開門,還彎腰做了個誇張的請的姿勢。


    金迪點頭致意,當先走進門去,卻不見殺馬特跟上。


    果然隻是掮客嗎?


    阿旺心中對自己的推理進行著反複確認,也跟著金迪的腳步進入了理發店。


    理發店裏麵很局促,隻有兩張靠背椅,一張按摩床,以及幾張圓凳。


    從布局上看,靠背椅應該就是理發師的工位,按摩椅則兼顧了洗頭與休息的雙重重任。


    那幾張圓凳,則很有可能是為等位的客人預備的。


    就是不知道,按摩椅還需不需要承擔它的本職工作。


    在理發店裏充當門迎的,則是一個長相甜美的姑娘。


    準確的說,不管這個姑娘是不是門迎,理發店裏除了阿旺和金迪,也就隻有這一個姑娘在。


    姑娘穿著幹淨簡潔的無袖長裙,長裙上沒有任何修飾,普通得就連顏色都有些泛白。


    在長裙的外麵,姑娘還套了一條棕褐色的圍裙,似乎表示她就是這間理發店的發藝技師。


    看久了之前殺馬特造型的掮客,再看到從頭到腳都這般幹淨整潔的技師,阿旺忽然有點不適應,不由得多看了幾眼眼前的姑娘。


    金迪敏銳的注意到,阿旺正在反複打量麵前的姑娘,有些不悅地插身到二人中間,對技師姑娘道:“可以開始了嗎?”


    技師姑娘對送上門的美女顧客非常客氣,甜甜一笑道:“隨時可以開始,但不妨先洗個頭。”


    說著話,技師姑娘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引導金迪向按摩床走去,並示意金迪頭朝向水盆的方向躺下。


    等待金迪躺上按摩床的功夫,技師姑娘轉頭對著阿旺也是甜甜一笑,開口道:“還請這位先生稍坐,今天本店暫時隻有我來為您二位服務。”


    阿旺繼續打量著店麵,並點頭表示理解。


    這樣規模的店麵,說不定每天都隻有一個人提供服務吧?


    金迪的咳嗽聲打斷了阿旺的腹誹,也將技師姑娘的頭吸引得轉了迴去。


    技師姑娘見金迪已經躺好,輕輕舉起蓮蓬頭,幫金迪試著溫度。


    “美女,這個溫度如何?”技師姑娘問。


    金迪不知道哪來的火氣,沒好氣道:“涼了!”


    技師姑娘也不生氣,職業性地開口道:“咱們這裏做造型單價是三十八枚玉璧,洗頭發這個服務是包含在裏麵的,還希望您能提前知道呢。”


    金迪根本就沒有把單位為玉璧的價碼往心裏去,仍舊催促道:“你煩不煩?趕緊調水溫!”


    技師姑娘麵不改色,一邊增加了水溫,一邊職業性地確認道:“如果您不反對,一會兒洗完頭發,就由我來為您造型。”


    金迪感受著頭發上的溫度變化,不滿道:“我像是給不起玉錢的人嗎?你有那麽多時間廢話,不如把水溫調好一點,燙死了我,你不光沒有錢收,抵命都不夠賠的。”


    技師姑娘淺笑依舊:“好的,您可以隨時要求調節水溫,我一定會滿足您的一切需求。”


    阿旺看著根本沒有鏈接水管和水箱的噴頭,若有所思地繼續打量起店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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