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了京城後,一個未老先衰的中年男人一見到李漠就熱淚盈眶,抱著他喊:“終於有兒子了。”之類的胡話,還激動得差點暈過去,李漠在幾乎要窒息的熱烈擁抱下,意識到了這個就是他爹,當今聖上顯帝。


    顯帝對李漠十分寵愛,他大赦天下,並昭告天下李氏江山後繼有人,他讓李漠住在窮奢極欲的新元殿,派數不清的宮女內侍照顧他,讓他接受治理國家之道。


    李漠漸漸適應了皇子的生活,接受了他的新身份,他的人生順遂得像是架了雲乘了風,一路飛升,三年後,他被顯帝立為太子。


    一切都快到他來不及接受,來不及細想,就又被推著往前走,十幾歲的孩子應付這些人生巨變足夠令他心力交瘁。


    但李漠是個很聰明且敏銳的人,皇宮內任何異樣的眼光,他都能注意他,他一直覺得狄勁鬆對他的態度很奇怪,那看自己的那雙眼睛總是別有深意,陰森森地,像毒蛇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這讓他始終介懷在心。


    真相的來臨是猝不及防,這一日,皇帝帶他的寶貝兒子去秋獵,李漠心情鬱悶丟下侍衛一個人跑到帳篷外麵散步,經過一個紅色帳篷時,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帶一個假的迴來,還天生是個禍國殃民的熒惑星,三年了,皇帝還真是毫無察覺,這招瞞天過海還真的妙!”


    李漠向立刻就愣住了。


    隻聽狄勁鬆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冰涼如十月寒潭的惡意:“皇帝難再生育,他對這個孩子日思夜想,一旦有了希望,根本顧不上懷疑。”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又問道:“那真正的皇子呢,你還不殺了他嗎?”


    狄勁鬆聲音猶如毒蛇吐信,他的語氣有幾分洋洋得意又有幾分狠戾:“不,真正的皇子我將他從寺廟帶了出來,讓他做我的兒子,他就叫狄淩君,讓他尊貴無雙的兒子侍奉熒惑星,讓他的江山毀於一旦,他駕崩後,還有何臉麵麵對列祖列宗。”


    李漠隻覺得自己的肢體連著他的話一同被凍結僵硬。不知道為什麽他每一個字都懂,可連起來就是不知道什麽意思,他一整天都渾渾噩噩,顯帝打獵迴來後,見他精神不濟,連忙讓人帶他迴宮休息。


    李漠躺在塌上,看到他窗前掛的那隻蟋蟀籠子時,他打了個冷顫,他意識到了自己被卷入怎樣的驚天陰謀之中,他是搶了別人尊貴身份的孤兒。


    淩君才是真正的皇子。狄勁鬆騙了他,待他極好的方丈騙了他。


    李漠大受刺激,寢食難安,可是這件事他無法向任何人言說,他隻能瞞著,瞞著,終日活在愧疚與惶惶不安中。他在宮裏學了幾年治國理論,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若是被發現會有什麽下場,那一定會比死更加淒慘。


    渾渾噩噩過了一段時間後,猝不及防地,在禦花園再次見到了淩君。


    內侍見李漠發呆到魂魄都丟了似的,便悄悄告訴他:“殿下,這小郎君是狄大人子,名喚狄淩君。”


    李漠轉身往迴跑,跑了一會兒,又往狄淩君身邊跑,猶猶豫豫了好幾次,他神情激動,渾身燥熱,脫了帽子扔出去,還在台階上還摔了一跤,這一跤被後人大加渲染,說哀帝對狄含一見鍾情,從此肖想人家多年,最終滑向罪惡深淵。


    真實的情況是李漠見到狄含後終日魂不守舍戰戰兢兢,鬱鬱寡歡,甚至因此生了一場大病,差點一命歸西。


    李漠雖然一眼就認出了對方,可是三年的時間,他從一個黑瘦孩兒完全蛻變了個人樣兒,再加上太子光芒加持,狄含根本沒有認出他,也沒敢認出他。


    李漠知道,他若是把真相說出來,自己死無葬身之地,連個渣都不剩,於是他選擇了隱瞞。


    隱瞞的日子並不是那麽好過的,每一個噩夢都是自己身份敗露被皇帝一巴掌拍死,被繩子吊死,被大火燒死,總之是各種慘死,他本就是個心理有缺陷的人,他開始憎恨狄勁鬆,嫉恨狄含,每次看見狄含,他都會情緒失常,迴去以後摔摔打打,跟瘋了一樣。


    眾人以為太子厭惡狄淩君,本被選為太子陪讀的狄淩君被退貨了好幾次,還以“太子見之迴去便無辜發怒,必是狄郎身上有怨靈”為由,讓狄含被去寺廟接受佛光普照三個月。


    但是李漠的怒氣從來不敢在狄含麵前發泄出半點,盡管他迴去暗戳戳痛苦發狂,但隻有狄含一出現在麵前,他就像被被主人解開了繩子就不敢咬人的狗,忽然就變得乖巧可人起來。


    顯帝是個不信鬼神又很武斷專橫的一個人,他雖然寵愛李漠,但一直覺得李漠性格敏感多情,喜怒無常,又很乖戾,現在親自挑選的陪讀都容納不了。陪讀事小,兒子的性格卻很令人憂心。


    為了治治他這個破毛病,他下令狄淩君必須進宮陪讀太子,李漠若是再鬧別扭,不收斂性子就要被罰禁足養德殿,也正是當年徐美人被關押的地方。


    李漠被逼無奈,卻又擔心與狄含朝夕相處,萬一對方認出自己怎麽辦,於是他努力改掉了自己所有的小動作,把嗓子弄啞(沒有成功就壓低嗓子故作深沉)甚至連走路姿勢也從外八變順溜了。


    每日見狄含前都要在臉上塗一層讓人更為煞白的薄粉,在臉上點痣(盡管每次點的地方還不一樣。)


    最後他告訴狄含,他不喜歡別人直視自己,讓他不要抬頭。


    若是狄含不小心多看了他幾眼,他身上的汗毛就會倒豎起來,自己的把臉偏過去。


    狄含哪裏還敢看他,連話都不敢多說幾句,每天沉默地陪著他讀書,寫字,沉默到屋子裏像是從來都隻有一個人。


    李漠這種精神狀態讓同樣年少的狄淩君很崩潰,從他的角度來看,日後要侍奉的君主很麻煩。


    狄含從來沒有把當年在寺廟不辭而別的黑猴子和當今太子聯係在一起,他隻覺得太子極其討厭自己,連唿吸都被看不順眼。


    但狄含與心思敏感又陰鬱的李漠不同,君子的禮儀令狄含溫和謙遜,他也是一個極度樂觀與坦誠的人。他連他那同樣陰鬱暴躁,動不動就毆打他的爹都能搞定,何況是一個年紀和他相仿的同齡人。


    狄含不和李漠說話,但會以另一種方式同李漠交流,他會偷偷給李漠帶東西,比如宮外的琉璃彈珠,風箏,被裝在籠子裏的蛐蛐兒。他想要改變自己艱難的處境,就隻能讓這位太子對自己厭惡的態度有所緩和。


    可惜不知怎麽地,那隻蛐蛐兒觸犯到了李漠的逆鱗,李漠寧願去冷宮三日遊,也堅決不肯讓狄含再與他見麵。


    被關在養德殿的那幾天,正巧碰到了後來成為武安侯的小皇叔李堅,李堅是個熱血暴躁的狼人,年紀不大,無法無天得一批,他剛被他哥顯帝臭罵一頓,心裏正怨恨不已,帶著侍衛翻牆進了養德殿後,瞧見被禁足的李漠後就起了欺負的心思。


    他走到李漠麵前,對他冷嘲熱諷說:“太子,其實你這算是二進宮了,當年你娘懷你的時候就被關在這裏一段日子,你這算是故地重遊了,你才迴來多長時間,就被皇上所厭惡了。”


    李漠懶得理他,這種孤傲的態度進一步激怒了李堅。


    李堅繼續大放厥詞:“你知不知道為什麽你父皇不喜歡你,讓你與你母親呆在這冷宮之中,你看你長得跟個姑娘似的,和我們李家人一點不像。”


    李堅本是在滿口放屁地胡咧咧,誰知中了頭獎,激怒了李漠,他跳起來扒拉住李堅的胳膊就是狠狠一口,那牙尖得跟狗似的,李堅沒被皇帝揍哭過,卻被李漠咬得淚如雨下,他怒由心中起,惡向膽邊生,將他丟進了假山裏,還放了幾條假蛇嚇唬他。


    李漠呆在假山洞裏,哭喊嘶吼,恍惚中他出現了幻覺,所有的太監都在看守著他,宮女們在一旁冷眼旁觀,她們偷偷咬耳朵:“這個是假的,皇帝要處死他了,聽說是淩遲處死。”


    他甚至幻覺到冰涼的刀子在自己身上劃過,滲著骨頭縫一刀又一刀,直到一個溫暖的手握住了他,他睜開眼睛,看到了神情焦急的宮女:“殿下,殿下,你怎麽會在這裏!可急死我們了,多虧狄郎君幫著我們找到了你,否則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啊。”


    李漠將這次風波隱瞞了下去,也不許任何人提起,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他不想讓身邊的人和狄含因此受到牽連,這是他為數不多的善良。


    但從這一天開始,李漠的心態慢慢發生了一些變化,他在冰涼的假山裏死過一次,那種感覺並沒有太難受,克服了最深的恐懼後,他也能稍微平等的和狄含相處了。


    隻是稍微,還是很怕,兩個人關係的進一步緩和,全靠狄含不厭其煩和耐心引導,李漠和狄含的話越來越多,間隙也越來越小,若不是心懷鬼胎,就好像又迴到了寺廟的日子,有一天,他坐在走廊下問狄含:“我這樣折磨你,是我不對。”


    狄含心態很好道:“你比我爹差遠了,我爹才是真的折磨人。”他風淡雲輕的告訴李漠:“皇上將你關在養德殿隻是為了嚇唬你,他會讓很多宮女太監陪著你,我爹不一樣,他讓老鼠和蟑螂陪著我,他對我忽冷忽熱,喜怒無常,上一刻還笑著下一刻就會翻臉,他翻臉的時候會打人,你不會。”


    李漠從來沒有想過他在狄含心中居然還能算是個東西,人一旦被誇,被認可,尤其是這個年紀,再自甘墮落的樹苗都想自我修正的想法。


    他想,狄含真他娘的是個好人,他一定會是位明君。


    他用三天三夜的時間說服自己,的好(鬼)日子過夠了,他要把太子之位還給他。


    這很難,最難的一步就是如何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李漠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他就是個小混混,無恥混蛋,被感化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一切的前提下,他必須活著,這沒得商量。


    第二十章


    因為這一步的牽絆,李漠向等了很久很久,運籌帷幄培養勢力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況有著理想主義的顯帝極其厭惡心機深沉的人,李漠不好和大臣們交往過密,隻能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他偷偷組建了‘貓頭鷹’(曆史上從未出現過)為他在京城遍布眼線,刺探情報,培養殺手。


    誇張到什麽程度呢,每個大臣的家裏都藏著一個暗探,嬌滴滴的小妾都有可能是‘貓頭鷹’裏身懷絕技的高手。


    而狄勁鬆的家就是暗探們最常光顧的地方,經過大量的情報收集,李漠也逐漸知道了他偷換太子的目的。


    狄勁鬆身上有赤勒渾族血脈,與顯帝有過一段血海深仇,顯帝年少輕狂時曾經搶過他已有三月身孕的妻子,進宮後又強迫她流產,導致了一屍兩命的慘案。


    狄勁鬆與妻子青梅竹馬恩愛不已,他本也是個心裏極端的人,這件事發生後內心逐漸變態,他開始聯係赤勒渾族,做一名兢兢業業的暗探,幫他們獲取大衍情報,勢要毀掉大衍,報仇雪恨。


    但他將報仇的手伸向了無辜者。


    寺廟裏曾經送來兩個孩子,都是狄勁鬆親手操辦的,一個是徐美人在寺廟前生產的七皇子,恰巧狄勁鬆在寺廟與方丈論經,認出了徐美人後,囑咐寺廟內的方丈照顧嬰兒。


    這個時候他已經想好了一個惡毒的計劃。


    他讓大祭司赤勒渾族卜算出與七皇子同年月日出生的熒惑星,熒惑星屬相全然克製虛弱的紫微星。


    若為女人,禍國殃民,若是男人,是更加的禍國殃民。


    他把這災星送到寺廟中,將來偷天換日。


    這個陰謀他一個人無法完成,便讓他的好友方丈一起保守秘密,七年後他會接熒惑星迴宮黃袍加身。


    顯帝本有五個兒子,一個女兒,將來還會有更多兒女,他已經聽說了他所厭棄的徐美人在外誕生了皇子的事情,為此他並不關心,狄勁鬆暗戳戳地提了好幾次,都沒有要把七皇子接迴來的打算。一副誰還記得外麵還有個什麽小鬼東西的態度。


    然而天助狄勁鬆,顯帝不知是什麽黴運纏身,他樂極生悲,五個兒子竟然相繼夭亡,尤其是五皇子,小心翼翼地保護,生怕出什麽三長兩短,卻還是不小心被毒蟲咬了一口後發熱而死。


    顯帝頭發都禿了,當狄勁鬆再次提起此事後,顯帝如夢初醒,立刻命他去迎接皇子迴宮。


    這個時候,狄勁鬆就和方丈裏應外合,將李漠送入了皇宮。


    出於某些變態的想法,他將另一個孩子收養,讓他效忠李漠。出於報複的心理,他常常對狄含無休止地折磨,以慰藉自己兒子在天之靈,可惜狄含越是長大,越是光芒四射,越是挫折苦難加身,越是溫和有禮,就連顯帝都對他另眼相待,堅持讓他做太子陪讀。


    狄勁鬆開始恐慌,他顧不上這種變態的快感了,隻想盡快解決狄含,然而養了這麽些年多少有了感情,直接下殺手有些不忍心,鬼迷三竅的狄勁鬆送給了狄含一條用紅繩綁縛著的龍玉,意為壓製。


    接著,他準備將狄含送到邊關,永不得迴京。


    隻可惜,他這個低段位瘋批遇到了李漠,什麽手段也使不出來了。


    李漠是太子,深受陛下恩寵,他想保的人,閻王都帶不走。與此同時他不斷打壓狄勁鬆的勢力,在皇帝麵前煽風點火,陰陽怪氣,且小心翼翼地控製著力度,削他的爪牙,卻不至於使他家破人亡連累狄含。


    又兩年,顯帝重病駕崩,李漠繼位。


    他終於可以施展拳腳,對付狄勁鬆了。


    然而拳腳愣是沒施展開,有一個不可逾越的大麻煩橫在他麵前,那就是怎麽過狄含這關。


    他絕對不可能告訴狄含真相,他對任何人都不放心,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去闖過這一關。


    李漠開始瘋狂地利用“貓頭鷹”搜集狄勁鬆反叛的證據,通過這種渠道,那些貪贓枉法謀逆反叛的賊子,都被他以各種方式處決掉了,在朝臣的眼裏,新皇做事極端動輒殺人,處理政事與戰事的能力雖遠強過顯帝一百條街,但也太過殘暴,太過不近人情,遲早會遭到反噬。


    沒人敢勸誡李漠,除了狄含。


    在所有人的眼裏,狄含是唯一能靠近皇帝的人,他能把暴躁的狼毛擼順。


    李漠的行為沒有人能理解,狄含勸他悠著點時,李漠解釋:“我殺的人都是該殺的人,先皇倒是以德治國了,可你看他幹過一件人事兒嗎,打著明君的旗子做盡了蠢毒之事,這種人都是死得太晚了,否則留給我們的也不會是這種爛攤子。”


    顯帝在位時空有仁愛治國的理論,但因為太過剛愎自用自以為是,行事作風基本上就是親小人,遠賢臣,宦官勢力日益膨大,到了隻手遮天的地步,還自以為是個明君,晚年生活一直在走絕路的方向上馬不停蹄,等李漠接手之時,就已經是一個大廈將傾的死亡局麵。


    但這種事情由李漠說出來就太過刺耳太過大逆不道,狄含提醒:“陛下,他是你父親。”


    李漠牛勁兒上來了:“那又怎麽樣,我不僅要說我爹,我還要說你爹!你爹就更加卑鄙無恥,他對你做的那些事,朕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狄含不說話了。


    李漠跳下座位,捏住狄含的肩膀,咬牙切齒道:“你爹和我是一樣的人,我最了解這種人心裏有多陰暗,他會毀了你,一步一步摧毀你,狄含,別聽什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狗屁道理,誰對你不好,你就反擊迴去!”


    李漠的言論總是能令狄含耳目一新,可惜很多時候他並不能接受。


    狄含第一次,當著李漠的麵拂袖離去。


    兩個人單方麵吵了一架後,李漠開始後悔,懊惱,他覺得自己搖晃狄含肩膀時力度太大,說不定身上都掐傷了,說話的時候聲音又太大,有可能嚇著他,這都是他的錯。


    李漠一直信奉“吵架不過夜,過夜就是狗”的真理,為了不當狗,他親自帶了幾個侍衛,動用了‘貓頭鷹’的頂尖高手和狄府內暗探,一通裏應外合,在月黑風高的時候偷偷溜到狄含家找他,趴在灌木叢裏,推開了他的窗。


    他在窗戶邊一聲聲喊:“淩君,淩君,我給你帶了金瘡藥!你在不在呀。”他堅持認為他把狄含的肩膀弄傷了。


    狄含一臉震驚地放他進來後,李漠仔仔細細檢查了他的肩膀,連個紅印子都沒留下,他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感覺自己白來了。


    但是很快他又發現了狄含身上其他的傷口,一條一條一道一道,都是被狄勁鬆用家法打出來的。


    李漠不敢再當著狄含的麵罵狄勁鬆,這是兩個人呢隻見暫時不能觸碰的禁區,但來都來了,不幹點什麽迴去也太虧了。


    兩個寂寞的靈魂在深夜能做的事,當然是玩蟋蟀,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鬥一場蟋蟀就冰釋前嫌了。狄含忽然失神道:“陛下,你讓我想起了一個朋友,他和您很像,隻是你們的身份天差地別,我不該拿您和他比較。”


    李漠問:“你喜歡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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