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麽他在隱瞞另一個更大的真相。


    …………


    宋麒涵今早莫名其妙地又得了一份閑差,禦軍千牛衛,說起來這個位置得的那叫一個別扭,直到現在他都覺得奇奇怪怪的。


    今日一早,他如約陪皇帝去練射箭,對於他的這個陪練工作,宋麒涵已經能做到心平氣和,即使在花園裏修花架子的太監讓他幫忙搭把手,他都能欣然答允,隻要能陪在皇帝身邊,早晚可以出頭。


    宋麒涵趕到的時候,皇帝正在湖邊涼亭和狄大人下棋。


    當初皇帝將狄大宰相的官職扯掉,他似乎又對狄大人有諸多不滿,而狄大人更橫,他不上朝,對皇帝態度敷衍,甚至想做指鹿為馬的奸臣,一度讓宋麒涵覺得他是個十分討厭的奸臣。


    可是他沒有在官場摸爬滾打過,不知道兩個針鋒相對的人有時候看起來是這麽和諧融洽,仿佛是推心置腹的模範君臣。


    宋麒涵作為半隻腳踏入朝廷機構的新人,他完全不知道皇帝和狄含居然有另外一層關係,他也就更加不理解兩個人複雜的情感迴路了。


    尤其是他見到皇帝居然會親手給狄含泡茶的時候,他隻覺得出離地憤怒,他覺得狄含在欺負小皇帝。


    宋麒涵一臉慍色,帶著騰騰殺氣走了過去,向皇帝請安,李漠向允許他坐後,啪嘰一聲坐在了狄含後麵,死死地盯著他看,仿佛要用他那對招子在狄含身上射穿兩個一個窟窿。


    他可膈應死這個小白臉了,他坐在那裏掰著手指頭偷偷算狄含的年紀,往前推幾年官拜宰相,算來算去心裏一驚,這麽年輕就做了宰相,十分不合常理呀,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自己三十好老幾了,雖說天天就甩著個膀子瞎溜達,但他那個榮譽頭銜也比大部分人強上太多了,可狄含他根本就是違反常理啊!


    宋麒涵是個沒有人幫襯他,就絕對在官場混不下去的那種人,從他來的時候,狄含就已經看出了他對自己隱隱的敵意,直到他坐在自己背後,他就更覺得明顯了。


    狄含一邊陪皇上下棋一邊道:“宋將軍是來陪陛下射箭的麽。”


    宋麒涵道:“嗯啊。”


    狄含微微一笑:“陛下今日身子不太舒服,就不去練箭了,宋大人既然來了,就在這裏一同閑聊吧。”


    宋麒涵瞬間坐直,卻看見皇帝朝著他隱晦地點了點頭。


    宋麒涵的身子就又倭了下去,隻見皇帝二人又在輕聲交談,談話的內容他都不懂,但為了融入進去,他努力想要和他們打成一片,當陛下說話的時候,他屏息凝神,狄含笑的時候他也跟著傻笑,直到旁邊站著的那個叫祁玉的侍衛瞪了他一眼。


    他放棄了,這兩個人的氛圍詭異地和諧,連根針都插不進去。說什麽一起閑聊,他還是閉嘴的好。


    正當宋麒涵渾身難受的時候,狄含突然提到了他:“那日看宋大人蹴鞠,臣便知道當日陛下眼光確實不錯。”


    宋麒涵又挺直了腰板,臉上泛了一絲紅光:“狄大人過謙了,我……”


    李漠向擺了擺手,讓他先閉嘴:“朕的眼光自然是好的。”


    狄含用很隨意的語氣道:“總是在宮裏虛度光陰有些浪費了,不如陛下把宋將軍給臣吧,臣缺一個人手。”


    宋麒涵聽了這話不由大驚。


    李漠向道:“朕還真有點舍不得。”


    “禦軍千牛戶如何?也是在為陛下盡忠。”


    不知道為什麽,宋麒忽然聞到了火星子味兒。


    李漠向壓低嗓子道:“你覺得呢。”


    狄含:“我覺得行。”


    李漠向將棋盤一推,站起來;“行就行吧!你做主,朕乏了,迴去歇息。”浩浩蕩蕩的侍衛簇擁著李漠向離開了湖邊。


    狄含還在不緊不慢地收拾棋子,他迴過頭看著呆若木雞的宋麒涵,眼眸中蕩漾著笑意道:“看陛下還真的很寵愛你呢。”


    宋麒涵驚訝道:“陛下生氣了。”


    狄含用意味深長的語氣道:“宋大人若是想要在仕途上走得長久,這樣一個職位確實是很適合你,將來你為陛下鞠躬盡瘁,定然能飛黃騰達。”


    第十五章


    宋麒涵走後,狄含招唿屬下甄嶺來收棋,他將茶杯裏的水倒進湖水裏,忽然一笑:“我怎麽覺得李漠又變聰明了。”


    甄嶺停下手中的活兒,坐在他麵前問:“怎麽說。”


    狄含道:“他想重用宋麒涵,但他手上又無實權,因此先是約我看蹴鞠,有意將宋麒涵推到我眼前,好讓我賞識他,今日明明與我下棋,又令宋麒涵來陪他練箭,,他的目的是想讓我注意到宋麒涵,將他的心腹調到真正有權力的地方。”


    甄嶺略一思索道:“我看宋麒涵隻是個粗魯之人,沒什麽腦子。”


    狄含沉聲道:“這不重要,重要的皇帝開始培養自己的勢力,他果然是不甘心如此墮落下去了。”


    甄嶺點了點頭:“看來您之前的擔憂不無道理,我們要不要提前做準備。”


    狄含笑了幾聲,站起身來,勝券在握道:“他就算長出了幾顆老虎牙又怎麽樣,他氣數已盡,我晚動手,隻會讓勝算更大些。”


    ……


    李漠向從涼亭迴去後,算了算日子,中秋晚宴就是明天了,而在曆史上的同一天將要發生一件生死存亡的大事,那就是武安侯爺在宴席上被李漠向一杯毒酒給毒死了。


    李漠在死前這一年,已經昏聵到敵我不分,胡亂殺人的地步了,安西侯爺在朝中的作用舉足輕重,雖說朝廷勢力被狄含掌控,但邊關將領如漠州,瀚州節度使皆聽他調令。


    最重要的是武安侯與狄含勢力有矛盾,他雖不在朝廷,常年駐守邊關,猶如一隻沙漠蒼鷹,威懾著想要改朝換代的野心家。


    可就在他迴京那幾個月,李漠向召開中秋晚宴,宴請武安候,將其毒殺,像是親手撕爛了自己的底牌,讓自己的處境變得愈發艱難。


    現在,他需要改變這個結局,隻要武安候還活著,他的死亡日期就可以推得再遠一些。


    晚宴設在金光樓,皇帝宴請群臣以及幾名新科進士同慶,中秋晚宴雖是盛節,但朝廷已經停辦了好幾年,一是邊關戰事不斷縮減開支,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就是哀帝他無心辦盛宴。


    宴席上,鼓瑟吹笙,鶯歌燕舞,好不熱鬧,各位元老朝臣卻看起來心事重重,坐不安危,似是唯恐皇帝又要心血來潮起什麽幺蛾子。


    而沒有經過毒打的新科進士,則一臉期待,好像隻要自己宴席上表現得好,將來就能飛黃騰達一樣,其中有幾個誌氣滿滿的才子,認為皇帝肯定要讓他們為宴席賦詩一首,因此閉目沉思,嘴裏念念有詞,勢要在宴席上驚豔四座。


    隻有一個進士小心謹慎,他家中有人在朝中做官,因此知道朝廷中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暗中提醒身邊太過得意忘形的進士道:“收斂一點,聞說陛下威儀甚重,若是不規矩便會動輒得咎,你看除了咱們以外,這些朝臣哪個不是一臉的心事重重。”


    被提醒的那個進士四處望了一圈,臉色也有了幾分變化,他還當朝中的晚宴就是要肅穆些,現在看起來氣氛果然不大對。


    眾人約莫等了半個時辰,李漠向的儀仗才姍姍來遲。


    李漠向一過來,四周俱靜,他坐下來,侍者端著一壇壇酒放到群臣的桌上,眾臣不免有些緊張,曾經李漠用灌酒的方式殺過人,好些個人看見酒壇子就有陰影。


    李漠掃視眾人問:“武安候還沒有來麽。”


    問話間,武安候就已經上了樓,他從夜色中踏步走了進來,身材高大,相貌威嚴俊朗,一身戎裝未褪,甚至連腰間都佩戴著長劍,霸氣側漏,此等舉止,在場的,再沒有第二個了。


    麵見皇帝著盔帶刀是大忌。


    他走到中央朝皇帝行禮,聲如洪鍾道:“陛下!臣來遲了。”


    李漠向默默地注視著他,暗中用他那破舊的係統窺探了一下武安侯的忠誠度,測試結果忠誠度很低,但敵意也不明顯,隻能說此人心機頗深,忠奸難辯。


    哀帝是個心思極為敏感的人,他在中秋晚宴上費盡心思除掉武安候,也確實是感到受到了威脅。


    李漠向沒說話,神情高冷,任憑他跪著。


    其他人已經坐立難安了,一個兩個的好像屁股上長了釘子,武安候在外勞苦功高,為人放肆蠻橫了些,一個月前迴來之時,未解兵權,未曾麵聖,閉門休養,今日中秋晚宴到得比皇帝還晚,隻能說是不太像話。


    氣氛一時緊張到了極點,李漠向問:“皇叔鎮守邊關辛苦了,連衣服都來不及換。”


    武安候咧嘴一笑道:“臣惶恐,臣之辛勞皆是為江山社稷。”他說著自己就站起來,往皇帝左手邊的空席位上走去,他高大的身軀一逼近皇帝,皇帝就被籠罩在陰影之中,眾人見了皆是一悚,他們覺得武安候輕輕一巴掌上去,皇帝的腦袋就能被拍飛。


    李漠向就在那一瞬間,結結實實地感受到了強大的壓迫感。


    武安候坐下來,剛要斟酒,李漠向就笑道:“皇叔,你身上的味道太衝了,離朕遠一些吧。”


    武安候確實是個糙人,皇帝的話他混不在意,掂著喝了一大口的酒壇去找別的地方坐,李漠向給祁玉使了個眼色,祁玉帶著武安候坐到了席末。


    武安候坐在小樓的風口,頗有些不滿,他叫嚷道:“陛下,這裏可太冷!”


    李漠向挑眉:“冷?那好辦啊。”他讓內侍去端來幾個熊熊燃燒的火盆子來放到了武安候身邊,把他團團圍住,這火炭旺到別說讓人暖和了,呆上一兩個時辰非能把人烤熟了不可。


    李漠向看著他,武安候被火烤得有些焦躁難安,他的雙眸像是燃燒起來,閃著駭人的光芒。


    李漠向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一段哀帝與此人的記憶:武安候曾經在李漠兒時被顯帝禁足冷宮之時,曾落井下石,將他扔到假山的石洞裏,差點將他凍死,後來一路欺淩打壓,直到李漠成了太子,他才有所收斂,李漠向對他的恨意幾乎是刻在骨子裏的,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難怪不計後果也要毒殺了武安侯。


    李漠向道:“武安侯若是覺得還不夠熱,朕這裏有的是炭火。”


    眾人噤聲不敢言,這他娘的又是什麽酷刑,他們真擔心武安侯一怒之下把桌子掀了,到時候誰都別想好過。


    武安侯想要站起來,被幾個侍衛按了下去:“陛下賞賜的位子,武安侯還想去哪裏坐著。”


    武安侯:“……”


    半個時辰後,武安侯終於屈服了,他眼睛裏的火光消失,整個人蔫得像是被烤焦了的茄子,不時擦拭著頭上的熱汗,就在他衣角被燒著後,他實在受不了了,請求陛下讓他迴去換衣服。


    李漠向含笑點頭,武安侯走後,群臣終於鬆了口氣,李漠向讓人分派了胡餅下去後,召見了幾位名次靠前的進士,從這些人裏他相中了幾個筆杆子厲害的,讓他們留在了翰林院,其餘人則交給韓鬆他們安排。


    李漠向又陪了一會兒後,迴去歇息,剛走過廊橋,就看見去而複迴的武安侯。


    武安侯換了一身藍色常服,腰間換了一把小巧的匕首,他看見李漠向後,遠遠站定,態度恭謹了不少:“陛下,臣迴來了。”


    李漠向坐在一搖三晃的步攆之上,他讓人先停下來,側過頭問武安侯:“怎麽又迴來了,酒桌上可隻剩下殘羹冷炙了。”


    武安侯笑道:“這不是還沒有向陛下告退麽,陛下,你我二人好久不見,不如我們走走。”


    李漠向:“好。”他被侍從攙著從步攆上走下來,武安侯道:“陛下身上的毒還沒有盡解嗎?”


    李漠向瞪了他一眼,武安侯訕訕收了聲。


    幾個侍衛想要跟上來,被李漠向製止住了:“朕單獨和武安侯說幾句話。”


    這正中武安侯下懷,他做了恭請的姿勢,邀著李漠向朝湖邊走去,此時月已中天,皇宮內即使處處燈火,深夜的暗影已經勢不可擋,萬物凋零之際,百蟲無聲,秋風蕭瑟,卷起李漠向衣擺飛舞,他問武安侯:“邊關這些年可好?”


    武安侯沒有迴答,而是看著李漠向,冷不丁嘿嘿一笑道:“幾年不見,七郎變化頗多,膽子也大了些,你以往都不敢和我單獨走在一起。”


    李漠向:“七郎也是你叫的麽?”


    武安侯換了個話題:“今日怎麽沒見狄相。”


    李漠向道:“侯爺常年駐守邊關,不知道現在隻有韓相麽。”


    武安侯拍了拍腦袋:“是,聽說了。”他笑道:“狄含也真是能忍得下去。”


    李漠向道:“誰讓朕是皇帝呢,你不還是得忍著?”


    武安侯:“陛下,臣日後留在京城如何,將來也好給你個照應。”


    李漠向垂眸笑道:“不需要,你還是滾迴去的好。”


    武安侯譏笑一聲:“你甘願讓我們的江山拱手讓給狼子野心的外臣?陛下,臣此次迴來,就是幫你解決狄含的。”


    李漠向確實需要武安侯的勢力,但他絕對不能留在京城,否則一是讓自己又多了一個威脅,二是他在京城,反而會被狄含掣肘,若到時候他的勢力也被瓦解,那實在是得不償失。


    李漠向道:“武安侯既然迴來了,便先在家中休養,日後的事日後再說。”兩個人不知不覺地走到了湖邊,站在這裏向湖中望去,月光映照在湖麵之上,亮了波光粼粼的一小團,李漠向突然厲聲道:“蹲下!”


    武安侯疑惑不解:“什麽?”


    黑暗中,一道聲音破空而來,李漠向眼睜睜地看著一根箭朝自己這裏射了過來,他這副身體卻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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