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先一步除掉這個強大的敵人,他的任務恐怕很難會有任何進展。


    迴到含露殿,李漠向想要看折子,內侍們將一摞折子放到李漠向麵前,他翻了翻,隨口問內侍:“大臣們呈交上來的折子先經由何處。”


    一約莫四五十歲的中年太監迴話道:“陛下,內侍省為陛下分憂解難。”


    內侍省是宦官機構,大衍中後期確實一直存在宦官專政的頑疾,一直到哀帝年幼登基之時,宦官把持朝政的情況達到了巔峰,其中宦官頭目宋祥,是顯帝的心腹紅人,顯帝去世前將年幼的哀帝交付給他,宋祥便愈發變本加厲,他以相父自居,手握兵權,把持朝政,禍亂朝綱數年。


    後來,狄含勢力崛起,朝中出現了雙足鼎立的局麵。宋祥目光短淺,手段卑鄙,遭大臣們痛恨不已,極不得人心,在與狄含短暫相爭了幾年後,逐漸地就夾起尾巴做人,主動向狄含投誠。


    從這一點來說,哀帝倒是借用了狄含的力量瓦解掉了宦官的權勢,若是他能掌握好分寸,讓兩方兩敗俱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十章


    第 10 章


    李漠向現在最要命的問題就是缺人,他是一隻孤鴻,沒有強大的心腹,堅實的後盾。


    他起初隻有一個祁玉,現在又添了一個宋麒涵,他們的羽翼都還未豐滿,像宋麒涵這種外交手段幾乎為負的人,若沒有人為他鋪路,送他上戰場,他縱使在行軍打戰上再有天賦,也不過是個永遠不堪大用的小流氓而已。現在的他,離那個在戰場上戰無不勝的傳奇將領,還差得太遠太遠。


    李漠向覺得若是有機會,他應當先見一見大宦官宋祥。


    然而他見宋祥一麵,怕是也不容易,為了避免麻煩,他想出了一個辦法。


    李漠向親手寫了一份折子,用一條黃絲帶係好後,混跡在眾折子之中,讓太監全部抱了出去,那折子上寫了一首詩,宋祥見到後,內心必然會深受震蕩。


    李漠向又立刻叫來祁玉,叫他一路暗中跟蹤太監到內侍省辦公的地方,以防被人暗中劫走,若是出了意外,不惜代價也要搶走折子,並將折子焚燒以毀屍滅跡。


    他正想著,忽然覺得心髒宛如被什麽攥住了一般,胸悶氣短,唿吸急促,渾身的骨頭都痛了起來,他這具身體百分百模擬哀帝,哀帝有什麽舊疾,他也會感受到,這還是他來到這裏後第一次感受到發病的滋味。


    一旁的太監見到李漠向臉色不太好,連忙謹慎道:“陛下怕是舊疾又發作,該吃藥了。”


    哀帝一向身體不好,卻不知他要喝什麽藥,幾個小太監扶著李漠向迴了內殿,過不一會兒,又有幾個太監抱著喝藥的家夥什走進來,為首的太監抱著的是一紅泥鼓腹藥罐,其他人則端著喝藥的工具諸如藥碗銀勺擦拭巾和蜜餞之類的東西。


    太監們跪在榻前,揭開藥罐的蓋子,將黃褐色的汁液倒入銀碗之中再放到一旁晾溫了給李漠向服下,藥汁入口,他迅速分析了一下藥的成分:神犀丹、梔子、敗毒散等散毒的最為普普通湯藥,隻不過加了一味烈性散毒的草藥,這種草藥會在短時間之內加速病痛的症狀。


    李漠向服下一碗後吃了顆蜜餞躺在榻上,太監們又為他褪去鞋襪,服侍他躺下,並在他的枕頭邊放了一塊手絹,並放下黃色的垂帳。


    這疼痛就像泄了閘一樣的洪水在一處地方有了苗頭,其他地方粘粘膩膩的也開始痛了起來,皮膚、骨頭、神經,每一處都在變著花樣的痛,就連頭發絲也宛如融入了血液,痛到顫栗。


    若是哀帝體驗這一切,一定會痛得死去活來,可他作為一個情感缺失的ai係統,這感覺對他本身而言並不難熬,他甚至可以沉下心來感受每一絲疼痛在自己身上遊走的變化,並百無聊賴地作出數據分析。


    展平身子疼痛值加一,蜷縮起腳趾疼痛值減弱,喊叫一聲疼痛值繼續減弱,將注意力發泄到其他東西上,作出摔打舉動,會分散疼痛,越誇張越好。


    於是出現了這樣的一幕。


    皇帝猛地坐起來吼叫一聲,將床帳撕開一腳踹翻踏下的踏板,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將夠得著的地方都挨個踹了個遍,包括那些戰戰兢兢的小太監們,隨後他在地上翻滾又被太監們手忙腳亂的抬到床上,死死壓住他:”陛下,且忍一忍,時候不會太長,莫要再傷了自己的身體。”


    李漠向眼睫毛都被汗水打濕,雙眼迷離渙散:“朕要……朕要”


    小太監愣了愣,隨後自作主張的反應過來:“陛下稍等,這就去請狄大人。”


    什麽鬼,不過看他們這腦迴路,應該是看來李漠向平日裏發病就會召狄含進宮,不過正好,萬一送到宋祥那裏的折子出了什麽狀況,他也可以借機拖曳住狄含。


    李漠向折騰了一會兒後,他有一點像是曾被長年累月的喂毒後毒素未清而留下的後遺症。


    至少也有十幾年以上,那個時候李漠向還不是皇帝,年齡也很小,可為什麽身上會有毒,曆史上也沒有任何交代。


    唯有暴戾荒唐概括了他短暫的一生。


    李漠向在榻上兢兢業業地滾了很久之後,太監稟報說狄大人來了。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狄含就趕到了自己的身邊,能看得出來他趕的很急,湊近自己身邊時,能聽到他的喘息,以及感受他從外麵帶來的秋風凜冽的寒意,他就這樣把他冰涼的手放到李漠向的臉上,緩解了他稍許的燥熱。


    自從狄含進來以後,所有的太監和宮女都無聲無息的退出去了。


    狄含直接坐在榻上,俯下身子:“陛下,你怎麽樣了,好些了嗎。”他的語氣很隨和又令人安定,不曾帶外麵半點血雨腥風。


    李漠喜歡狄含是非常合理的,狄含外部條件且不說,他的性格有一種令人安心的魅力,像李漠向看起來在小時候就飽受痛苦的應該就喜歡這一款,如同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喜歡人家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他的方法太操蛋了,這樣一個優質股,明明可以靠著他穩固自己的勢力,哪怕成為一對無話不談的君臣,可是李漠向非要強取豪奪,用權勢威逼利誘,上路不走走下路,親手把關係搞得無比僵硬,最後騎虎難下。


    李漠向睜開汗涔涔的眼皮,蒼白的雙手握住狄含的袖子將他拉的靠近自己,隨後又將頭埋在狄含臂彎裏,隻露一個腦袋在輕輕顫抖。


    上一次,李漠向離狄含這麽近的時候,他能輕而易舉的感受到狄含想弄死他,可是這一次,他並沒有感受到狄含有什麽劇烈起伏的心境,他現在的情緒就如同一條直線,隻泛起偶爾輕微的漣漪。


    李漠向微微喘著氣,眸光裏一片酸楚:“一天未見,朕想你了,淩君。”


    狄含輕笑一聲,俯下身子問:“陛下不怕疼嗎?”他順手把紗帳放下來,狄含是真的恨李漠向,在狄含的操控下,李漠向覺得病痛的折磨都不算什麽了。


    李漠向ai,他情感缺失,沒有愛憎,隻有少量的情緒,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也是有喜怒哀樂的,也有自己的性格,隻是太過淡薄,再加上精神力很強,無論多麽艱苦的環境都不會輕易的有人類情緒崩潰的行為。


    但即使如此,因為和原主共生的原因,原主的多愁善感的情緒多多少少轉移到他身上。


    所以他並不是完全沒有感覺。


    狄含倒是不著急,慢慢悠悠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等李漠向完全平靜下來以後,狄含平靜地和他聊了一會兒天,他果真是一個很擅長於偽裝的人,或者說是心思難以琢磨的人,這讓李漠向想到了臥底於昏君身邊妖妃的故事。


    唯一的區別就是至少人家真正妖妃是溫柔如水的,而他的這位妖妃就有些太霸道了。


    夜逐漸深了,狄含扶著睡過去的李漠向躺下去,穿了衣服走出含露殿,在他走出去的那一刻,李漠向緩緩睜開眼睛。


    當他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他的眼睛就會過分冷靜和沉寂。


    算算時間,如果順利,密詔已經到了宋詳手上。


    狄含走出含露殿,坐了轎子往宮門趕,行駛到大道上以後,一含露殿的太監徐吉匆匆攔在轎前說有要事稟告,停轎後,王貴對狄含附耳道:“狄大人,今日皇帝在書房裏寫了一封密詔,混進了折子中,讓太監們送到內侍省,我們立刻去截,誰料被一個輕功了得的侍衛帶走,我們至今還沒有將其捉住。”狄含聽後怒道:“為何不早告訴我。”


    徐吉對狄含道:“狄大人和陛下在一起,我們不敢驚擾。”


    含露宮早就在狄含的監視之下,皇上的一舉一動他都能及時掌握,沒想到皇帝居然敢讓太監帶密詔到內侍省。


    皇帝什麽時候這麽有出息了,懦弱了這麽久,竟要想著反抗自己。


    狄含沉聲道:“迴含露宮。”


    第十一章


    李漠向躺在榻上靜靜等候祁玉凱旋的消息,然而沒等來祁玉,卻等來去而複迴的狄含,李漠向看見狄含麵沉如水的走進來,便一骨碌爬了起來。


    破碎的日影照在狄含銳利的眸子上,也不知是哪個更冰冷些,但除此之外,他的臉上並沒有過多的怒氣。


    他其實並不生氣,來的這一路上心裏也漸漸平靜了,狄含心裏比誰都明白,他將皇帝的權利奪走讓他成為孤家寡人,那麽皇帝恨他,想要反抗想要奪權是再正常不過了,這叫有骨氣,他很欣賞,他若有朝一日能把權利奪迴去,算他的本事。


    之所以他一再優柔寡斷對他手下留情,完全是自己還沒有做到萬無一失的準備,而他也足夠昏庸足夠沒有威脅,對自己更是毫無防備,不過現在看來兩個人誰都沒有把誰當真,或許李漠也是希望自己死的。


    狄含緩步走過去道:“你怎麽醒了。”


    李漠向驚訝:“愛卿為何去而複返。”


    狄含笑道:“臣本來是要走的,隻不過我的人不小心抓了一個偷盜折子的賊人,疑似是含露殿的,臣便來問問陛下人不認識一個叫祁玉的侍衛。”


    李漠向:“……認得。”


    祁玉被抓住了?


    狄含道:“陛下想要什麽告訴我即可,何必如此辛苦絞盡腦汁想出下密詔的法子,莫非在你心中,宋祥比我要更值得信賴麽。”


    李漠向略微緊張道:“什麽密詔?我怎麽會不信任你。”


    狄含走到李漠向麵前,俯下身低聲道:“別裝了,我給你個機會,把你給宋祥密詔上的內容原原本本地再複寫出來。”


    李漠向道:“不用寫了,隻有一句話,我告訴你即可。”


    李漠向神情古怪,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個字。


    狄含聽完以後,立刻站起身,聲音冷淡,:“你在耍我嗎?”


    這時,一禁軍侍衛匆匆走進來站在門口喊了一聲道:”見過陛下。”他雖是喊陛下,目光卻是望著狄含。


    狄含振衣而起,疾步向外走去,輕聲問:“怎麽。”


    那人低聲道:“大人,那侍衛正要在假山後銷毀密詔,被我們及時趕到,搶奪了迴來,密詔在此。”


    李漠向臉色愈發不悅,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狄含接過折子,緩緩將黃色絲帶解開,去瞧裏麵到底寫了什麽,就在他看到“密詔”內容的一刹那,表情登時古怪了起來。


    狄含將“密詔”攥在手心,看著黃紗帳下的人影,沉默良久後輕聲道:“陛下,沒事了,休息吧。”


    李漠向看著他轉身出了含露宮,又緩緩閉上眼睛,幸虧他先試探一番,如今皇帝被監視的程度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在徹底解除狄含疑心之外,帶密詔出宮是極其困難的事兒。


    他寫的也自然不是什麽密詔,而是:


    “相父,朕想要一匹小馬。”


    “密詔”的事情驚動了宋祥,他著急忙慌地趕到含露殿,剛巧看見狄含從裏麵走出來,他連忙迎上去:“狄大人,我……”


    狄含問他:“你什麽時候和陛下關係這麽好了。”


    宋祥大驚:“沒有啊,我對密詔一事不知情啊,你知道,我有什麽秘密絕對不會瞞著你的,密詔呢。”


    狄含將“密詔”扔到他手上,宋祥滿頭霧水地接過密詔,打開一看,瞬間淩亂,他壓低嗓子道:“這昏君連門都懶得出,怎麽會想著要馬。”


    狄含道:“我怎知道!改性了吧。”他不願再同宋祥多說話,匆忙離去。


    含露殿內,李漠向躺在床榻上,一字不漏地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此次試探,就是想知道在自己現有能利用的資源下,若是往外傳遞消息會不會被狄含發現,結果證明,縱然皇帝再昏庸胡鬧,狄含從來沒有放棄過對他的監視,而宋祥對狄含的態度確實是一片“真誠”,兩個人珠聯璧合,皇帝想翻身簡直太難了。


    而在對方嚴密的監視下,自己的每一步都是有破綻的。


    在他寫密詔的時候,身邊是有太監和宮女的,想必而這些人之中有一部分或者絕大部分都已經被其他人收買,他必須將那些不忠誠地逐個換掉,給自己身邊留下一片淨土。


    哀帝性格本身就暴戾,身邊太監宮女服侍不周到而動輒得咎的事情時有發生,即便使性子將所有太監宮女全部趕出含露殿,也並不會引起人的懷疑。


    隻是,他將這批人換了,再來的新人依舊是埋伏自己身邊的眼線吧,他還是得培養自己的勢力。


    說到心腹,不知道任務失敗的祁玉怎麽樣了,他對交給祁玉這項搶迴密詔並焚燒的任務,本身就沒有抱太大希望,祁玉雖然年輕武藝也不差,但比起宋麒涵等真正的高手,無論是他的反追蹤術,輕功,謀略,還是差了很多。


    李漠向也不希求將來祁玉能大有作為,但現階段,在無人可用之際,這樣一個小侍衛對李漠向也很重要。


    李漠向便對身邊人道:“讓祁玉過來。”


    李漠向見到祁玉後,表現得勃然大怒,痛心疾首,蒼白的臉都漲得通紅,這把祁玉都嚇呆了,


    祁玉跪在地上,但跪不利索,因為膝蓋上中了箭傷,此外,雙手鮮血淋漓,一團模糊,被撕扯的衣服下,鎖骨的地方有一道很明顯的劃痕,他低垂著頭,從李漠向的角度仍然能看到他左邊臉頰微微腫起,眼睛裏包含著疼痛的熱淚:“陛下,臣死罪。”


    祁玉年紀還很小,就是個弟弟,他又是半個貴族子弟出身,沒有受過嚴苛的訓練,絕對沒有熬刑的能力,現在是被生生打哭了,要不是在皇帝麵前不敢放肆,恐怕已經哭了。


    李漠向是這麽想的,他連忙站起來將祁玉攙扶起來,對在一旁傻站的太監一聲怒吼:“他娘的,誰打的!”


    太監傻眼了,也不知道皇帝這股邪火兒怎麽就發到了他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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