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鈺神色不變,溫和一笑:“好。”


    說著,他從容優雅地走到茶案前坐下。


    歸虛趕緊跟著入座,眼神頗為警惕地盯著顧星蘿,又有點不可言說的懼意。


    墨昀辭的目光淡淡掃過歸虛。


    “這裏風景的確很好。”百裏鈺環顧四周,遙望窗外的畫舫遊船,神態和氣地跟顧星蘿說:“你選了個好地方。”


    聽到這話,顧星蘿有點尷尬,摸了摸鼻子,看了眼身旁的墨昀辭,有些不好意思道:“這個,是……”


    “我家阿蘿她迴京時日尚短,此處是孤替她選的去處。


    百裏少主難得來大淵,孤和阿蘿是該盡一份地主之誼。”沒等顧星蘿的話說完,墨昀辭麵不改色,說得很是輕描淡寫。


    顧星蘿一下瞪大了眼睛,見鬼地看著他。


    墨昀辭他要不要聽聽自己說的這是什麽鬼話?


    喊……她什麽……阿蘿?!


    還我家阿蘿!


    顧星蘿差點嗆死自己。


    墨昀辭這家夥——


    真是語出驚人。


    顧星蘿還沉浸著這見了鬼的稱唿裏,沒有注意到,兩個男人的目光在半空碰撞,擦出無聲火花,劈裏啪啦。


    百裏鈺神色微微一變,隨即和煦地笑了下,像是才看到墨昀辭一般地說道:“原來如此,難怪我覺得差點意思,少了她喜歡的吃食。”


    兩個男人話裏暗潮湧動。


    清幽宜人的園子,陷入一陣詭異的靜默。


    顧星蘿愣是沒察覺有什麽不妥,過去的年歲裏,她壓根沒領悟什麽情愛之說。


    第一個反應便是,這兩個男人都強勢得很,一碰麵,難免想較量一番。


    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兩人就是惺惺相惜的知己了。


    顧星蘿認識得那些門客就是這般結交。


    於是,顧星蘿語氣輕快道:“既然請你來赴約,當然是以你的喜好為主。”


    百裏鈺體弱多病,身子虧空得很,自然要多加照顧著點。


    沒道理,她請人吃飯,卻吃得不舒服。


    顧星蘿的想法很簡單。


    墨昀辭麵色冷冷,薄唇抿緊。


    小小的茶幾,四人落座,氛圍更加冷凝。


    顧星蘿愣是沒察覺,還不是飯點的時候,桌上擺著各色瓜果茶點,她忙招唿著百裏鈺吃。


    歸虛一言難盡地瞄了顧星蘿好幾眼。


    她沒瞅見身旁的墨太子冷得不像話嗎!


    饒是有武功護體,歸虛都忍不住抱了下胳膊,有點冷。


    他扭頭再看百裏表哥,依然如沐春風一般,非常捧顧星蘿的場。


    歸虛:……表哥,這尊殺神要不得啊。


    你要不要往顧星蘿邊上瞅一眼啊!


    歸虛感覺墨太子很不好惹。


    當顧星蘿問百裏鈺要不要遊湖的時候,他搖了搖頭,聲音清雅:“不了,今日赴約,其實是我有一事想單獨跟你談談。


    不知能否借一步說話?”


    百裏鈺好脾氣地看著顧星蘿,淺笑著問了一句。


    “好啊。”顧星蘿想也沒想便點頭同意了。


    百裏鈺給人一種舒服放鬆的感覺。


    隻要他想,就能讓人感到舒心,迅速提升好感。


    哪怕這隻是他對外的表象,內裏能撐起龐大的整個百裏家族,該有的手段實則不容小覷。


    但顧星蘿並不排斥跟這樣的人結交。


    她很清楚百裏鈺對自己沒有惡意。


    園子前廳後麵是一座八角小亭,周圍都是些春天開的花,好些珍貴品種,看上去姹紫嫣紅,相當精美。


    八角小亭掛著薄薄的輕紗,原本是當擺設的,但也起到了擋風的作用。


    恰好百裏鈺受不得風寒。


    顧星蘿看出來了,這個雅園處處可見奢華,絕對是個銷金窟。


    在京城開雅園,眼紅的人不少,光有財力可不夠,這背後的主子……


    顧星蘿若有所思地收迴目光,走進八角小亭的石凳坐下,石桌上同樣擺著新鮮的瓜果小吃,邊上還有備好的筆墨紙硯。


    隨處可見的精心。


    “先吃點,我們再談?”百裏鈺見她看著桌上的瓜果,溫和地說道。


    顧星蘿擺擺手,看著百裏鈺,直截了當地問道:“不用,你想談什麽?”


    剛才茶案上的瓜果大半進了她肚子,已經不想吃了。


    百裏鈺沒有急著開口,而是突然就從袖中拿出了一件東西,朝顧星蘿遞了過來。


    在他過分白皙的掌心裏——靜靜躺著隻栩栩如生的小仙鶴,鶴身晶瑩剔透,無比細膩,色澤仿佛在裏麵變化流動一般,卻又有一種十分堅硬的質感。


    不管是雕工,還是材質都是頂級,甚至可以說是舉世無雙。


    顧星蘿一怔,“明泊?”


    跟娘親留下的金花茶簪子裏的信物是一樣的。


    更確切的說,小金花茶和小仙鶴同等大小,同樣是用了明泊作料。


    就連雕工也出自同一人之手。


    金花茶是秋家的家徽。


    現在百裏鈺手上的小仙鶴,自然代表的是……百裏家的家徽。


    顧星蘿心中好奇起秋家和百裏家祖上發生了什麽。


    明泊是稀世珍寶,價值連城。


    更何況,隻存在於商人們代代相傳的傳聞裏。


    就算明泊沒有徹底消失,也絕對是令人瘋狂爭奪的寶貝。


    這麽巨大的利益,秋家和百裏家竟然請名匠雕成各自家徽,又用作婚約信物。


    兩家祖上的關係要多好,才能做到這一步。


    後來秋家和百裏家又是為何逐漸疏遠。


    若是秋家沒有落敗的今天,秋家族人並不會打算拿著金花茶信物去百裏家,要求兌現兩家先祖定下的婚約。


    別忘了,秋家是女子當家。


    一旦兌現先祖定的婚約,就要嫁到百裏家去。


    這個時候,百裏家的主母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秋家的當家人。


    不過,這些都不是顧星蘿在意的。


    百裏鈺拿出這個信物是做什麽?


    顧星蘿心中一動,對上百裏鈺溫潤如玉的眼眸,含著笑。


    “秋家二十年前就沒了,明泊雖然貴重,但不要輕易拿出來。”顧星蘿思索了兩秒,便道。


    顧星蘿不想自作多情。


    她記得兌現婚約的前提,是需要秋家的人拿出金花茶信物去找百裏家才行。


    而不是百裏家的人主動找過來。


    看來,秋家的先祖心裏很清楚,隻要秋家一直昌盛,女子當家的秋家就不會有去找百裏家的一天。


    何況,顧星蘿不認為自己是秋家人。


    明泊金花茶在她手上,隻是娘親秋嫣然的遺物,僅此而已。


    百裏鈺聞言,溫潤的眼眸頓時一黯。


    若說第一次,以婚約作為借口去找顧星蘿,故意避而不談,隻是想漸漸得到她好感的話。


    這次,他隻是開了個頭,她已經拒絕了。


    不過……她本就是極為隨性的性子。


    百裏鈺低咳了聲,依然笑得溫和:“雖然是先祖定下的婚約,可能有點不敬,但我認為不該作數的。


    隻是我的人打探到一些消息,秋家當年的滅門可能與明泊有關。”


    他頓了一頓,“而且背後之人應當知道秋家與百裏家祖上有約,曾有多幾次試探。”


    但百裏家在南虞國的地位非同一般。


    說句真正大不敬的話,就算南虞皇室的人死絕了,隻要百裏家尚在一日,南虞國便一日不會滅國。


    背後之人正是意識到這一點,在幾次試探後,不再打百裏家的主意。


    後麵的話,百裏鈺沒說出來。


    但顧星蘿一下就聽明白他的意思。


    顧星蘿不禁有些驚訝。


    她曾猜想過,秋家是不是跟消失的神蕪國有關,要不然,秋家怎麽會有明泊這種稀世珍寶。


    明泊雖然產自神秘的神蕪國,但神蕪國本身的明泊產量就極少。


    百裏鈺的話,卻證實了她的猜想。


    如果隻是跟秋家有仇,在一夜之間殺光秋家所有本家人後,兇手可以去追殺秋家旁係。


    而不是選擇找上百裏家族。


    顧星蘿瞬間靈光一閃。


    兇手不止是知道秋家和百裏家先祖定下的婚約那麽簡單!


    她立即問百裏鈺:“當年誰給秋家的人殮屍?哪裏能找到他們的資料文書?”


    “當時秋家本家人皆遭遇不測,本該秋家旁係前去殮屍,但……”百裏鈺說到這裏,看了顧星蘿一眼,神色有些遲疑,而後才繼續道:


    “秋家旁係的人擔心禍及他們,連夜隱姓埋名離開。


    最後是官府派人前去殮屍,第一時間送去了義莊,實在沒有任何線索後,才命人入葬。


    你想要秋家的相關文書,在官府手上。


    不過你若是有需要,我可以傳信派人去抄錄一份過來。


    你懷疑兇手就是秋家的人?”


    其實說是入葬,不如說是裹了草席,找個地方一起埋了。


    秋家旁係離開的時候,將本家的宅子裏裏外外翻了個遍,隻要能賣上一個銅板都拿走了,卻沒一個人去收屍。


    至於秋家死了多少人,死的又是誰,悉數被官府記錄在冊。


    顧星蘿有些猶豫地點頭道:“若是兩家都沒有人把婚約之事往外說的話。”


    那個時候,秋家蒸蒸日上,先祖定的婚約對秋家來說,無疑等同於下嫁,肯定不會外傳。


    所以,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百裏家應該同樣如此。


    如此一來,兇手隻能是得知兩家有婚約的人,這人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衝著明泊而來。


    兩家信物湊一起,不過是兩塊精致小巧的明泊。


    再值錢也有限。


    顧星蘿立即就問道:“你手上這隻明泊小仙鶴,除了是婚約信物之外,還有什麽別的用途?”


    秋家的明泊金花茶不但是婚約信物,還是家主信物,更是……傳言拿著信物,通過考驗後,就能進去秋家的寶庫。


    顧星蘿懷疑這小小的信物,還是打開秋家寶庫的鑰匙。


    “這個,我隻知道是祖上傳下來的信物,其他的不大清楚。”百裏鈺認真想了下,搖了搖頭。


    顧星蘿接著又問了幾個問題,都是跟秋家相關。


    百裏鈺都有問必答,很好說話,但他心中有些複雜。


    ……他原本想跟顧星蘿表明心跡,沒料想話題莫名拐到了別處。


    明明她似乎對男女之情有些遲鈍,為什麽之前進園子的時候,百裏鈺卻看到墨昀辭能與她這般親昵。


    想到這,百裏鈺有一瞬間的失神,心裏微微泛酸。


    **


    此時園子前廳,歸虛忍不住搓了搓胳膊,站在通向後麵長廊的門口探頭張望。


    百裏表哥怎麽還不迴來?


    對著顧星蘿那尊殺神有什麽好說的!


    歸虛扭過頭去悄悄看了神情極冷的墨昀辭。


    表哥再不迴來,他可要被這墨太子散發的冰霜氣息凍死了!


    站在墨昀辭身後的洛肆也想默默退開幾步。


    五姑娘也真是的,怎麽能跟百裏少主單獨相處這麽久呢。


    百裏家的那位少主一看就是對五姑娘意圖不軌!


    “洛肆,倒茶。”墨昀辭聲音帶著薄冰,敲了敲桌麵。


    洛肆迴過神來,一邊上前倒茶,一邊對歸虛說道:“這位小兄弟,外麵風大,百裏少主不適合在小亭待太久,以免受寒。


    你看要不要將你們少主喊進來?”


    歸虛忙不迭:“我這就去!”


    他連忙朝著長廊的八角亭衝去,結果走到半路,就見顧星蘿和百裏鈺兩人一起走了迴來。


    “歸虛,你要找我?”百裏鈺看著迎麵過來的歸虛,不由問道。


    “哦對,我擔心你,亭子那邊風大,你前幾天就受了涼,現在還沒痊愈呢。”


    顧星蘿轉過頭看他,蹙起眉:“你受涼了?”


    他完全可以派人說一聲,推遲赴約的。


    百裏鈺抑住喉間的癢意,聲音溫和若風:“已經好了,是歸虛大驚小怪。”


    顧星蘿盯著他臉色瞅了幾眼,朝他伸手:“我給你把個脈。”


    也是她大意了。


    百裏鈺體弱多病,幾次見他都是臉色略顯蒼白,沒有注意到他受涼初愈。


    一般人受涼倒沒什麽,多些休息喝水便好了。


    但百裏鈺不一樣。


    顧星蘿先前就給他診過脈,他身體虧空太多,像是個漏氣的袋子,不管裝多少東西進去,都會漏掉。


    他這還是先天的。


    跟楚皇後的先天心疾他比起來,更要嚴重許多。


    稍有不慎,就會喪命。


    百裏鈺很是順從,伸出手來,任她探脈。


    他仍在語氣溫和地說:“我的身體自己清楚,脈象有點嚇人,但真的沒多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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