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的人還在奮力唿喊著她。


    顧江漓水性挺好的,但是這水池的水著實太過寒涼刺骨,影響了她遊泳的實力。


    好在池子的水並沒有特別深,她奮力一仰,露出水麵,努力地唿吸著新鮮的空氣。


    “小主!”


    池子邊上,顧江漓一眼就認出了自己萬分熟悉的故人。


    荷花穿著宮女服飾,滿臉都是因為擔憂和驚懼而流下的淚痕。


    她恨不能直接下水救自己上來,可無奈卻被幾個宮女桎梏住了身體。


    而在荷花身邊,赫然就是推她入池的蘭婕妤。


    顧江漓一爬上岸,荷花便用盡渾身力氣甩開了壓製住她的宮女的手,連忙跑到顧江漓身邊。


    荷花脫下自己宮女的外袍,急忙披到顧江漓身上。


    “小主,嚇死我了,還好您沒事……”荷花哽咽的聲音聽得人心疼。


    顧江漓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天氣剛剛入冬,再吹來一陣涼風,瘦弱的身體根本難以堅持。


    再加上她剛剛承受了記憶,腦子裏還有些暈眩感,還好荷花她身邊扶著她,這才沒有讓她倒在地上。


    她衣服上的水滴不斷往地上流,端莊的發飾也都變得淩亂不堪,整個人可謂是狼狽至極。


    偏偏這時候,蘭婕妤還像是看笑話似的說道:


    “喲,原來你會水啊,那你這麽久不浮上來,裝給誰看啊?”


    蘭婕妤的語氣與記憶中的一樣,刻薄尖利,刁鑽霸道。


    荷花氣不過,在一旁開口道:


    “蘭婕妤,我家主子從未得罪過你,你何故做到如此地步?你們同為後宮妃嬪,竟然暗中下黑手推我家小主落入池中,難道你心中沒有半點規矩王法嗎?”


    荷花也是氣急了,即使帶著哭腔,說話也字字有力。


    蘭婕妤眸色一凜,“住口!你算什麽東西,輪得到你說三道四!”


    “我自然是比不過蘭婕妤身份高貴,但是我家小主與您同是婕妤,並不比您低一等,您今日這番行徑,就算是鬧到陛下麵前,那也是你該受罰!”


    蘭婕妤初入宮門,根本沒受到過這般對待,當即氣衝頭頂,咬牙切齒道:


    “好你個賤丫頭,我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麽是地位,什麽是尊卑!”


    說罷,她的右手高高抬起,若是重重落下,必定會在荷花臉上留下一個五指巴掌印。


    顧江漓恢複好精神,一個大步上前,眼疾手快地就握住了蘭婕妤的手臂。


    “你……!放開!”


    顧江漓沒有鬆手,目光兇狠地瞪了迴去。


    但還沒有等她開口說話,遠處就傳來一個公公尖著嗓子的厲吼聲:


    “住手!”


    顧江漓和蘭婕妤同時往聲音的主人方向看去。


    那公公身穿紫紅色粒狀格子外袍,顧江漓一眼認出,這是皇帝身邊的公公才能穿的顏色。


    公公身後跟著一個轎攆,轎攆上坐著一個神情冷漠的男人。


    他撐著下巴,臉色蒼白,肉眼可見的疲態,一雙好看的眼睛看著她們這個方向,無法辨別他眼中的喜怒。


    不用想,這個男人就是當今皇帝。


    是她這次任務的對象。


    果然如同仔仔所說他壽命不長,看他的臉色,的確不像個健康的人。


    蘭婕妤認出了皇帝,率先掙脫自己的手,跪在地上。


    “臣妾蘭慧兒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


    她動作嫻熟,聲音也變得嬌滴滴的,臉上寫滿了嬌羞與愛慕,絲毫不見方才的囂張跋扈。


    顧江漓冷笑著,也一並跪下,“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


    皇帝沒說話,公公代為開口:“兩位小主這是在幹什麽?同為後宮妃子,竟然要大打出手嗎?”


    記憶中,皇帝沉默寡言,身邊的劉公公就像是他肚子裏的蛔蟲似的,明白他的想法,一直代為說話。


    現在也是這樣的情況。


    蘭婕妤聽到劉公公的帶著質問的口氣,當即就嘟著嘴開始訴苦了。


    “劉公公有所不知,我怎麽會跟顧婕妤動手,剛才您應該看到了呀,是顧婕妤抓著我的手不放,要對我動手呢!”


    “不是這樣的!”荷花跪著從顧江漓身後挪出來,“迴陛下,迴劉公公,是蘭婕妤心思歹毒,將顧婕妤推入池中,這天寒地凍的,還好顧婕妤擅長水性,否則今日都無法從這太清池中出來了!


    “我家小主剛從水中出來,一時還沒緩過神來,誰知蘭婕妤竟然還想再度動手打人,顧婕妤不過是下意識的阻攔罷了,還請陛下、公公,明鑒!”


    荷花直接把頭磕在地上,卑微哭訴的樣子著實看了令人心軟。


    劉公公看了一眼顧江漓,她的身上還在滴滴答答地落下水滴,看來跌入池中一事不假。


    “蘭婕妤,顧婕妤剛剛落入池中,是你動的手嗎?”


    蘭慧兒立刻擺手搖頭,“當然不是了,顧婕妤自己失足掉下去的,我還想著讓人下水營救呢。再說了,我姑父乃是當朝宰相,我如果真想推她下水,用得著我自己親自動手嗎?”


    劉公公一愣,帶著些疑問的神色看向身後轎輦上的皇帝。


    皇帝依然沒開口。


    劉公公有些猶豫,蘭婕妤的話無非是在說她自己背後有宰相,宰相背後是太後,太後是皇帝的生母,這一連串的關係,他得罪不起。


    正當他想著要不要詢問皇帝該如何處置的時候,顧江漓清了清嗓子,終於有機會說話了。


    “劉公公。”她聲音清脆,仿佛自帶威嚴,與往常充滿憂思悶悶不樂的樣子判若兩人。


    荷花詫異地悄悄抬頭看了一眼。


    顧江漓又問:“我聽聞此前從來沒有妃子動手推另一名妃子落水的先例,如果今天是我把蘭婕妤推下了水,陛下會如何懲治?”


    皇帝眉頭一挑,多看了她一眼。


    顧江漓瘦弱的肩膀因為寒風而不自覺的發抖,妝容淩亂,狼狽不堪,但她的一雙眼睛卻依然炯炯有神,帶著傲然與倔強,讓人忍不住移開視線。


    這一次,他沒讓劉公公開口,而是自己說道:


    “鞭三十,禁足一月。”


    顧江漓與皇帝對視著,慢慢站起來。


    “好,那就鞭三十,禁足一月。”


    眾人訝異地看著她,完全摸不透她在想什麽。


    可很快,顧江漓就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做出了一件讓人瞠目結舌的事情。


    隻見她快步走到蘭婕妤身前,直接一手提溜著蘭婕妤的衣領,把她硬生生從地上拽起來。


    蘭慧兒始料不及,驚聲尖叫:“啊——!你幹什麽!放開我!”


    顧江漓卻置若罔聞,兩步就將人拽到池邊。


    還沒等蘭慧兒站穩,顧江漓一腳直接踹到她的腰上。


    “啊——!”


    “噗通——”


    池麵掀起巨大的水花。


    顧江漓轉過身,動作利落地重新跪下,說道:


    “請陛下降罪,臣妾自願領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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