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宴的辦事速度是令人吃驚的。


    加上一些人的從旁協助,皇帝最終還是同意了。


    他從國庫中撥出一筆銀子,全部用到貧苦百姓買藥治病上麵。


    凡是買藥的百姓,國庫出六成,謝家出一成,還有幾個好心的富商也加入進來,為了表明善心,他們願意聯合再出一成。


    剩下的部分就由百姓自己承擔。


    這份舉措,讓許多不敢治病買藥的百姓都有了生的希望。


    皇帝為了避免下麵的官員貪汙,直接把這份差事交給了柳康。


    據說是柳康自己向皇帝毛遂自薦的。


    皇帝知道他一心隻想為百姓治病,所以也沒有拒絕。


    柳康一人身兼兩職,忙得不可開交。


    不過他好像樂在其中,完全不覺得辛苦。


    顧江漓再見他的時候,他簡直是容光煥發,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


    柳康每每一見到顧江漓,就要連著對她說好些感謝的話。


    如果沒有顧江漓一開始的賭約,他不會這麽容易出現在百姓麵前;如果沒有顧江漓想出應對太醫院的辦法,他不會得到皇帝的道歉;如果沒有顧江漓從旁協助,他根本走不到現在這一步。


    與那些百姓一樣,他把顧江漓當做再生父母,當做畢生的恩人。


    後來的柳康每給一個病人治好病,都會給那個病人提一嘴顧江漓和謝聞安。


    時時刻刻把恩人和愛徒掛在嘴邊,成了柳康最著名的標誌。


    至於聞安,幾乎成了全北齊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上至耄耋老人,下至牙牙學語的嬰孩,無人不知他的名諱。


    不僅是因為聞安治好了百姓的瘟疫,還開創太醫院義診這樣的事跡。


    更加讓人吃驚的,是他已經成為了古往今來最年輕的一位太醫院院使。


    聞安八歲這年,柳康自覺自己已經教無可教,於是與聞安商議,要離開皇宮,去外麵遊曆。


    聞安雖然不舍這位師傅,但也知道師傅的誌向本就不在皇宮,同意皇帝的請求來太醫院當差,更多的也是想帶他進太醫院而已。


    柳康向皇帝提交辭呈,就與聞安惜別了。


    太醫院院使一走,能擔此重任的,便就隻剩下聞安。


    盡管他年紀小,但他行事沉穩,醫術高明,由他來做院使,是最合適不過的,太醫院上下也無一人反對。


    就此,八歲的聞安,創造了前所未有的奇跡。


    如果說,聞安機靈聰慧,比較像顧江漓,那他四歲的弟弟聞昇就幾乎跟謝時宴一模一樣。


    沉默寡言,性子沉靜。


    小小年紀就有了一雙看破紅塵的眼睛。


    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除了謝時宴行軍時候的那杆槍。


    謝時宴戰場殺敵用得最順手的武器,就是那把紅纓槍。


    他們剛剛成婚的時候,謝時宴還經常早起練槍,孩子出生以後,謝時宴倒是很少練了。


    顧江漓曾看過他練槍時候的身影,殺氣淩人,令人生畏。


    但是小小年紀的聞昇根本不知道什麽是害怕,學會走路以後,就直奔著那柄槍而去。


    仿佛他早在繈褓裏的時候就已經看中那件精美的武器了。


    謝時宴的槍出奇的重,聞昇細胳膊細腿地根本拿不動。


    謝時宴為了讓聞昇體驗耍槍的感覺,又讓人給他量身定做了一柄縮小版的紅纓槍。


    每一個清晨,她都能在院子裏看到謝時宴與聞昇一同練槍的身影。


    顧江漓完全不懂武,依舊能看出來聞昇進步神速。


    從一開始馬步都紮不穩,到現在已經可以做出一些招式,這不過才短短一個月而已。


    謝時宴收了槍,給自己和聞昇都擦了擦額角的汗,一轉眼,就看到在窗邊注視著他們的顧江漓。


    他立刻蹲下身,對著聞昇說:“剛剛的招式再好好練練,爹在旁邊看著。”


    聞昇握緊槍杆,重重點頭,“嗯!”


    謝時宴給聞昇布置好任務,就大步朝顧江漓走過來,邊走邊說:“起這麽早,是不是我和聞昇吵到你了?”


    謝時宴對她的關切變得越來越熟稔。


    顧江漓打趣他,“怎麽會呢?我一睜眼看見你和聞昇父子親近,一同練槍,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嫌吵呢。”


    聞昇與聞安不一樣,他與謝時宴特別親近。


    顧江漓之前想過,聞昇與謝時宴更聊得來,可能是因為他們之間有共同的喜好。


    謝時宴自然地來到屋中,坐在她旁邊,一同看著窗外小院中認真揮舞著槍杆的聞昇。


    他抿唇一笑,“聞昇是少有的具有練槍天賦的孩子。”


    顧江漓很自豪地點頭,“當然了,也不看看是誰生的。”


    “那天,聞昇提起哥哥聞安,問為什麽聞安很少迴家,我給他說,因為哥哥很受聖上喜愛,聖上把他留在宮中了。然後他又問我,為什麽哥哥這麽受聖上喜歡,我給他說,因為哥哥年幼的時候,治好了北齊的瘟疫。”


    謝時宴的話說到這裏就停下了。


    顧江漓的目光從聞昇那裏挪到了身邊的謝時宴身上。


    她好像猜到謝時宴給聞昇說過什麽了,但還是問道:“然後呢?”


    “然後他好奇地問我什麽是瘟疫,是怎麽來的,從何而來,給百姓們帶來了什麽傷害諸如此類。”


    “你全說了?”


    “江漓,你知道我不擅長說謊,所以都說了。聞昇聽完以後覺得非常疑惑,他問為什麽我們治好瘟疫以後就當無事發生,不去追究惡人的過錯了。”


    “惡人已經死了,墳頭草都兩米高了。”


    無論是帶來瘟疫的嶽巧娥,還是意圖挑起戰亂的顧尋,都已經沒有再作亂的本事了。


    “江漓,他說的是罪魁禍首。”


    顧江漓一愣。


    再一次看向認真練槍的聞昇。


    那一刻,她從聞昇的動作中,看到了謝時宴的影子。


    不是現在的謝時宴,而是初見時候,滿身戾氣充滿大將威嚴的謝時宴。


    “罪魁禍首……是指南臨嗎?”


    “嗯。”謝時宴輕聲迴複道,“聞昇說,明明南臨國君王對我北齊抱有不軌之心,北齊應當用盡渾身解數消除掉這未知的隱患,否則的話,南臨日後必再起異心。”


    顧江漓低頭笑了起來。


    這一笑,帶著無奈,同時又帶有一絲欣慰自豪。


    “聞昇這麽小,就已經知道這些了,日後上戰場,你估計會也會帶上他吧?”


    顧江漓又何曾不明白南臨這個隱患?


    她隻是沒想到,解決這個隱患的差事最終會落到聞昇的頭上。


    謝時宴聽到她的話,沒有否認,也沒有直接迴答顧江漓的話,而是側麵說出來他的想法:


    “就像聞安天生適合當大夫一樣,聞昇天生適合上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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