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喚做蓮丫頭的小姑娘一轉頭看見男人,哭得更厲害了,根本控製不住。


    “阿海哥,我娘的病恐怕沒得治了,嗚嗚……”


    被叫做阿海的男人一驚,“怎麽會?連謝太醫都沒辦法嗎?他醫術這麽高明!”


    顧江漓和謝時宴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這兩母女顯然是剛剛從聞安那裏看了病出來。


    神色這般難過,看來是重病。


    蓮丫頭的母親溫柔地拍了拍她的手,對著阿海說道:


    “其實也不是,謝太醫醫術高明,給我開了方子,讓我按照這方子拿藥吃,每個月都來他這裏看看,然後開新的藥,能止住我的病痛。”


    阿海焦急萬分,“那為何蓮丫頭說沒得治了?這不是還有得治嘛!”


    婦人笑著搖搖頭,“不是沒得治,是我不想治了。


    “那藥可不便宜,家中的銀錢所剩不多,我還打算給蓮丫頭留著做嫁妝呢。


    “我這麽一個半身入土的人了,就算治好了,我又能多活多少年?


    “再說了,謝大夫剛才也說了,我這病,很可能得吃一輩子的藥,那可是一輩子,蓮丫頭要是被我拖垮了,我於心難安。


    “我不過是給她說我不想治了,她就哭成這樣,這有什麽的?人都要死的。”


    她的話非但沒有安慰到蓮丫頭,反倒是讓她哭得更厲害了。


    她抽泣著大喊:“娘!我不想嫁人,我隻想好好照顧你,隻想看你好好活著!”


    婦人正想開口,阿海出口打斷。


    “莫大娘,如果您是擔心銀子的事……我這有,您先拿去買藥,不夠的,咱們再想辦法嘛,鄰裏鄉親的,大家能幫的,一定會幫的,您先別自己放棄了呀。”


    阿海一邊說著,一邊就掏出了自己腰帶中的幾塊碎銀子。


    剛抵出去,就被莫大娘推了迴來。


    “這怎麽使得!你這錢還得留著給你自己看病呢!你這些年對我家中幫襯不少,我怎麽還能再收你的錢!”


    阿海又往前推,莫大娘又往前送。


    兩人一番推諉,最終還是顧江漓打破了僵局。


    “莫大娘,你別用他的錢,用我的吧。”


    顧江漓把一大袋銀子直接塞到了蓮丫頭手上。


    蓮丫頭一直隻顧著哭,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手中已經多了一袋沉甸甸的銀子了。


    “這是……”


    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顧江漓的方向。


    顧江漓和謝時宴站在一起,宛如壁畫中的一對神仙眷侶。


    加上送銀子的舉動,讓幾個人完全無法挪開目光。


    還是莫大娘率先反應過來。


    “哎呀,夫人呐,這怎麽行,你我非親非故,我們怎麽能收您的銀子的!”


    莫大娘一把抓過蓮丫頭手中的錢袋,剛一提起,錢袋子的重量就讓她瞪大了眼睛,她一輩子都沒摸到過這麽多錢!


    她不由分說地就想把銀子還給顧江漓。


    但顧江漓雙手背在身後,完全不給她機會。


    “莫大娘,銀子您就收著吧。


    “其實聞安在想出義診的時候,我就想過這個問題。


    “百姓不去尋醫,一方麵是覺得診費高昂,另一方麵,買藥材也是需要一大筆錢的。


    “聞安義診當然能讓百姓免費知道自己得了什麽病,若是小病,治療起來不麻煩還好,但若是生了重病,就算百姓們知道了自己的病症,也不一定治得起。


    “所以,究其根本,得讓你們治的起病才行。”


    幾個人麵麵相覷。


    顧江漓這番話他們像是聽懂了又像是沒聽懂。


    “夫人您……您的意思是?”蓮丫頭試探地問道,“您真的願意把這銀子送給我娘治病?”


    顧江漓點頭,“是啊,除了莫大娘,這裏應該還有許多治不起病的人吧。”


    “是啊,得上怪病又沒錢的人真的不少。”蓮丫頭小聲說道。


    “我也猜到了。”顧江漓扭過頭,看向謝時宴,“這些人光看病,不治病,也沒什麽意義,對吧?夫君?”


    她眼睛眨呀眨的,嘴角的笑充斥著期待。


    謝時宴無奈一笑:“是啊,謝家節衣縮食一陣子,這筆錢應該能挪得出來。”


    顧江漓豎起一根手指頭,放在謝時宴麵前晃了晃,“不不不,全都城的貧苦百姓要治病,那不得把謝家的家底給掏空了呀,再有錢咱們也經不起這樣耗啊。”


    謝時宴麵帶些許困惑,“你是想拉其他富商進來?會很難哦,他們都很摳的。”


    “富商能拿得出來幾個錢呀,我根本都沒想過他們。


    “夫君,其實這事簡單,咱們以身作則,做個表率,拿出來一部分錢給百姓們治病買藥,剩下的大頭部分,你得找皇帝要呀!


    “你先去給皇帝說,再讓聞安從旁敲打敲打,柳大夫再連同太醫院的太醫針對義診遇到的各種情況給皇帝往仔細了闡述。


    “皇帝就算耳根子不軟,但他聽也得聽煩了呀,這事,嘿,不就成了嗎?”


    顧江漓的話讓周圍幾個百姓聽得瞠目結舌,下巴都快掉在地上。


    能這樣算計皇帝的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她一個了!


    謝時宴陷入思考,仿佛在仔細想著這事的可行性。


    旁邊的幾個人也從顧江漓的話中捕捉到了許多關鍵信息。


    能這樣直唿謝大夫的名諱,能這樣對皇帝諫言的人,豈會是普通的大戶人家?


    再加上,他們剛才分明聽到他們提到了“謝家”……


    “夫人,您的恩情,民婦實在無以為報,想鬥膽問問,恩人的名諱?”


    顧江漓擺了擺手,不在意地說道:“別說什麽恩人不恩人的,我啊,我是謝太醫他娘,這位,是謝太醫他爹。”


    幾人同時驚唿。


    “是謝將軍和將軍夫人!”


    “草民見過將軍,將軍夫人!”


    幾個人連忙衝著他們跪下。


    一聽見這邊的動靜,周圍的人像是骨牌效應似的,一連串的跪了一地。


    “快起來快起來……你們這是做什麽?”這陣仗也搞得太大了,她哪受的起啊。


    “將軍與夫人恩澤萬民,是我們的恩人呐!這一跪,將軍和夫人一定受得起!”


    “將軍、夫人,受我們一拜。”緊接著是齊刷刷地叩頭聲。


    顧江漓吞了一口唾沫,然後用手肘碰了碰謝時宴。


    “時宴,事還沒辦成,先把大禮收了,這下,不成也得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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