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顧江漓輕叫一聲,荷花立刻頓下腳步迴頭。


    “夫人,您這麽早就醒了。”


    顧江漓點點頭,問:“你帶著他們去哪?”


    她這麽一問,荷花低頭猶豫了一會兒,抬起頭來的時候,眼底已經是一片清明了。


    “夫人,我帶他們去後山。”


    荷花沒有隱瞞他們的目的。


    顧江漓看著那兩坨麻袋,又問:“已經死了嗎?”


    荷花搖頭,“還沒有,將軍說,您現在懷著身孕,家中不宜做這些晦氣的事。”


    她的頭一扭,下人肩上的兩個麻袋像是迴應她的話似的,還用力扭動了一下身體。


    “所以,你打算把他們拉到後山去殺了?”


    “嗯,死了之後也方便就地掩埋。”


    麻袋中的兩個人,一個是她親生母親,一個是她曾經的主子。


    但荷花神情冷漠的就像是要去殺兩隻雞。


    那兩個人配合的又是用盡渾身力氣扭動,努力地發出“嗚嗚”的聲音。


    顧江漓原本還想著跟他們道個別,現在一想,還是算了。


    兩個人被割了舌頭依舊對她恨意叢生,要是他們現在還能開口,指不定要說出一些詛咒她不得好死的話呢。


    與其再看一次他們仇恨的眼睛,不如讓荷花直接報仇算了。


    “去吧荷花,別傷著自己。”


    “夫人放心,荷花很快迴來。”


    荷花神色不變,恭恭敬敬地退出去。


    她一揮手,下人聽她的令抬著兩個麻袋跟在她身後。


    顧江漓看著一行人遠去的背影,心中並無感慨,反倒是很輕鬆。


    仇怨就在此終結,她可以好好養胎了。


    ————


    後山。


    時不時傳來規律的鐵鍬鏟地的聲音。


    荷花和幾個謝家的小廝手拿鐵鏟,已經在地麵挖出一個足夠容納兩個人的大坑。


    她一抬頭,已經快到午時了。


    他們放下鐵鏟,小廝挨個將兩塊麻袋拖到坑洞旁邊。


    麻袋一鬆開,兩張慘白得像鬼一樣的臉出現在荷花麵前。


    “母親,主子,我看過黃曆,今天臘月十二,是個入土安葬的好日子,也算得上是‘黃道吉日’了。


    “小姐她懷著孩子,就不方便來送你們了,我作為她最貼身的婢女,她待我如親姊妹,我來送送你們也是合規矩的。”


    她一邊解開捆綁著兩個人的繩索,一邊說道。


    顧尋和嶽巧娥努力張嘴,用喉嚨發出沙啞嗚咽的聲音,瞳孔中閃爍著驚恐和仇恨,交錯複雜的情緒讓他們的身體顫抖得格外猛烈。


    荷花瞥了他們一眼,又冷漠地開口:


    “我知道,你們肯定想說,我正在做的,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日後會遭天譴的。


    “但是沒關係,我不擔心遭天譴,我隻擔心,你們死得不夠痛苦,難消小姐與將軍的心頭之恨。”


    “嗚嗚…啊…啊…!”


    “將軍說了,你們生前是一對苦命鴛鴦,死後一定讓你們同衾而眠,不過嘛,棺材太貴了,就免了吧。反正隻要你們二位在一起,是不會嫌棄這些的。”


    說完,荷花起身。


    身後的小廝上前,把兩個人徑直推入坑中。


    “啊啊……嗚嗚……”


    嶽巧娥眼中的恨意全然消散,隻留下了恐懼害怕。


    她的雙眼不斷流下淚水,即便沒有說完,也不難看出她在向荷花求饒。


    此時的她,更像是一個犯了錯想要悔改的母親。


    荷花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絲毫沒有因為她的眼淚而心軟。


    她從胸口掏出一個巴掌大的荷包,說道:


    “母親,你我畢竟母女一場,若不是你生下我,我也不會來到這個世上。


    “我也知道,年幼時候我送給你的荷包,你已經扔掉了。


    “盡管我把那東西當做你我之間親情的見證,但你似乎並不喜歡。


    “沒關係,我這兩天又給你做了個新的。”


    荷花眼底的柔情都落在手中的荷包上了。


    “母親,我可能永遠也不能明白你對顧尋的愛,對南臨的報國之心……就像你可能永遠也不會明白我對小姐的忠心一樣。


    “你知道嗎?年幼時,我同時失去了你和小姐,那之後的每一天,我都在幻想著與你和小姐相見的時刻。


    “在謝家見到小姐的時候的驚喜與我在大街上碰到你的驚喜是一樣的。


    “那時候我有多開心,你的弓箭射入我肩膀的時候,我就有多痛苦。”


    嶽巧娥閉上眼,淚流不止。


    她的嗚咽聽起來更像是痛哭聲。


    “娘,下輩子,你我就別做母女了,做仇人吧。”


    她把嶄新的荷包扔進坑裏,落在嶽巧娥的胸口處,“我就不陪你了,這東西,你就當是死了的荷花吧,做孤魂野鬼的時候,它會陪著你的。”


    荷花淡漠的神情仿佛在看兩具不會說話的屍體。


    坑底的兩個人不斷發出嘶啞的叫喊聲,似是在做臨死前最後的掙紮。


    荷花就站在坑邊一動不動。


    小廝一鏟又一鏟向坑中填土,直到泥土沒過兩人的手臂、脖頸,最終再也看不到兩人不甘的眼神。


    荷花平靜地看著,喃喃道:“很快的…這種死法很快的…”


    原本的大坑變成完全平坦的土地。


    再也聽不到任何嘶啞的吼叫聲。


    整個後山,隻能聽見輕微的蟲鳴鳥叫。


    荷花一抬頭,太陽正在她頭頂。


    她眯了眯眼,對著小廝們說道:“迴去吧,該吃午飯了。”


    “是。”


    ————


    荷花迴來以後,神色無常。


    她沒主動說,顧江漓也沒主動問。


    那些小廝身上或多或少粘著些泥土,這證明什麽,顧江漓也能猜到一二。


    她給顧尋做了一個牌位,送去顧家。


    她倒是不在乎顧尋死不死,但是她爺爺顧瓚會在乎。


    至少得告訴他們,顧尋這個人已經歸西了。


    顧家要辦喪還是默不作聲,她都不會插手,任由顧家自己做主。


    同時送去顧家的,還有她懷孕這個消息。


    那幾日,顧瓚幾乎天天往謝家跑。


    給她帶補品和各種新鮮玩意兒。


    完全看不出來想要為顧尋辦喪事的樣子。


    謝家又變得熱鬧起來。


    兩個月後,聞安如約從皇宮迴來。


    顧江漓的肚子大了一圈,聞安也有了不小的變化。


    他氣質沉穩,鬆弛有度。


    就連顧江漓這個做親娘的,看到他也不由得吃驚。


    據他所說,他要重新給顧江漓開安胎藥方,確保他的弟弟能夠平安無事不折磨母親的情況下來到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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