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著幹什麽?快動手啊。”


    幾個太醫心中對顧江漓的質疑更多了。


    但是太後在這,沒有人敢直接說出對顧江漓的不滿。


    但還是有人小聲嘀咕著:“我看這顧昭儀是真的瘋了,要是陛下真的被她搞出事了,誅她的九族就行了,可別把我們牽扯進去了。”


    “你小點聲,知道跟我們沒關係照做就行了。”


    另一個太醫插話進來,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偷偷摸摸的說,而是一邊替皇帝包紮,一邊用渾厚的嗓音說道:


    “我們這些做太醫的,不過是按照顧昭儀的吩咐行事罷了。陛下能好起來自然是顧昭儀的本事,陛下要是出了事,跟我們也沒什麽關係。


    “你們照吩咐做事就行了,哪這麽多閑言碎語。”


    這個太醫一番話,就是為了當著太後和皇後的麵,把責任都推給顧江漓。


    顧江漓又何嚐聽不明白呢。


    在他們眼中,恐怕已經認定皇帝在她手下必死的結局了。


    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撇清關係。


    不允許包紮也好,讓他們包紮也好,都是顧江漓要求的,與他們沒關係。


    顧江漓莞爾一笑,她不擔心這些太醫對她的錯誤認知。


    因為皇帝自會為她正名。


    她微微彎下腰,低下頭,一點也不肯離開皇帝那雙緊閉的眸子。


    隻見床上的人眼皮微動。


    緊接著,一雙純黑色的瞳孔徑直映入顧江漓的眼睛。


    朦朧、迷茫、純澈......


    那一瞬,皇帝的眼神中沒有以往的那些淩厲與威嚴,宛如不知世事的謫仙第一次來到人間。


    “陛下,能看見臣妾嗎?”


    顧江漓聲音又輕又柔,讓殿中所有的人身體一震。


    陛下醒了?


    幾個太醫像是見到了人世間絕不可能見到的事跡一般,如同木頭一樣愣在原地。


    直到太後走近,他們才忙不急的先後給皇帝診脈斷病。


    “皇帝醒了?”太後哭泣不停,“真的醒了嗎?蒼天有眼,沒有收走皇帝性命啊!”


    皇後捂著胸口,喜極而泣,“太好了,太好了,陛下沒事了......”


    太醫在一旁經過診脈以後,不可置信地說道:


    “真的好了!陛下如今的脈象相對之前,已經平穩了許多了。”


    “的確如此,顧昭儀三兩下令人看不懂的動作,竟然真的把陛下治好了?”


    “如果確認陛下的毒已經解了,之後再做些調理,就能恢複如常了!顧昭儀...當真神人也...”


    那些歡欣與激動的話語,皇帝一個字都沒有聽進耳朵。


    他隻知道,自己一睜眼,看到了人世間最美麗的容顏。


    用著那樣可憐的期待的眼神,如同一汪幹淨溫柔的湖水,一瞬間包裹住他渾身的經脈。


    身體的疼痛,頭部的昏沉,唿吸的阻滯,在看見那張臉的那一刻,全然消散。


    “漓兒......”


    他微啟唇角,吐出來兩個發自本心的唿喊。


    “陛下,您沒事了。”


    顧江漓眼含熱淚,大石頭終於放下了。


    她轉過頭,太後在床邊上已經哭成淚人。


    “太後,陛下已經沒事了,您可以放心了。”


    太後不斷點頭,“是...哀家看到了...哀家知道你不會害陛下的。”


    她本想跟皇帝說幾句話,問問他的情況。


    可皇帝眼中對顧昭儀柔情不斷,心中最後的那抹擔憂也不見了。


    她拉著皇後的手,道:


    “皇後,皇帝現在沒有危險,你也不用擔心了。哀家乏了,你跟哀家迴去吧。”


    皇後擦了擦眼角的淚,略有些留戀地看了一眼皇帝,接著又說:


    “母後今日憂心過多,臣妾先送您迴去休息吧。”


    太後又吩咐著那些太醫道:“皇帝沒事了,你們開完方子就下去吧。”


    說完跟著皇後離開廣明殿。


    剛剛踏出廣明殿的大門,皇後憂心忡忡地說:“母後,如今陛下看起來沒有大礙了,但是宮中顯然還存在著對陛下不利的奸人。


    “這奸人一日找不到,臣妾擔心母後您難以入眠。”


    太後神情自若,“顧昭儀方才說要找得到謀害皇帝的真兇,且看看她的能耐吧。”


    說到這,太後突然側過頭,對著皇後道:“還是說,皇後你對這個真兇有了眉目?”


    皇後一窒,尷尬地搖頭,“臣妾也不知是何人所為。”


    她頓了一頓,又道:“倒是今日顧昭儀的行事作風讓人大開眼界,以前一直沒發現顧昭儀是個雷厲風行的人,而且還懂些醫術,三兩下就治好了太醫們都治不好的病。


    “等陛下清醒過來以後,對顧昭儀的疼愛之情應該會更加劇烈了。”


    太後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探究。


    沉默了許久,她又說道:


    “皇帝年幼時喜歡一條小狗,可那小狗不通人性,逢人就咬,即便是皇帝這個主人,他也照咬不誤。


    “那時候的皇帝,身上經常被咬出大大小小的傷痕,可皇帝依然對小狗愛不釋手。


    “哀家曾經勸他,不聽話的小狗就不用養,或者是交給其他宮人去照顧。


    “可皇帝說...隻要他好好對那條狗,早晚有一天,那條狗會通人性,對他的齜牙咧嘴會變成吐舌搖尾。”


    皇後抿嘴微笑著:“陛下...有一顆仁愛的心。”


    太後意有所指,道:“隻要是皇帝喜歡的,不管發生什麽事,他都不會改變他的喜歡。人也好,物也罷,向來如此。”


    皇後幹笑著不說話。


    “皇後,哀家知道你在懷疑什麽,皇帝身中奇毒,眾太醫束手無策,此時一個人突然出現,用前所未見的方式救了皇帝性命,等皇帝醒來,會對此人增加好感,懷有恩情。


    “但是哀家可以告訴你,顧昭儀不會為了奪得皇帝的喜歡去做傷害的皇帝的事情。”


    皇後低著頭,“母後多慮了,臣妾並沒有懷疑顧昭儀的意思。”


    太後像是沒聽到她這番話似的,接著說道:


    “因為顧昭儀就算什麽都不做,皇帝也依舊不會改變對她的喜歡。”


    皇後的嘴角微微抽搐,矜持端莊的微笑就快繃不住似的,“是,臣妾知道了。”


    ————


    廣明殿中十分安靜。


    顧江漓就在床邊,用幹淨的手帕幫皇帝擦去手臂周圍殘存的血跡。


    動作輕柔無比,做得十分認真。


    皇帝躺著,就那樣直愣愣地看著她,像在欣賞一幅美妙絕倫的畫。


    “朕做了一個夢。”他突然開口。


    顧江漓的動作也有了一絲停頓。


    “陛下夢到什麽了?”


    皇帝作出思索的樣子,說道:


    “有一個穿著紅色肚兜的男孩兒,坐在河邊上向朕招手,他應該是在叫朕過去。


    “他應該是朕與漓兒的第一個孩子,在朕彌留之際,他向朕招手,應該是來接朕離開的。”


    顧江漓隱隱有些心疼。


    那個孩子會成為皇帝這一輩子的念想。


    她搖搖頭,“陛下,他向您招手,不是為了接您離開的,是揮舞手臂,準備向您走過來了。”


    皇帝皺起眉,黑色的瞳孔中增添了許多不解,“什麽意思?”


    顧江漓笑了笑,“有一個新的生命向您走來了,陛下。”


    皇帝眼神閃爍,漸漸變紅。


    雙眼中的不解逐漸變為不可置信。


    他掙紮著準備從床上坐起來,卻被顧江漓一把抱住了脖頸。


    “陛下,臣妾懷孕了,這一次,他會平安來到這個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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