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輕瞥了一眼,問道:“為什麽還迴來?王妃不喜歡?”


    裕王把玉墜往前一推,離皇帝更近了一些,說道:


    “是臣不喜歡。”


    皇帝眼色微動,晦暗不明,聲音也冷了一些,“為何?”


    “王妃懷孕四月,胎相雖穩,但若是此物一直放在她身邊,於她的身體不利,所以,還請陛下收迴。”


    皇帝沉默良久,笑意盡收。


    “何時發現的?”


    “一次偶然。”


    裕王麵無表情,發現異樣不過是前不久的事情。


    因為自己送給王妃的簪子,她日日佩戴,可謂愛不釋手。但是皇帝送的玉墜,卻被荷花放在櫃子裏極度隱蔽的地方,看起來頗為嫌棄。


    他覺得不對勁,所以才拿著玉墜出去調查了一番。


    果然在玉墜中發現了對胎兒和孕婦都不好的東西。


    沒有別的可能,隻能是皇帝做的。


    與他想的一樣,皇帝並沒有否認,即便他在皇帝麵前直接說出這件事,皇帝也依然不見絲毫心虛。


    “的確是朕讓太醫院的太醫做的,朕也沒有仔細問他們用的什麽藥粉,隻知道此物隻要王妃貼身佩戴,三月之內,她一定滑胎。”


    裕王袖口之下的拳頭微微握起,他不想問原因,因為原因他已經猜到了。


    “看來在陛下眼中,送出去的三座礦山並不足以打消陛下對臣的疑心。”


    “裕王,你應該知道的,財富如果達到了某種程度,就不僅僅是‘財富’這麽簡單了。”


    裕王沉默了一會兒。


    他怎麽會不懂呢?


    錢財過多,可以培養軍隊、可以鑄造兵器、可以打亂市場,甚至可以收買人心。


    隻要他想,他可以做到所有威脅皇帝的事情。


    他的一舉一動都被皇帝監視,因為在皇帝眼中,他擁有的財富令他忌憚,也令他垂涎向往。


    他有史以來第一次在皇帝麵前抬起頭,直視著皇帝的臉。


    話鋒一轉,他提起了顧江漓。


    “陛下,其實您心裏明白吧?剛才那場鬧劇是王妃一手策劃的。”


    皇帝略微有些詫異:“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王妃設計的局裏,有一個很大的漏洞。”


    皇帝眼神微微一閃,竟然顯得有些心虛,“朕不明白。”


    “陛下您明明住在隔壁房間,暈厥後醒來卻到了這裏,您沒有將這件事說出來,反倒是順著王妃的安排,假意從一開始您就住在這個房間,然後認定徐卓一開始是想侵害王妃,最後卻意外害到您的頭上。


    “這樣您就可以順水推舟,讓蘭雙成為意圖陷害王妃的幕後真兇,光明正大地處罰她。


    “如此一來,裕王府就又少了一個可以繼承家產的競爭者。


    “當然,這一切是立足在您以為王妃即將滑胎的情況下做的。”


    皇帝的眼眸陰沉了幾分,有一種心事全部被看穿之後的慍怒。


    “既然你知道今日的這一切不是你妹妹做的,那你為何什麽都不做任由朕對她處罰?”


    “因為她並不無辜,至少可以可能,是她先聯係徐卓的。


    “我早就對王妃許諾過,如果蘭雙作出了任何意圖傷害王妃、傷害孩子的事情,我絕不輕饒。”


    “哦?那朕也用了玉墜差點傷害了王妃,傷害了你們的孩子,你也不會輕饒了?”


    “陛下是天子,我自然不可能做出什麽傷害您的事情,不過,我可以威脅您。”


    皇帝呆滯一秒,發出一陣笑聲:“哈,朕想聽聽,你拿什麽威脅朕?”


    裕王神情傲然萬物,氣勢凜然,比座位上的皇帝還要霸氣三分。


    “很多。比如陛下今天跟徐卓躺在一張床上的事情,我可以找全都城的說書人添油加醋一番,讓您成為眾百姓茶餘飯後的笑料;


    “我可以再拿出三座礦山,送給您的舅舅,送給您的侄子,或者隨意送給一個藩王,他們拿著這筆巨款,想要招納軍人,或是煉製兵器,我可管不著。


    “我還可以私下找人直接炸毀那座帶有頂級玉脈的礦,這些年來您期盼的巨額財富,頃刻間都會化為齏粉。”


    皇帝的牙齒咬的嘎吱作響。


    裕王一句一句都拿捏著他最在乎的命脈。


    名聲、地位、財富,一息之間,變得搖搖欲墜。


    “你不怕朕殺了你嗎!”


    裕王沉著以對,“您當然可以殺了我,不過我所說的這些已經被我書寫成信,交給了我另外兩個親信。隻要我意外身亡,剛才說的那些,都會立刻成真。


    “請您務必相信,我的生死,不影響我對您產生的威脅。”


    隻要他願意,他就能動搖皇帝在乎的一切。


    “而您,也完全可以不讓這些事情發生,我所求的隻有一點。”


    他語氣平靜,卻字字鏗鏘。


    皇帝也不再維持那副雲淡風輕的表情,黑著臉反問:“僅僅是為了保護你的孩子平安出生?”


    “對,我隻想要我和王妃的孩子,平安來到世上。我不希望您第三次對我的子嗣出手了。”


    “第三次?”皇帝反問道。


    “您心裏比誰都清楚這件事,陛下,我威脅您所要達到的目的僅此而已,如果您許諾不再對王妃動手,我對您的威脅也就不會生效。”


    皇帝狠狠皺著眉,眼前的裕王對他而言十分陌生。


    原以為裕王隻是一個富裕好拿捏的商人,沒想到今日觸碰到王妃的安危了,才顯露出他的真麵目。


    裕王對他的威脅的確十分有效。


    完完全全捏住了他的軟肋,每一點都踩住他的七寸。


    如今他的帝位本就不算穩固,皇室幾個成員都虎視眈眈。


    本想靠著裕王的這一筆財富讓他站住腳跟,現在看來這條路也走不通了。


    除了答應下來,他別無他法。


    “裕王,你什麽都好,就是太聰明了,還娶了一個更加聰明的王妃。”


    “多謝陛下誇獎,王妃她的確聰慧過人。”他半句不誇自己,心中隻有顧江漓。


    “看來陛下陛下已經想清楚了。願陛下身體安康,福澤萬年。臣,告退。”


    皇帝皺眉撇過頭,直到最後才自稱為“臣”,要不是他答應了裕王的要求,恐怕裕王都不再願意當這個王爺,做他的臣子了。


    他重重地揮揮手,讓裕王趕緊退出去。


    裕王一打開門,神色一驚。


    顧江漓和荷花站在門外,就差把耳朵貼在門邊上了。


    這偷聽的架勢,誰看了都說拙劣。


    見他開門,顧江漓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雙手捧著一個紅盒子,稍微舉得高了一些。


    “額...我說我是來送盒子,然後恰巧離門有點兒近......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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