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鷂鷹肉和黃鼬肉煮熟了,滿屋子飄逸著香味。可在這個就要用餐的節骨眼上,蒯司明卻起身道別,還望了一眼劉梅,卻對馬氏說:幹娘,我走了。


    怎不吃了飯走?


    不必吃飯了,下次我會帶些野味來,不會比這差。


    你不要當真,帶不帶野味來,我並不計較。


    蒯司明是個好強人,他邊走邊想,也不顧及馬氏說的話,走過了田畈,仍在考慮,該怎樣以自己的實力征服王猛。王猛不就是會打獵嗎?我也要弄把土銃學一學,對了,土銃過時了,何不買一把獵槍?


    梅湖村西山坡上那一列瓦房的北頭就是他家,他沒有迴家就到鎮上去了,空著手,既沒有帶殺豬刀,也沒有帶將出售的豬肉,要是平時,他都會帶,尤其是帶了肉,蒼蠅都會跟著他飛一陣。


    今天是怎麽搞的?別人猜不透,有的就問,你今天不殺豬賣肉了?他隻說我有事。


    到了集鎮,他走進一個個商鋪,問那些臉帶笑容的櫃員,有沒有獵槍賣?都說沒有,他問到哪裏才能買到。有點素質的櫃員就告訴他:現在官府禁止打獵,哪裏還有獵槍出售?他似乎還沒有明白過來,就問,那些害人的野物也不能打麽?


    當然可以打,必須向野生動物管理部門申請,否則就是違法。有的櫃員解釋得非常直接,還把眼睛瞪得碩大,這分明在無聲地問:難道這一點你也不明白?


    買不到獵槍,蒯司明隻好返迴梅湖村,拎些豬肉作為禮品,找獵人胡長喜借來一把土銃,並認真討教,學會了築藥、扳機以及如何打野物的技能。他印象最深的是胡長喜教他打飛禽的技法:一般雉雞、斑鳩之類的飛禽在天上飛的時候,難以用土銃擊中,因為它們的自衛意識特強,見了人,就會飛得遠遠的。那麽這時候你就要注意它們歇在那裏。如果是雉雞很少歇在樹上,大都歇在灌木叢中,或在荊棘遮掩的山間走動,覓食,或吃些蟲子或吃些散落的果實等等。如果你是獵人就要潛入它的附近,很有耐心地等待,當雉雞走近你,或者發現了你,一般情況下不會立即起飛,而是疾速地掉轉頭向叢林深處潛逃。這之前,你應該準備一塊石頭,向叢林中砸去,受到驚嚇的雉雞就會撲喇喇扯翅飛起,當它的身體剛好離開荊棘或樹枝遮掩的山地,向上搏動的時候,你抬起銃管,指向不太高的空間,立即扣動扳機,放一銃,那雉雞準會被射出的子彈擊中而墜落。因為銃管築的子彈是一大把,射出的子彈就是呈錐狀散開的一大團,其中必有一兩顆子彈或更多的子彈擊中獵物,獵物焉能不負創墜落?而打斑鳩就更容易些,這種飛禽一般不單獨行動,總是一群群地在山地上翔集,隻要你善於隱蔽,又看準了目標,出其不意地放一土銃,一群斑鳩中必有幾隻因為驚慌而撞上你發射的子彈,並且順理成章地成為你期待的獵物。


    蒯司明持土銃鑽進大山的密林,可是一連守候了幾天,什麽也沒有獵取。隻放了一土銃,打死了一隻從樹冠上飛起的老鴰,老鴰是不祥之物,也不宜食肉,他想討好劉梅和幹娘心切,又哪裏好意思把老鴰拿去當禮品呢?他非常納悶,天黑時,餓著肚子下山,便去問胡長喜,說自己怎麽沒有一點收獲,能不能夠快速傳授打獵的技法。見蒯司明這麽急,胡長喜捋著下頜的長須說:沒有什麽好辦法,打獵要有耐心,更要機智。蒯司明卻聽不進這些話,反而生出一種妄念說,我問你怎樣把山麂什麽的引出來?胡長喜摸一下腦殼,神秘兮兮地說:我想出了一個好辦法,不過你要花些本錢?當然不要蠻多本錢。


    快說,花再多的本錢我也舍得。蒯司明非常激動,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他。隻見胡長喜走進內房,翻箱倒櫃,找出了一件麂皮大衣,給蒯司明看,說這件麂皮大衣非常好。蒯司明不明白,問他拿出這件大衣有什麽作用。胡長喜說作用大著呢,當年我幾天打不到獵物,就把這件大衣翻著穿,露出毛來,不但很快就引出一隻山麂來,還引出了一隻豹子。


    打著沒有?


    當然都成了我的收獲。


    我也可以一試。


    蒯司明接過這件麂皮大衣,翻過來就穿在身上,他走到胡長喜家的穿衣鏡前一看,還真像一隻山麂。胡長喜叫他躬身把雙手撐在地上,就更加像了。兩個人嘻嘻哈哈地笑。蒯司明穿著就走,胡長喜拉住他,說這可不行,你要出點租金。


    租借一天多少錢?


    十塊。


    十塊就十塊。


    蒯司明這會兒挺大方,在身上掏出兩張十塊的,一副鬥富的架勢,說我租兩天,先給你十塊,待還麂皮大衣時再付十塊。胡長喜接過這錢,咧開嘴笑,直點頭。


    王家坡村好久沒有發生鷂鷹叼雞的事兒,最近又發生了。人們碰見王猛就叫他找機會打死經常來村裏偷襲的那隻鷂鷹。他說現在國家把鷂鷹列為野生動物保持之列,打死它是犯罪,到時候誰來替我領罪?


    我們全村人都幫你說話,怕什麽?別人這麽說,王猛隻淡淡地一笑,根本就不打算去冒那個違法的險。別人問急了,他便說:上次打死一隻鷂鷹,是經過了批準,這次不能再獵取,要不,讓鷂鷹絕種了,野生動物保護機構會拿我試問。之後,眾人就很少提起這事。


    有一天,劉梅在村口碰見他,先“誒”一聲,以引起王猛注意,當王猛的目光與她的相碰,她便說:上次多謝你贈送野味。這次我想請你幫忙。


    幫啥忙?盡管說。王猛的目光在劉梅襟前通向乳溝的部位疾快地遊移。


    昨天,天空偶然有一隻鷂鷹俯衝下來,叼走我家唯一的一隻會散蛋的母雞。不是我家的狗子叫,我還不清楚。當我從屋裏出門看時,那隻鷂鷹已叼著母雞飛到高山上去了。劉梅尚未講完,王猛說:我已經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獵殺那隻鷂鷹?


    正是,我知道你有難處,現在國家立法保護野生動物,像這種害人的鷂鷹,我建議你再打個報告,爭取野生動物保護機構批準,然後捕殺它。要是你犯難,我就托徐媽給你辦。劉梅平時很少說這多話,現在卻先發製人。王猛也爽,便說:就這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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