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你自誇幾句,看看出了我們村子,誰還把你放在眼裏。”


    胖姐跟著進來,拿起旁邊的杯子,打開一個黑乎乎的方形鐵盒,打開,從裏麵倒出一些茶葉沫子,然後衝上開水。


    “給。”


    同樣是茶水,趙老大受到的待遇和李海生完全不能比。


    趙老大接過茶杯,先是放在嘴邊聞了一下,又輕輕抿一口,“還是你的茶水好喝。”


    他將茶杯放到桌上,又看到李海生喝完茶還沒收拾的茶具,頗為欣賞地拿過來又聞了下,嫌棄搖頭,“什麽味道,難聞!”


    “喝你的吧。”


    胖姐在對麵坐下來,扯開一疊紙,開始用筆算起賬目。


    “說說,金線鱚是誰的?”


    “給你說了,你不認識,隔壁李家村的。”


    “李家村……”趙老大微微一愣,“李家村的東西為啥會送到你這裏,那阿旺不和你急?”


    “他急個屁,老娘想收就收,他還能來咬我不成?”


    “嘿嘿~,他倒是想咬,你讓嗎?”


    “閉上你的臭嘴。”


    趙老大又笑笑,逗胖姐似乎是他最大的樂趣。


    “這次我收獲不錯,搞到不少的馬鮫魚,你又能小賺一筆.”


    “行啊,那多謝趙老大讓我有口飯吃。”


    “看你說的,隻要你想吃飯,你可以到我家裏吃啊,我不吃也要留著你的一口。”


    胖姐白了他眼,繼續算賬。


    趙老大想起什麽,“哦,說到李家村,你知道有個人叫李偉嘛?”


    “李偉,好像有點耳熟,怎麽了?”


    “這不,前段時間我幾個兄弟和那個李偉比試了撈魚嘛,被人家殺個片甲不留,灰溜溜的迴來了。我聽說那船就是李偉的船。”


    “你說那個啊……”


    “怎麽,你認識他?”


    “咋說呢?”


    胖姐想起當天的事,不知如何吐槽。


    她和趙老大的關係好,但和其他幾個兄弟關係一般,所以那幾人明明是趙家村的人,魚卻反而有時賣給阿旺。


    而幾人自然不知道,自家大哥在胖姐麵前是這副模樣,還以為就純粹是普通的買賣關係。


    但一提起那天的事,她就立刻想起李偉是誰了。


    不就是他們口中的李老鼠嘛。


    突然換成大名,還不認識了。


    “你笑什麽?”


    趙老大看胖姐幾乎壓製不住的笑意,很是費解。


    “你這麽一說,我還真認識,不過我建議你不用找了、。”


    “怎麽說?”


    “很簡單,因為那天船雖然是李偉的船,但其實功勞並不在他,你找他沒用,他也不是你想象中那種捕魚能手,不過是配角罷了。”


    “是嗎?”


    趙老大的興趣被突然調動,他坐直了懶洋洋的身子,盯著胖姐的眼睛:“這麽說的話,他背後其實有高人?”


    “何止是高人。”


    “那是什麽?”


    “咋說呢,不好說,反正你以後碰到就知道啦。”


    “你不能現在說給我聽?”


    “我可以給你說,但是說了你會聽嘛,會信嘛,你是那種別人說什麽,就會立刻認可的人嘛?


    再說,這有些事情啊,你不是親眼看到,是無法親身體會,我建議將這個機會留到後麵吧。


    有機會的,隻要你們一直還在這個海上走動,終究會碰到一起,說不定你也會很欣賞他。”


    “這樣啊,”趙老大重新躺迴去,斜靠著身子,笑道:“那行,我就等著,聽你的。”


    門外過來個人,“老大,還是老樣子?”


    “嗯。”


    那人點點頭走了。


    “你也趕緊走吧,不去找你的相好,賴到這裏幹嘛?”


    “這不你在這裏嘛。”


    “走吧走吧,我還要收拾東西。”


    “行,那我走了,就是來看看你,這些天在海上,晚上想你想的整宿整宿睡不著,你看這事鬧的,就十分被動。”


    “去吧你,別說這些軟褲襠話。”


    趙老大又笑笑,起身朝門外走去,走到水箱處,再次頓下腳步,突然說:“聽說你得了隻黑鰭鯊,哪去了?”


    “想看啊?”


    “不想。“


    “那你問屁呢?”


    “也是,走啦。”


    “走唄,囉囉嗦嗦的,好像誰一直拉著你褲腰帶似的。”


    “這金線鱚……”


    “沒錯沒錯,就是那人送來的。”


    “嗯,知道了。”


    趙老大邁著大步走遠了,嘴裏還哼著句漁民們出海的歌。


    胖姐記賬的手停下來,目光盯著他的背影逐漸走出很遠,才重新迴過神來。


    淡淡一笑,繼續幹活。


    “德行。”


    進而抿嘴,莞爾一樂。


    .


    船停迴原來的碼頭。


    船艙內的小板凳上放著一疊錢。


    共158元。


    “是這樣的,現在一共是158元,其中金線鱚是我們三人一起捕捉,一共是121元。


    剩下37元,我這邊趕海是25元,你們兩個12元。


    這個沒什麽問題吧?”


    分錢依然是李海生主導。


    他想讓其他兩人主持,他們也不會同意的。


    一次次的出海充分說明一個道理,他們四人的小團隊,其他三人都是陪襯,隻有李海生才是絕對核心。


    他們三人缺誰,小隊依然可以出海,但沒了李海生,就可能空手而歸。


    所以,他們不約而同有個念想,就是要好好聽李海生安排。


    他一定是對的。


    兩人聽說了李海生分配的金額,齊齊點頭。


    “那好,我們出海前約定好,趕海的錢,各自歸各自對吧?”


    “對啊。”大缸說。


    阿業也連連點頭。


    “那好,我先拿走25元,這是我趕海的收獲,同樣,這是你們兩個的12元,每人6元。”


    李海生將25元放在自己麵前,又分別給兩人麵前各放了6元。


    盡管他分的多,但兩人都沒意見。


    “剩下就是121,我們三人分。按照我們以前的分配經驗,有船人拿4份,剩下的沒船人平分。


    這樣的話,我們取個整數,大缸你分到48元……”


    李海生數出48元放在大缸麵前。


    “剩下73,我就拿36,阿業你拿37吧。”


    說著,李海生又準備去數剩下的錢。


    “不行,這樣分不行!”


    大缸一把壓住他的手,連忙搖頭,李海生一愣,發現阿業也跟著大缸搖頭不止。


    “咋拉?”


    大缸說:“這樣分不公平!”


    這句不公平,著實讓李海生沒反應過來。


    他還以為自己很公平呢。


    趕海的歸自己,一起捕撈的三分,大缸帶來的船,所以額外多占點比例。


    沒啥問題啊。


    哪裏就不公平了呢?


    他壓心底的疑惑,笑道:“大缸,你覺得哪裏不公平?是誰的分的少了?”


    “嗯,就是。”


    “那……你說說看,是你還是阿業?”


    大缸搖頭,“都不是。”


    “那……不就剩下我了嘛……你難道說,我給自己分配的少了?”


    “當然。”


    “哦。”


    李海生長舒口氣。


    嚇死他了。


    這個大缸,差點還以為和他們在這種小錢上就有分歧了呢。


    沒想到,大缸是先李海生給自己分配少了。


    那這個就好辦很多。


    “大缸,阿業,我的分配是嚴格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並沒有少分我什麽。”


    “不是這麽說,”大缸看眼阿業,直接搖頭,“你你有你的分法,我們也有我們的道理。”


    “沒這個必要啦,我們都是好兄弟,搞這麽嚴肅幹嘛?”


    “不不不,阿生,一碼歸一碼,兄弟是兄弟,如果這點小錢我們都分不清,後麵賺到大錢,不得鬧翻天?


    我可是見過很多人窮的時候是兄弟,變富之後,就一個個丟了本性,半點不說之前的兄弟情分,我可不想那樣。”


    “這咋還上升到這麽嚴肅的地步了呢?”


    李海生笑笑,無奈道“行,那我聽你說好了吧。”


    “早該如此。”


    大缸這才笑了,“你聽著,我認為金線鱚的分法要做調整,一共121塊對吧,你拿60,我和阿業一人一人30塊就行。”


    “對對。”


    阿業直接點頭。


    也不知道從啥時候起,一共特別安靜的阿業和一個很好動的大缸,竟然在很多意見上都能達到一致。


    “這個分法不符合道理,我憑什麽拿掉一半,你們兩個才分一半?”


    “這還不簡單,因為不是你,我們就撈不到金線鱚的,現在我們能拿到30塊,就已經很滿足,是不阿業?”


    “對對,沒錯的。”


    阿業繼續點頭。


    李海生不由苦笑,“你們真沒必要和我客氣,我是懂點經驗,但我們三個是一體的,所以收獲自然也是大家平分,船是你的,我單獨給你一成,也不算多啊。”


    “我不喜歡重複說過的話,你就說這樣行不行,不行的話,這些錢我一分不要。”


    “不能要的。”


    阿業繼續把持擁戴。


    兩個淳樸而講情義的兄弟讓李海生也沒了辦法,他略微想想,說:“這樣吧,金線鱚的錢,我們三人平分,一人40,如果你們還覺得我貢獻大,那剛好多出的一塊錢給我。


    這樣總行了吧。


    如果還不行,那我就真的不高興了,以後也不要再來拉我出海。”


    “這……”


    大缸看出李海生確實已經有點情緒,和阿業交換了眼神,這才點點頭。


    “行,那就三分。”


    關於分配方案,總算確定下來。


    則最後,李海生共得66元,大缸和阿業每人46元。


    三人都很開心。


    “阿生,我們不是還留點東西,晚上兄弟幾個聚聚?”


    “行啊,是好久沒一起聚了,晚上到誰家?”


    “那還用說,肯定到我們家啊。老鼠自動略過,你們家有孩子們,晚上吵鬧的厲害,會影響孩子們休息。


    阿業……


    總之,還是我們家最方便,我光棍漢一個,家裏沒其他人。


    再說,你忘記了,我那時候還跟著人家去學了段做飯,雖然最後沒成為大廚吧,但論起好吃,肯定比你們幾個強不知多少倍。”


    略過阿業,是因為阿業家裏的問題比較麻煩。


    阿業沒有爸爸媽媽,和一個弟弟一個妹妹相依為命。


    弟弟先天智力發育不全,幾乎是個傻子。


    妹妹又不知為何是個啞巴。


    他們的父母都是外地人,在這裏客居一些年,也沒什麽親戚在本地,後來跑了後,三個孩子就丟在這裏。


    村上人見可憐,幫著照顧照顧,後來阿業長大了,就開始自己做事養活弟弟妹妹。


    他今年和李海生同齡,弟弟也有二十出頭了,妹妹小點,但也有十八九。


    阿業是他們四個人中最難的。


    老鼠難是難點吧,但好歹還有個家。


    “行,那就大缸家吧,阿業你看看要不要帶上阿蘭和阿鬆?”


    李海生問阿業。


    阿蘭是阿業的妹妹,阿鬆是他弟弟。


    小時候玩的時候,這兩個小孩子一直喜歡跟在後麵做跟屁蟲。


    大家也是看著他們長大。


    “不用,帶迴去就好,阿蘭會做飯。”


    “那就好,我們做好後,先留點出來……對了,老鼠怎麽辦,晚上喊他出來喝酒,迴去李小環能放過他?”


    “沒辦法,看他出來不出來,吃飯喝酒和挨打,他總要選擇一樣。”


    “哈哈~”


    大缸這麽一說,三人不約而同笑起來。


    老鼠是另外一種苦命。


    “那行,晚上我帶酒過來,6點碰頭,我們現在各迴各家,各找各媽。”


    “好。”


    三人上船,各自迴家。


    李海生一路輕快迴家,剛到門口,就看到一個黑黢黢的人突然衝出來撞到他身上。


    一個沒注意,衣服就被撞黑。


    那黑影還想溜走呢,被他一把抓了迴來。


    “是……誰?”


    他隻知道是阿光和阿明其中的一個,他和他們分開很多年,本來對還是孩子的兩位就沒那麽清晰的分辨能力。


    兩個孩子平日裏穿衣都是一模一樣,本來幹淨時還能認出來,這眼前,整個人黑黢黢的,全身上下都抹著一層碳灰,確實不好區分。


    “阿爹,快放開,阿明就要追來了!”


    一說話,就可以反推是阿光。


    他並沒放開,看著手裏的黑小子,“你這身上是咋乍迴事?”


    “我們在躲迷藏啊。”


    “躲迷藏我知道的,我現在問你身上的灰哪來的,這和躲迷藏有啥關係?”


    “咋沒關係,躲迷藏就是要藏起來是不?”


    “沒錯啊!”


    “那我藏到鍋台裏麵,有什麽問題?”


    李海生一愣,還沒來得急反應,就看到另外一個身披塑料紙的孩子衝過來,手裏還提著一把棍子做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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