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雲嵐聽了女子一番囑咐,乖巧點點頭:


    “好,我都知道妻主。”


    蘇沅見狀輕“嗯”一聲,手臂虛摟著夫郎的腰,領著白翠與半煙順著擁擠的香客進了萬佛寺內。


    然而沒人看見的是。


    在蘇沅一眾人的斜後方,原有一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乞丐,目的非常明確的朝四人擠來。


    隻是。


    不知中途她看見了什麽,身子肉眼可見的打了個哆嗦,隨即猛然調轉了個方向,複又擠進了擁擠的人群之中。


    萬佛寺,後山。


    “錚,錚,錚,錚……”


    一陣清越悠揚的琴聲,自曲徑通幽的小道上緩緩傳出,順著聲音來源尋去。


    一身著雪白色廣袖錦衣,長發用白玉簪半綰在腦後的絕色男子,正端坐在一棵銀杏樹下。


    隨著他的玉指在七弦琴上輕輕撥動,一波接著一波如泉水般清澈的琴音,徐徐流淌而出。


    似是察覺到什麽。


    男子眉心微蹙,抬眸朝西南角看了一眼,指尖的琴音戛然而止,淡淡吩咐道:


    “鳳十,去看看發生了何事?”


    他的話音剛落下。


    一聲虛無縹緲的“是”不知從何處傳出,伴隨著一陣輕飄飄的風刮過又刮迴,一襲黑衣的蒙麵女人突然出現在男子身旁,低聲稟報道:


    “五皇子,前方有人行兇。”


    鳳殊眼底閃過輕微的詫色,眉峰一皺,說出口的話不摻雜任何情緒:


    “太鳳君身體抱恙經不得打擾,你去將人處理了,省的那些不長眼的湊到跟前來。”


    鳳十不做遲疑地一點頭,轉身正要離開,忽聽身後又傳來一聲問話:


    “慢,被害之人可有看清?”


    鳳十複又轉身施了一禮,迴答道:


    “似是一乞丐。”


    鳳殊聞言,眼眸微微眯起,拖著尾音思考了下:


    “哦——,乞丐?你把人帶過來本宮瞧瞧。”


    京城誰人不知太鳳君在萬佛寺後山養病,竟然大張旗鼓的追到這裏。


    說是乞丐,身份怕是不簡單。


    鳳十聽罷,低頭應了聲“是”,隨後似是一縷風驀地又消失不見。


    約摸過了一盞茶時間。


    鳳殊指尖撚起栗子糕放在唇邊輕咬一口,微抬頭,一邊細嚼慢咽地咀嚼口中糕點,一邊視線看著方才鳳十離開的方向漸漸飄忽。


    隨著一聲“噗通”的落地聲,以及鳳十陡然出現的身影。


    鳳殊眼瞳一顫,瞬間被拉迴了思緒。


    他微揚下顎,目光朝地上油膩髒汙,周身散發著一股腥臭氣的乞丐看去。


    少焉,鳳殊嘴角微微向下,對一旁立著的風十揚了揚下巴,淡聲道:


    “叫人把她處理一番,哦,對了,記得搜一下這人身上可藏有東西。”


    鳳十點點頭,隨後一彎腰,單手拎起地上黑布隆冬的一團朝後山的小河邊走去。


    夜悄然來臨。


    木窗外弦月如鉤,秋蟲脆鳴,幾許繁星相伴,地麵一眼望去,一片銀茫茫。


    鳳殊跪坐在窗邊的桌案前,手中拿著一盒香料湊近鼻端嗅了嗅。


    須臾,他緊抿的薄唇逸出淡淡的笑意,將青玉小圓盒遞給旁邊的冬畫,笑問道:


    “你也聞聞本宮剛調製好的香。”


    冬畫用剪刀“哢嚓”將蠟芯剪斷。


    聞言。


    他將鋒利的鐵剪放好,伸雙手捧過,一手衝自己扇了扇,點頭道:


    “極好,薄荷味清新淡雅,也不枉費殿下花三個月時間炮製。”


    “嗯……,不過奴侍說句您不愛聽的話,眼下已入深秋,殿下身子偏寒虛弱,要是用這香料怕是會傷身。”


    鳳殊微斂眸子,眼底劃過一抹懷念,彎唇淡笑了下,溫聲道:


    “我不熏,隻是偶爾拿出來聞一聞罷了。”


    冬畫讚同的點了點頭,轉而嘟囔著小聲道了一句:


    “也不知殿下何時養成的喜好,奴侍時常待在您的身邊竟是不曉得。”


    說罷,他眼珠一轉,提起了上午的事:


    “殿下,你上午叫鳳十處理的人,已經看過大夫安置妥當,今個兒下午奴還親自去看過了,嘖嘖,還好您當時沒靠近了瞧,那女人渾身的傷可真嚇人。”


    “光是聽大夫提,我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什麽頭顱破口,咽喉嚴重損失,還有全身多處骨裂,對了,據鳳十說,那人腳底板一片血肉模糊,估摸著是行了不短的路。”


    鳳殊越聽眉心擰的越緊,扯了扯唇角,語氣夾雜著一絲無奈歎了口氣:


    “唉——,看來這人身份不簡單,希望我好不容易心善一迴,莫要被卷入麻煩之中。”


    如今他吃穿不愁,有鳳太君與鳳羽軍護著,加之長期生活在萬佛寺後山,心中不免信了幾分善緣。


    再一個,想到自己之前也是如此處境,明知乞丐身份另有隱情,他還是出手救了人,嗯……,也不知是禍是福!


    思及此,鳳殊搖頭苦笑了下。


    再看吧。


    左右他也不是神,什麽都能猜中。


    他這邊正想著呢,就聽外頭忽然傳進來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


    鳳殊頭也未轉,淡淡吐出了兩個字:


    “進來。”


    便見鳳十大步走到了他跟前,躬身施了一禮後,沉聲稟報:


    “殿下,人已醒。”


    鳳殊眉梢輕挑,微一頷首,詢問道:


    “白天可有在她身上找到什麽東西,另外,這人可曾透露自己的身份。”


    鳳十自懷中掏出一團皺巴的油紙,從裏抽出一張蓋有血手印的泛黃紙張,小心翼翼用手掌撫平。


    並未直接遞到鳳殊手上,而是鋪平在男子麵前的桌案上,輕聲提醒道:


    “殿下,紙上有異味,您便這樣看吧,至於身份……”


    “這女人聲帶嚴重損失,大夫說暫時還不能言語,是以屬下也不知她具體誰是,不過這是我從她衣領夾層裏發現的東西,應該有用。”


    鳳殊聽罷,不再開口多言,轉而將視線移到麵前泛黃沾染幾滴鮮血的紙上:


    ‘撫慰欽差吳安,以權謀私,殘害無辜商人,吾自知秦氏一族性命難保,是以特立此證指證奸官吳安,並將字據交於通州孟氏家主。’


    下方還有秦立的親筆以及血手印,仔細看完寥寥幾句證詞,鳳殊眉心一跳,心下立刻理清了被告是何人。


    撫慰欽差吳安,原翰林院侍讀學士,齊國公的門生。


    不過,通州孟家……,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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