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破曉,淡青色的天穹鑲著幾顆稀落的殘星。


    不多時,曦光冉起,將琉璃瓦的高牆折射出耀眼的光澤,更顯整個皇宮富麗威嚴。


    東陽宮。


    太女鳳夜天餘光瞟了一眼旁側女子,聳了聳鼻子,蹙眉道:


    “你個不長腦子的東西離本太女遠些,昨日丟人現眼壞了吾的計劃,又平白沾了一身騷氣,你自己不頂用也就罷了,還連累本太女昨個兒被父君好一通責怪。”


    說到這個,她話音頓了頓,垂在身側的手捏緊,微微眯眼道:


    “父君越是喜歡誰,本太女便越要毀了她,受幾句責罵又如何,哼!眼下那叫蘇沅的女子可有入宮?”


    沐寒聞言,輕抬眼皮看著鳳夜天的側臉,語氣小心試探道:


    “殿下,人已然入宮,您讓下臣準備的東西也都妥當,但是此次畢竟是以您的名義舉辦的宴席,若是她……,她出了意外,陛下怕是會絳罪於您。”


    鳳夜天眼尾上揚,似是覺得好笑的輕嗬一聲,冷傲道:


    “她區區一個舉人,背後不過是有南幽王撐腰,而本太女是鳳棲國未來的女帝,殺了個人又如何?再說——,到時隨便選一個人替罪不就行了嗎?”


    言畢,她側頭,視線落在沐寒身上多了一絲打量,話中別有深意道:


    “沐寒,本太女記得你當我伴讀也有十餘年了,若是到時沒有合適人選,不如就由你替本太女效力如何?”


    沐寒聽了這話,臉色煞白,麵上再也笑不出來。


    她緊咬著牙,小心翼翼地選擇每個詞語,生怕說錯或是觸怒鳳夜天:


    “下臣自然十分樂意替太女效力,但小人被陛下降罪不打緊,就是害怕舅父為此事勞煩鳳君,平白惹得他老人家為下臣操勞,著實不好意思。”


    鳳夜天聽此事涉及到齊鳳君,遲疑片刻,而後兀自搖了搖頭,改口道:


    “本太女方才玩笑之言,你莫要當真,左右過會兒再挑個忠心的便是。”


    沐寒心下鬆口氣,臉上重新掛上笑意,答應道:


    “是,下臣待會替您掌掌眼。”


    這邊東陽宮內鳳夜天二人,盤算著害人之事,殊不知被她們念叨的蘇沅,早已知曉了具體細節。


    此刻,她正看著對麵的綠衣宮侍,微一點頭,道謝道:


    “多謝冬畫公子告知,在下知道了,請替我與五皇子道一聲謝,往後若是殿下有困難事兒我也可幫上一把。”


    冬畫目光謹慎地在四下看了看,搖了搖頭,低聲道:


    “蘇小姐客氣了,都是殿下讓奴侍來告知您的,您的這句謝我擔不得。”


    說罷,他快速給蘇沅施了一禮,緊咬下唇,小聲提醒道:


    “宮中人多眼雜,既已將信兒送到,那奴侍便先行離開了,嗯……,另外方才那領路宮侍被我支開了,待會您順著腳下這條路直走再拐個彎,便是蘇小姐要去的地方。”


    蘇沅聞言微頷首,隨即一轉身與冬畫分道揚鑣,朝今日的主場東陽宮偏殿而去。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


    蘇沅晃晃悠悠到了殿外,由早就等在門外的宮侍領著入了末尾席位。


    她才一坐下,對麵便走過來一魁梧女子,那人見她發現自己了,快走幾步到蘇沅身前,眸中盛滿笑意道:


    “未曾想到你今日也被請進了宮,若是知道我就與你一塊來了。”


    蘇沅唇角微彎,側頭下巴指了下旁邊的空位,示意道:


    “言心,坐下聊。”


    盧言心點頭,繞過桌案俯身在蘇沅邊上坐下,隨手拿起果盤裏的李子咬了一口,壓低聲音道:


    “也不知平白無故的太女舉辦宴會作甚?打擾我讀書練武,唉,真真是閑得慌!”


    蘇沅垂下眼簾,淡淡掃了一眼麵前的白玉酒杯,輕笑一聲,語氣意味深長道:


    “誰知道呢,或許,是想邀請我們喝酒。”


    盧言心聞言,撇了撇嘴,扭頭就要與蘇沅提個醒,餘光卻瞟見自大殿外前唿後擁地走進來一幫人。


    她眉心微蹙,手肘拐了拐身旁好友,悄聲提醒了一句:


    “太女來了,快行禮。”


    言畢,盧言心屈身朝門口朝拜,而一側被她提醒的蘇沅見狀,輕撩衣擺,隨之飄飄然跪拜下去。


    門口。


    鳳夜天狹長的眼睛不屑地在蘇沅身上瞥過,隨即快速移開,仿佛是被何髒東西汙了眼。


    少頃。


    她自鼻腔中發出一聲冷哼,提步越過兩側跪著的一眾貴族子弟,猶如高高在上的王者,極有威嚴地在上首坐下,淡漠道:


    “起身。”


    下首諸位小姐聞聲,齊聲應了句“多謝太女”,而後從容地在各自席位前落座。


    鳳夜天聽罷,輕“嗯”了聲,目光在殿中女子身上掃視一圈,根本不惜的與底下一眾人寒暄。


    她輕掀眼皮,扭頭,淡淡看向旁側端著鑲玉嵌寶鳳紋銅酒壺的侍從,朝下首揚了揚下巴,挑眉道:


    “這是本太女珍藏的池陽春,鳳棲國攏共也找不出幾壺來,眼下便賞給你們嚐嚐。”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手捧鳳紋銅酒壺的綠衣宮侍也到了下首,依照沐寒事先交代好的。


    他自左席斟酒,從前到尾一直近了蘇沅跟前,“嘩啦啦”地替她倒滿白玉杯,垂首恭敬道:


    “小姐,您請用。”


    蘇沅聞言,視線漠然地在宮侍手中酒壺壺身鑲嵌的翡翠珠上掃過,嗓音散漫,輕“嗯”了聲。


    而後用寬袖遮掩,一仰頭飲盡了杯中酒,動作略輕放下白玉酒杯,彎唇道了一句:


    “太女賞下的池陽春果然是好酒,入口醇和濃鬱,飲後甘爽味長,真是讓我等長了見識。”


    宮侍瞟了眼她空空如也的白玉杯,斂眸壓下眼底閃過的一抹喜色,唇角微勾,淡笑迴話道:


    “小姐喜歡便可,奴侍還要去右側斟酒,您慢用。”


    說罷,他也不等蘇沅是何反應,徑自轉身離去。


    然而,綠衣宮侍腳下才一邁出去,右臂隻感覺一陣痛麻。


    瞬間,鑲玉嵌寶鳳紋銅酒壺脫手而出,“哐當”一聲墜落地麵,見狀,他瞳孔微微一震,立刻彎腰要去拾起。


    豈料,這時卻是從旁側伸過來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先他一步撿起酒壺遞了過來。


    宮侍快速眨了幾下眼,抬眸去看,便見方才還穩坐在席位上的女子,微啟的薄唇染上一絲溫潤的笑意,輕聲道:


    “來,給你。”


    說完這句話,女子便一轉身折返迴去,徒留綠衣宮侍麵上一臉複雜之色。


    少頃,他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一轉身,朝右側坐在首位的沐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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