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災民也是聰明,知道要先殺馬截斷後路,一雙雙兇光畢露的眼珠泛著幽幽綠光,緊盯健碩的馬匹,以及……


    馬車上的人。


    饞的“咕咚咕咚”直吞咽口水,儼然將人帶畜生都當成了盤中餐。


    前室。


    駕車護衛見密集的災民越來越靠近,瞳孔猛然一縮,眉眼間都是厭惡。


    須臾。


    她極力忽略掉心底湧上的那抹毛骨悚然之感,側頭,語氣略顯焦急詢問道:


    “蘇小姐,這群災民馬上要撲上來了,若是被她們如願殺了馬匹,咱們估計要被困死在這兒了。”


    蘇沅聞言,眸中不含任何情緒地掃了一眼四周直勾勾盯著自己,伸出暗紅舌頭舔唇或是吸溜口水的人。


    她哼笑一聲,單手提長劍利索站起身,嗓音冷淡地留下一句:


    “你隻管駕馬快速離開,其餘的都交給我。”


    便腳掌在馬車前室一點,借力騰躍,躥至最前方的馬背上,手執長劍疾速揮舞一圈挑開災民的刀叉。


    眼見好事被破壞,災民們透著一股子麻木和絕望的幹癟臉上,霎時變得睚眥欲裂,透出令人悚然的狂怒和暴戾之色。


    她們的目光落在蘇沅身上,如毒蛇般陰暗濕滑,眼中的狠毒與兇光乍現,一個個像是要活生生撕吃了她似的,又是一陣更猛烈的反撲。


    見此,蘇沅輕掀眼皮,視線冷漠地環視一圈,隨即麵無表情揮動掌中長劍。


    刹那間。


    白刃如風卷殘雲,尖銳的破風勁氣,夾雜如天女散花般閃爍幽暗藍光的細針,射向下首。


    四周忽的響起一聲聲刺耳的尖叫,舉目望去,地上倒了一片被利刃劃破脖頸,或是被細如牛毛的毒針射中,幹澀的嘴唇泛烏青之色,倒在地上了無生息的屍體。


    也就是趁此機會,蘇家車隊快速衝出了包圍圈,當然也有離得遠一些的災民扒上車廂,想阻止後幾輛車離開。


    可都無一例外,被車身暗藏的銳利鐵齒穿透手掌,以及枯瘦如紙片的身體,“噗通”一聲掉落在地。


    見跑了一大批肉菜,剩餘的一大群災民異常不甘,目光轉而緊盯後方的遠成鏢局,一股腦地如洶湧的潮水般圍堵上去。


    霎時間。


    又是一番血戰。


    不知過了多久,天漸黑。


    定西城上方的天空黑壓壓的,散發著詭異的氣息,曆經一番血戰的廝殺,最終災民以人數眾多取勝。


    眼下的城內。


    殘屍遍野,鮮血淋漓,破敗不堪的街道上,屍體碎成了幾節,破碎內髒伴著碎骨髓液撒了一地。


    而僅剩下寥寥無幾的災民,也不管身上血肉模糊的傷口,或是殘缺的四肢,如同瘋魔一般。


    聚眾圍在就地建起的大鍋前,眼中飽含饑渴盯著鍋中肉香四溢的食物,徒手撈起大塊朵頤。


    寒風乍起,柴火劈裏啪啦作響,忽明忽滅的火光,漸漸吞噬由朱紅砂筆刻畫的學子牌,上方儼然一列大字。


    ——華辰,顧冉冉。


    定西城內慘狀暫且不提。


    另一邊。


    蘇家車隊自從衝出瑉州邊城後,一路向北,馬不停蹄行駛了有半日時間,總算過了定西城地界,進入位於中心地段的紅楓城。


    見此。


    蘇沅大手一揮勒令車隊靠邊停下,趁機用些大餅與清水。


    她自己則一掀車簾,彎腰進了第二輛特製車廂。


    入內後。


    蘇沅視線在一眾男子緊繃的臉上掃過,輕歎口氣,走到他們中間坐下,溫聲安慰道:


    “莫要擔心,邊城人多雜亂,加之未曾安撫好百姓,才造成那般空城景象,現下咱們已入紅楓城,有朝廷派人在城門口施粥放糧,雖說不能完全安全,但城中百姓也不會像上午那般瘋狂。”


    蘇父聞言長舒一口氣,身子放鬆了些癱靠在車壁上,蹙眉道:


    “嗐,原以為危險估計會發生在半路或是荒郊野外,誰料一入城,災民便那麽大膽子,上來就劫車,上午那場麵爹爹偷偷往外瞄了一眼,真真是驚死我了。”


    蘇沅聽罷,無奈地看了蘇父一眼,手下順勢摟住左右兩側夫郎,安撫地拍了拍,側頭,對馬車中伺候的小石,樂山等人吩咐道:


    “你們去將車內的清粥煮上。”


    待幾人應了聲是後。


    蘇沅移迴視線,眸光瞟到老實坐在蘇父身側的姬秋白,此刻正癟著嘴委屈巴巴地望著自己。


    她彎唇笑了笑,起身移步至窗邊打開闔上的鐵窗通風,坐在姬秋白旁側,繼續跟蘇父叮囑:


    “爹爹往後莫要凡事都抱有好奇之心,萬一嚇出個好歹怎麽辦,嗯……,我記得車內暗格置有安神茶,下午讓小山給您煮一爐定定神,還有南初他們也是要的。”


    蘇父點點頭,答應道:


    “嗯,就照你說的辦,以後我便老實待在車廂裏,爹爹膽子小,嗬嗬,這要是嚇出病來,路上也不好尋醫。”


    蘇沅聞言一頷首,不再多言,桌下的手握住姬秋白塞入掌中的細滑小手。


    另一隻空閑的手,抄起爐子上烤的焦黃大餅,一邊細嚼慢咽,一邊與蘇父打發時間地閑聊。


    半個時辰後。


    蘇家車隊用完食物,一番整頓又晃晃悠悠繼續啟程。


    接下來的一路上,除了遇見一次災民扒車,倒是風平浪靜。


    尤其是曆經半個月時間,過了南方的幹旱地區,各地充足的食物與水,讓蘇家整個隊伍鬆懈下來。


    蘇沅一番思量後。


    給蘇青二一匣子銀票與戶籍,讓她快馬加鞭提前入京,置辦房產。


    而剩餘的大部隊,蘇沅也不急了,左右她也不打算入官學,便帶著眾人一路不慌不忙朝京都趕。


    時光荏苒,轉眼已到四月中旬。


    紅日西沉,華燈初上夜闌珊。


    京城高張燈火,裏坊遍開,放眼之處,盡一片火樹銀花,八街九陌,處處人聲鼎沸。


    城門口。


    一身黑衣的清秀女子,正舉目四處張望,忽的,她眼前一亮,朝前室駕馬的侍衛揮了揮手,高聲喊道:


    “王義,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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