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並不如何猛烈的北風送來的寒意很有些徹骨,手牽手走在書院外石徑上的秦塞與賀瑤渾然未覺一般,信步走著。


    賀瑤興高采烈的向心上人訴說著上次分別以來身邊發生的趣事,黑中帶著微黃的秀發被風吹的有些淩亂,斜陽照耀下,小巧的口中嗬出的氣息映的她臉頰的肌膚看起來愈發晶瑩剔透,吹彈可破。


    這景致看的秦塞的眼神有些直了,似要醉死在那淺淡的酒窩裏,心跳也不由的也快了些。


    “月月,為夫今天表現的怎麽樣?拉風吧?話說,你已經有好多年沒叫我機哥了,叫兩聲聽聽!”


    一個秦塞熟悉到骨子裏的聲音從他和賀瑤背後不遠處傳了過來,是師父陶忘機。


    “為老不尊的老東西,當著孩子們的麵,胡亂說啥呢你?全都給他們聽到了!”


    這是芮江月獨具一格的聲音,軟糯中帶著嚴厲。


    “反了天了他,我就算走到他麵前,說他不能聽他也不敢聽到,老子不把屁股給他踢腫!”


    陶忘機故意把聲音提了提,聽的秦塞打了個寒顫,急忙放開了賀瑤的小手。


    “切~,那也是孩子不敢說聽到了,不是聽不到。”


    芮江月嗤之以鼻道。


    話聲剛落地,賀瑤發現身側的秦塞忽的飛了出去,急忙跑過去看心上人有沒有受傷,還沒跑到落點,就見到憑空飛出去二十餘丈的秦塞一骨碌身從地上爬了起來,若無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歎氣道:


    “平白無故又踢我屁股,師父,花妮兒在呢,我不要麵子的嗎?”


    “老子給你麵子~給你麵子~給你麵子——”


    陶忘機在自家大媳婦兒那沒能得償所願,稍稍有些惱羞成怒的不爽,心道若不是這小子帶著花妮兒在這,看月月今天的心情,早把那兩個字叫了出來,於是閃身到秦塞身側,向秦塞的屁股一頓狂踢,力度拿捏的剛剛好,既能讓秦塞感覺到疼痛難耐,又不會把他踢傷。


    秦塞就納了悶了,自從九歲那年第一次被自家師父踢屁股,到現在自己的武功不知道強了多少,仍是如同當年一般,怎麽躲都躲不開,用什麽身法都無濟於事。


    幾十上百腳之後,一看師娘走了上來,秦塞趕緊躲在她背後,才得以幸免繼續被踢。


    一身月白色長袍的陶忘機神清氣爽,負手而立,仙風道骨的出塵味道更加濃鬱了幾分。


    看到師父臉上的滿足,秦塞才敢從師娘身後轉出來,麵對著師父雙手捂著屁股小步挪到賀瑤身邊,不料這丫頭蹦蹦跳跳的來到了芮江月身邊抱住了她的胳膊,甜甜的喊了聲“師娘”。


    “剛好碰到你倆,我和你師父就先迴汴京了,你們明天可以和天元他們一起迴去。”


    芮江月白了陶忘機一眼說道。


    “好呀,就是不知道一會兒二師兄明白過來,會不會犯驢脾氣,搞得大夥兒下不了台。”


    得知師父師娘要迴汴京,秦塞心裏沒底。


    “不會,天元這孩子我知道,打小就這樣,平時過於注重麵子,很多表現都是強自裝出來的,這會兒呀,恐怕心裏都樂開花兒了!況且,我給婉兒丫頭的護身符,任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犯驢脾氣。”


    芮江月淡然道,說完輕輕拍了拍賀瑤的小手,緩步向遠方走去,不等大媳婦兒說話,陶忘機就乖巧的跟了上去,走到肩並肩後二人同時騰空而起,眨眼間消失在了石徑盡頭的樹梢上方。


    秦塞搖頭歎息道:


    “知道你們的修為高,為什麽還非要表現的如此雲淡風輕呢?不入道,終究是算不得真正的高手啊!”


    雪花是在晚餐前開始飄落的,在秦塞等人吃過飯並淺酌幾杯小酒之後,雪花已變成了大如拳頭的雪團。引得有些微醺的潘玉醉一腔豪情化為了詩意,不禁賦詩一首,吟道:


    “雪花大如拳,滿山都是錢。糧食長的好,還得看明年!好詩啊好詩!”


    幾個尚未迴家過年的學子,此刻正站在屋簷下賞雪,不知是吃壞了肚子還是被這長相俊逸的潘二少惡心到了,竟同時“哇~哇~”嘔吐起來,吐完齊刷刷冷冷的看了潘玉醉一眼,捂著耳朵向遠方快步走去。


    潘玉醉一臉哀怨道:


    “看來這最高學府也不是人人都有學問的,這幾個人,顯然就學識有限。雪花大如拳,滿山都是錢。糧食長的好,還得看明年!多好的詩啊?”


    “你再敢把你那狗屎一般的爛念一遍,我把你的屎打出來,你信不信?”


    似乎從來都不會發火的玄空喝道。


    “我說玄空兄,你也不像呀,不像沒學問的樣子呀!我這首詩多好呀,既押韻又有內涵,還借景抒情來著,多好的詩啊!你看哈,‘雪花大如拳’這句——”


    “我去——”沒等潘玉醉說完,一向人狠話不多的常普凡提起左腿送上了一記極其標準的側踹腿,踹的潘玉醉橫飛出去兩丈多遠趴在地上。


    接著,秦塞、玄空、邵俠和常普凡、羅悅馨等人不約而同的衝將上去,對著地上的潘玉醉一頓亂踹,半炷香之後,眾人收迴了腳,再看在風中飛舞的雪花,頓覺神清氣爽了很多。


    潘玉醉從地上爬起來,快速在自己的屁股上揉了幾下,低聲說道:


    “得虧我機智,第一時間護住了英俊的臉龐,這都什麽朋友啊這是。沒文化我又沒嘲笑你們,多好的詩啊?‘雪花——’”


    “嗯——?”秦塞等人同時扭過頭怒目而視,就連君振北和小丫頭君有容的眼神也有些不善起來,潘玉醉立刻禁聲了,眾人哈哈大笑。


    一群年輕人在雪中玩耍了好一陣以後,天氣愈發的冷了,陸雪晴、童顏和狄秋靈幾個沒練過武功的姑娘有些難耐起來,在賀瑤、君有容和羅悅馨三女的陪伴下,都迴去休息了。


    目送眾女遠去以後,常普凡輕輕拍了拍秦塞,說道:


    “按照我老家的規矩,今晚我們哥幾個應該去聽新媳婦兒。”


    “聽新媳婦兒?怎麽說?”


    一旁的潘玉醉聞言,精神大振的問道。


    “就是新媳婦兒入了洞房後,新郎的弟弟或者侄子輩的到洞房外聽動靜,免得自己成親後啥都不懂,摸門不著。”


    常普凡淡淡的說道。


    潘玉醉一聽,眼睛瞪的更大了些,急切問道:


    “這個蠻好,不會被人打嗎?”


    “那怎麽可能?這是老規矩,俺們那的老人們都說,這是對新婚夫婦的祝福,聽的人越多,祝福就越多。”


    常普凡理所當然的說道。


    “既然是老規矩,那自然是要遵守的。”


    “那必須的嘛!再說了,這也是對二哥夫婦的良好祝願嘛!”


    “近些年一些好的傳統逐漸遺失,這不好,身為有誌氣的年輕人,我認為我們應該把老祖宗留下來的老規矩傳承下來——”


    “我喜歡老規矩,我要給二哥送祝福——”


    最後這句話是潘玉醉說的,邵俠等人一聽是老規矩,也紛紛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


    此刻的桂天元,早已從夢境中迴到現實,看著眼前嬌豔欲滴的容顏,懷疑自己仍在夢中。


    看著剛拜過堂夫君逐漸恢複清明的眼眸,金婉兒沒有說話,從衣袖中掏出了芮江月臨行前給她的那封信,這大概就是芮江月口中的護身符了。


    桂天元抿著嘴唇讀完了師娘的親筆書信,嘴角不由得微微翹起,心中卻是一陣狂喜,隻是基於多年以來堅持的無時無刻不裝正經的習慣,仍是端坐在那裏,不發一言。隻是幾個唿吸之後,一身新郎喜袍的桂天元“唿”的站起身來,不發一言的向門外走去。


    看著消失在門口的桂天元,金婉兒深深的歎了口氣,兩行清淚不受控製的滑落臉頰。


    隻是她沒想到的是,隻是淚珠滑落到她尖俏下巴的這點功夫,他新婚的夫婿就推門迴來了,小心翼翼的插好門栓,大步走到床前,一把就將她抱在了懷中,唿吸十分粗重。


    或許是因為之前喝多酒的緣故,如此近距離金婉兒才看到,自家夫君的眼睛都是通紅的,一張大嘴喘著粗氣就對著她的櫻桃小口印了過來——


    秦塞一行六人躍牆進入陋室小院,然後馬上秉著唿吸,高抬腿輕落腳的來到桂天元的洞房外。


    自家二師兄的修為早已入道,秦塞深知憑著自己這六個人的修為,很可能剛到窗外就被二師兄聽出來,不過也沒關係,終究隻是兄弟們開玩笑湊熱鬧,又不是非要將洞房中的一切都聽個透徹。年輕人嘛,要的就是這偷聽的感覺,聽不聽得到什麽內容倒不是那麽重要。


    然而,事情的真相讓人很鬱悶,一心想聽點勁爆內容的六個人在寒風和暴雪中伸著腦袋一動不動的聽了近半個時辰,卻沒能聽到房間裏的任何動靜,不要說人的動靜了,連耗子的動靜都沒有。修為稍低的邵俠和潘玉醉甚至感覺到了寒冷,以至於二人不得不中途離開,一會兒之後,帶著新的禦寒擋雪之物重新迴來了。


    邵俠不知道從哪搞了一張棉被披在了身上,既保暖又擋雪。潘玉醉的輕身功夫明顯和他不在一個等級,唯恐離開太久錯過精彩內容,卻是在邵俠剛迴來後頂著一口大黑鍋迴來了,倒是也能阻擋下個不休的暴雪。


    北風唿嘯,大雪依然紛飛,落到地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聽在秦塞的耳朵中十分真切,然而屋子仍是沒有任何聲響傳出,他的唇角向上翹了翹,看來二師兄果真是完全清醒了。他拍了拍玄空的肩膀做了兩個手勢表示自己暫時離開一下,輕手輕腳的圍著這洞房轉了兩圈,不時蹲下身來,扒開牆角的積雪。


    果然,在牆角的積雪下,秦塞一共發現了四十九顆圍棋棋子,其中二十四顆黑子,二十五顆白子,這四十九顆棋子圍著洞房擺出了一個小天衍混沌陣法的變陣,這種陣法通常由注入真氣的七七四十九顆玉髓擺成,一旦成陣,陣中之人將會瞬間失去六識。


    眼下這座小天衍混沌陣的變陣,既沒有用上好的玉髓,也沒在棋子中注入真氣,顯然是臨時倉促之間擺出來的。屈指讓自己左手的食指、中指和無名指指節形成九宮格,秦塞在九宮格中稍做計算,就推測出了這座變陣的功效。


    這座倉促擺就的變陣並不能封閉陣中人的六識,唯一的作用就是隔絕陣中和陣外人的聽覺,這一定是二師兄的手法,他把整座洞房放入陣中。


    此時陣中人聽陣外的動靜毫無遺漏,陣外人卻完全聽不到陣內的任何動靜。秦塞壞壞一笑,走迴洞房的窗台外,彎腰從牆角的積雪下挖出了一顆白色的圍棋子,陣法隨即也就破了。


    “啪~”,秦塞剛站起身,旁邊就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音。眾人一看,是擠在最前麵最中間的潘玉醉把窗台上一個盆栽小鬆碰落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夫君,窗外好像有聲音!”


    這嬌滴滴的聲音正是金婉兒,窗外的眾人一聽,頓時精神大振。秦塞也暗暗點頭,看來自己的猜測果然是對的,的幸虧二師兄倉促間沒使用注入真氣的玉髓擺陣,否則自己拿開一顆陣石的第一時間就被發現了。


    “沒事寶貝,我早就發現這幾個小子了,之前我在牆外擺好了隔音陣法,現在我們能聽到外麵的聲音。無論你的叫聲有多大,保管他們聽不到分毫動靜。”


    金婉兒嚶嚀一聲,似是輕拍了一下桂天元,輕唿一聲後叫了聲“討厭~”


    窗外的秦塞聞言大駭,聽聲音,裏麵是自己舉止正經、不苟言笑的二師兄無疑,這關起門來入了洞房以後,居然這麽騷的嗎?


    玄空的頭巾不知去了哪裏,短發上已敷上了一層厚厚的雪,他兀自不知,眼睛眯起來,聚精會神的聽著屋裏的動靜。身為聽洞房個中老手的常普凡雖不及潘玉醉那般擠在窗台的正中間,在窗台的另一邊把手放在耳邊用心聽著,不一會兒唿吸就有些粗重。


    潘玉醉、邵俠則是聽的眼睛越來越亮,時不時朝對方眨眨眼,看起來很過癮的樣子。而春宮畫本的資深書迷君振北,則更善於對某些畫麵進行腦補,此刻的他貌似在極力忍受某些事情,臉憋的通紅,整個人都有些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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